好故事在當下的時代,是最不會被埋沒的。
文|愛撈
編|園長
作為國內目前唯一的編劇大會,愛奇藝編劇之夜已經舉辦了五年。
第一屆在2020年冬天,第二屆則在2021年的初夏,那時候國產劇的熱度還沒有被短劇分流,女性題材總能一炮而紅,《三十而已》《傳聞中的陳芊芊》的編劇都在當晚領取了屬于自己的榮譽,編劇南鎮在被提名三個編劇獎項后,甚至問同在活動現場的班主任:
“老師,我是您的驕傲嗎?”
編劇的生存現狀開始被看見和討論,黑白顛倒的創作、項目不被看好、話語權低、不被署名等問題,在這個行業晚會上,都或多或少被提到,編劇終于有了一個可以“抱團取暖”的地方。
來到第五年,內容市場發生了諸多變化,觀眾的注意力和忍耐力都在分散、下降,國產劇的爆款數量也在減少,大盤不算熱,似乎整個行業都無“大事”發生。編劇之夜上,除了強調編劇的重要性,從業者也不斷地反思、內省。
導演鄭曉龍做了五屆編劇之夜劇集單元的評委。第四屆時,對于沒有到場的編劇,他提出了批評,希望大家珍惜這個來之不易的聚會場合;到了第五屆,他又大膽發言,建議編劇不要過于玻璃心,“劇本是越改越好”,引來現場的會心一笑。
每一屆編劇之夜,刺猬公社(ID:ciweigongshe)都在現場。這一次,我們和劇集單元的四位評委——中廣聯合會電視劇編劇委員會會長劉和平、檸萌影業董事長蘇曉、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戲文系教授李勝利、云合數據創始人李雪琳,從不同角度聊了聊他們對劇集市場的看法、內容創作的怪象,以及編劇應該以怎樣的心態面對當下。
長劇的意義
“長與短”,是這兩年編劇之夜最常被提到的關鍵詞。
編劇們既焦慮于市場的變化無常,又陷入到做長劇是否還有前途的困惑中,畢竟一邊是“長劇短劇化”,一邊有長劇編劇轉型短劇創作者,“短趨勢”實在聲勢浩大。
這個編劇之夜,給了從業者一個肯定的答案,讓大家對創作好內容的信念更加堅定。
長劇仍然有著無可替代的價值,內容傳播規律有其周期性,盡管當下觀眾的體感是爆款在減少,鮮少有大熱劇誕生,但好作品仍然比想象中要多。
作為編劇之夜的牽頭人物之一,已有70歲高齡的編劇劉和平,今年是第五次參加愛奇藝的編劇之夜。面對近幾年劇集市場的變化,他覺得,短劇雖熱,但長劇的創作一直在進步,很多內容真正地跟上了時代步伐,比如視聽藝術兼備且具有文學性的《我的阿勒泰》《山花爛漫時》。
“極力倡導的主流題材,廣大的觀眾喜歡看,說明越來越多的編劇能夠深入生活、思考生活;還有古裝居多,大家都跳出以往寫‘傳奇’的思路,讓觀眾看了開心,再到心靈的共鳴,這方面的訓練還是很不錯。”
作為影視公司的評委代表,蘇曉第一次參加編劇之夜。在他看來,過去一年是“創作大年”,國產劇在類型題材的開拓和人性深度的挖掘方面,都有長足進步,《山花爛漫時》《我的阿勒泰》之外,《邊水往事》《我是刑警》《城中之城》等,也是蘇曉過去一年中很喜歡的作品。
“這些好作品除了題材少見之外,人物塑造得非常立體,有血有肉。”蘇曉希望在劇集領域看到更多批判性的現實主義題材作品,盡管他理解當下的觀眾更偏向娛樂化的內容,比如戀愛、架空玄幻劇等,對于相對嚴肅或者沉重的內容有一定的抵觸心理,“但創作也不能完全迎合流量市場,我們不是純粹做快消品,還是要做留下來走得出去的作品。”
事實上,長與短并不存在于誰會取代誰的問題,短劇的火熱,讓大眾看見三四線城市的需求,盡管它將觀眾的耐心變小,對于內容的精彩閾值提高,但從互補的角度來看,又可以讓從業者看到長劇的優勢。
李勝利預測,就生產規模或市場規模而言,豎屏微短劇很有可能已經達到頂點,未來需要、也極有可能向減量提質的方面發展。
微短劇雖然可以隨時隨看,即刻反饋爽感,但幾分鐘一集的時長,也導致了情節單一、人物塑造缺乏層次等問題,“沒有一定的時長,就無法實現對特定人物、特定事件、特定時代的全方位史詩性展現。因此長劇集在時長方面的優勢,是電影也無法完全替代的,歷史與現實已經做出了證明。”
李勝利覺得,長短劇各有其長,也各有其短,反而是一種百花齊放的表現。
頒發榮譽之前,刺猬公社在訪談間見到了劉和平,面對“長劇存在的意義”這一問題,他說,劇集不僅對觀眾有意義,也與一個國家的文化軟實力相關,他笑著調侃道,所以現在堅持進行創作的編劇都是勇士。
頒發榮譽時,劉和平站在舞臺上鼓勵在座的年輕編劇,“不要被眼前現實生活中偶爾出現的社會現象所迷惑,所動搖,尤其是動搖了我們的信心。這個世界的意義必定在世界以外。”
就像他所說的,很多事情的意義并不在于當下,而是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后回頭看,從業者為這個時代留下了怎樣代表性的好故事。
“叫好不叫座”是偽命題
某種程度上來說,編劇更像是行業里的“孤勇者”,寫之前無法預測題材是否有市場,卻還是要堅持創作。
《我是刑警》的編劇徐萌上臺領取榮譽時,分享了創作這部劇前期的軼事:部里想請徐萌創作刑警類題材的作品,牽線人找到徐萌問的第一句話是,你也沒什么數據啊?提起這件事,徐萌沒覺得冒犯,也不在意這樣的市場評價體系。她相信,只要用心寫,就能夠創作出好作品,而好的作品就能創造好的數據。
從數據的角度看,也是如此。云合數據創始人李雪琳翻了很多數據統計,發現盡管從業者還會迷信流量和IP為劇集兜底,過去從業者提出的“黃金前三集”可能要更改為“黃金十分鐘”,但好故事在當下的時代,是最不會被埋沒的。
如今判斷一部作品是否受歡迎,不僅要看開始的熱度,也要看劇集對觀眾的留存度。作為編劇之夜的評委之一,李雪琳更樂意從數據的角度看一部劇對于觀眾的價值,在選擇優秀作品時,他基本投給了V30(30天集均有效播放)數據高的作品,“因為它反映了觀眾持續追劇的程度,能讓觀眾不斷看下去的作品,相對來說都是好作品。一部劇如果第一集很吸引人,但觀眾追了幾集就棄劇,V30不會高。”
透過數據,李雪琳越來越發現,過去行業里追捧的“大卡司”在失效,在觀眾沒有多少耐心的時代,大IP和大流量固然會成為一部劇的“流量入口”,吸引觀眾去看,但從長期的熱度走勢來看,這樣的配方只能起效一時,后續熱度很有可能急劇降低,“過去一年播出的黑馬,幾乎都不是大IP和大流量。”
以前觀眾見得少,對于大IP的容忍度高,如今反而呈現一種忍耐度大大降低的趨勢,而好故事的重要性徹底浮出水面,變成播放表現好的一種“必要條件”。
在李雪琳看來,將精力放在大卡司上的劇越來越不容易留住觀眾,將精力集中在故事打磨上的作品才會出彩,編劇們不用擔心類型的受歡迎程度,也不必焦慮一部好劇播出后沒有觀眾,劇集市場另一個顯著的變化是:“叫好不叫座”的作品,在這個時代,成為了一種偽命題。
“平臺強算法分發下,好作品很難不被觀眾看見。現在的算法會推對平臺效益高的作品,所謂的效益高就是會員用戶觀看時長夠長,一些作品可能一開始數據不高,但只要留住觀眾,就會被算法推薦,給予更多流量。”
劉和平認為,當年的東西容易成為爆款,是因為數目沒那么大,觀眾也沒有看過太多,一年到頭就那么幾個,只要一部好一點,大家的關注度都會集中在這里,現在的觀眾在分流,選擇面在增多,所謂的爆款減少也很正常。
“我們現在處于轉型期,經歷了前面的程度,后面就會有新的高峰期,青年編劇還在磨礪和提高,到了一定的時候,他們就會出爆款。”劉和平說,爆款難出的背后,意味著新的一代編劇力量在成長中,只要堅持,就會創作出屬于自己的經典。
事實上,在這樣的變化中,內娛的好作品還在涌現。除了大家回看率高的《甄嬛傳》《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西游記》外,在云合數據提供的名單中,《狂飆》《人世間》《寧安如夢》《去有風的地方》《偷偷藏不住》等,都在成為新一代觀眾內心的“新經典”。
好故事需要好編劇
編劇之夜每年都有犀利的內容輸出,今年也不例外。
開年第一會上,蘇曉就提出國產劇產能下降嚴重的問題。劇集大盤熱度在下降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劇集數量也在減少,包括過會項目減少、開機項目減少等,如此一來,劇集市場只會形成惡性循環——觀眾分流后無劇可看的問題,創新能力下降、創作者無項目可做的轉行問題,影視公司甚至無法存活的問題。
半年的時間過去,蘇曉覺得這一問題并沒有改善。站在編劇之夜的舞臺上,他也呼吁平臺、公司、從業者一起,把行業的產能提升起來。“整個行業的壓力比較大,大家在這個時候都要提振信心,觀眾對看精彩長故事的需求一定是非常旺盛的,在大數據時代也會精準地找到這些好故事。”
另一方面,用戶觀看時長的降低、長劇短劇化的加強趨勢,也可能對劇集成本帶來嚴峻的挑戰,李雪琳說,“如果一部劇30、40集,用戶在前兩集就跑掉,后面的成本完全沒有收回的可能性。”
問題出現的時候,也是從業者努力找答案解決的時候,無論是從上游組局到下游創作,大家都有一個共識,那就是把故事講好才是根本。李勝利和李雪琳都建議將制作經費適度地向主創傾斜,而不是“過度傾斜,得不償失”。
李雪琳建議,編劇既要講好一個故事,也要在一開始(前三集,甚至前十分鐘)就留住觀眾,尤其是琢磨超預期的作品,在前兩集做對了什么。
李勝利則建議年輕的編劇認清自己擅長創作怎樣的作品類型,不故步自封,精心打磨自己的手藝,“有不少編劇的水平遠未達到優秀,只是有幸參加了不少作品創作而已,也有不少編劇只會用文學語言推進劇情,要站在導演、演員、制片等其他主創者的立場上看待劇本寫作,最終形成合力,成為優秀的劇作藝術家而不僅僅是劇本寫手。”
如果說第一屆編劇之夜在大眾眼里,只是平臺匯集優秀創作者的方式,到了第五屆,編劇之夜儼然已經成為一個“活人”多、金句頻出的行業大會,在這里,編劇汲取力量,從而創作出更多好故事。
這是編劇發揮創作才能,最好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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