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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時代,我們都對司馬遷《史記》中講述的大澤鄉起義印象深刻。前往漁陽(今北京密云)戍邊的陳勝、吳廣等人因暴雨耽誤了行期,面臨被斬首的厄運,于是二人揭竿而起,殺死押送的縣尉,建立了張楚政權。
而后起義軍軍勢大盛,兵鋒直抵咸陽。后因秦軍的瘋狂鎮壓和叛徒的出賣,二人功敗垂成,卻吹響了反抗暴秦的號角,為劉邦、項羽等風起云涌的起義開辟先河,可謂歷史意義重大。
起義前,陳勝的動員煽動性極強。他指出秦法嚴苛,誤期當斬,而戍邊也多半是死,既然結局都是死,不如揭竿而起,如果僥幸成功,還可以坐天下,享富貴;如果失敗了,和不起義而因失期被殺的結局是一樣的。
1、陳勝吳廣的預謀
從這段記載看,陳勝、吳廣好似臨時起意,但湖北省一座秦墓中挖出的竹簡表明,大澤鄉起義是早有預謀的,我們重新梳理一下大澤鄉起義的整個過程,來剖析陳勝、吳廣的動機。
公元前209年,秦二世當政,朝廷從陽城(今河南登封)征發了900名戍卒,到漁陽去充實邊境防衛。他們途經的地區荒蕪兇險、環境惡劣,一路上走得十分艱辛。當他們行至大澤鄉(位于今安徽宿州境內)的時候,天降暴雨,無法繼續前進。陳勝和吳廣是隊伍中僅有的兩名屯長,相當于行軍中的領隊。這說明二人有一定的事務處理能力,很可能還能言善辯,否則縣尉不會任用此二人做屯長。
陳勝又名陳涉,“涉”是他的字。在那個時代,很多白丁、黔首連姓名都使用俗稱,如“李四”“王五”等,極少使用字。由此推斷,陳勝可能是沒落的大戶人家之后。并且,能說出“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這樣的體現莊子哲學的名句,陳勝至少受過一定的文化教育。吳廣是陽夏(今河南太康)人,字叔,和陳勝一樣,可能也是沒落的大家之后。
被征發戍守漁陽的900名戍卒本是窮苦的百姓,在秦代被稱為閭左。秦朝把25人劃為一個居民組織單位,稱為一閭。在這個小型社區內只有一條小路,從閭口進入,路左側的房屋低矮破舊,住的都是窮人,被稱為閭左;路右側的房屋高大宏偉,住的都是富人或名門望族,稱為閭右。一條鄉間小路把窮人、富人完全分開。
秦代的閭左雖然窮苦,卻是自由民,原則上不發戍邊,不強迫做苦役。當時做苦役或戍邊的都是奴隸、囚徒和戰俘。但到了秦始皇統治后期,對外用兵頻繁,兵役、勞役的來源嚴重不足,因此地方官府常常網織罪名,把許多閭左變成囚犯,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罰他們做苦役和戍邊了。
到了秦二世時期,他大興土木,建設了很多的大型宮殿、陵寢,不斷鎮壓起義,因此勞工和兵源都嚴重不足。秦二世干脆直接修改法律,規定閭左也要隨時聽調服勞役或戍邊,這也是秦末爆發農民起義的一個重要原因。
陳勝在家鄉務農閑暇之余,跟同鄉一起聊天時說“茍富貴,無相忘”,遭到了大家的嘲笑。于是陳勝說出了名句:“燕雀安知鴻鵠之志哉!”陳勝認為自己的志向高遠,不愿和普通人一樣茍活于世。他不甘家族的沒落和由此帶來的巨大落差,對建功立業懷有強烈的渴望。因此他不愿與“燕雀”為伍,想主宰自己的命運。所以他要推翻秦的統治,建立自己的政權,這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有圖謀。
如《史記》所載,在900名戍卒因暴雨滯留大澤鄉期間,陳勝、吳廣躲在角落里開始密謀。陳勝說大秦帝國的皇帝本來不該由秦二世來擔任,他沒有繼承皇位的合法資格。秦始皇在駕崩前本是安排長子扶蘇繼位,舉世皆知,但秦二世殺了扶蘇,篡奪了皇位。楚國的名將項燕愛民如子,而且立了很多戰功,但如今不知道他是死是逃。我們可以冒用扶蘇、項燕二人的名義造反,會得到很多人的響應。
可見,陳勝對于起義早有計劃,確定了起義的名義、口號,為起義的合法性做好了準備。
陳勝、吳廣等人要戍守的漁陽是遠離陽城的燕國故地,暴雨連續下了七八天,這些戍卒要想從大澤鄉走到漁陽,連理論上的可能都沒有。古代行軍完全靠步行,再加上兩地之間一路崇山峻嶺、崎嶇不平,全是泥濘的土路,加上大雨滂沱,寸步難行。此時的陳勝、吳廣開始了起義前的思想引導工作。900名戍卒因暴雨滯留大澤鄉,要自己掏錢去市場買食物,官府根本沒有這部分支出的預算。好在秦代末期魚的價格還比較便宜,所以戍卒們每天買一些魚來填飽肚子。
陳勝、吳廣抓準機會,偷走漁民剛剛打上來的魚,然后把事先用朱砂寫上“陳勝王”的帛書塞進魚肚。第二天早上,戍卒買走漁民的魚,在殺魚時看到了魚肚里的“陳勝王”,覺得很驚訝。到了晚上,吳廣又在樹林中點燃篝火,用高超的口技學狐貍說“大楚興,陳勝王”,把陳勝捧上神壇。
當時的人們都非常迷信,因此人心浮動、議論紛紛。看到時機成熟,陳勝開始正式行動。他首先灌醉押送他們的縣尉,然后吳廣故意用言語刺激縣尉,多次揚言要逃亡,目的就是要激怒縣尉。果然,縣尉非常生氣,不但用語言侮辱吳廣,還拿出鞭子抽打他,最后又拔出劍準備殺死吳廣。早就伺機而動的陳勝一躍而起,幫助吳廣奪劍殺死了縣尉。按嚴苛的秦律,押送的縣尉被殺,所有人都要“連坐”,這樣一來這些戍卒不得不跟著陳勝、吳廣一起干了。
殺了縣尉,陳勝就開始對戍卒喊話:“公等遇雨,皆以失期,失期當斬;假令勿斬,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壯士不死則已,死則舉大名耳!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意思是,即使我們不因失期被殺頭,大概率也會因戍邊而死。因此他鼓動大家抓住機會,干出一番大事業,名揚后世。口號既豪邁,聽起來又有道理。于是戍卒們激情澎湃、揭竿而起,攻克了大澤鄉、蘄縣(屬今安徽宿州),并在陳縣(今河南周口淮陽區)建立了張楚政權。
從政權的名字是“張楚”,而不是“秦”或“楚”可以看出,陳勝、吳廣不再顧及他們起義的初心和口號:替扶蘇鳴不平,為項燕報仇。
后來,陳勝起義軍遭到秦將章邯的絞殺鎮壓而失敗。雖然大澤鄉起義的火焰被撲滅,但陳勝那句“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豪言壯語千載之下讀之仍讓人熱血沸騰。
2、起義將領的下場
大澤鄉起義的領導者陳勝、吳廣手下有兩名最重要的將領:周文和武臣。
周文是陳縣人,在陳勝攻克陳縣、建立政權的時候就投奔了起義軍,成為陳勝的心腹。周文早年的經歷比較復雜,他給楚國的春申君黃歇做過仆從,還曾為楚國大將項燕占卜算卦。雖然經歷不怎么光彩,但畢竟被他服務過的兩人都是戰國后期名人,他自稱得了二人真傳,領會了謀略和軍法的精髓,因此被陳勝授予大將軍職銜。
秦二世元年(前209),陳勝令周文率起義軍主力向西攻打秦都咸陽。周文率領數十萬的軍隊、一千輛戰車逼近咸陽,秦二世驚慌失措,任命章邯為將軍,集中酈山(即驪山,位于今陜西西安臨潼區)的刑徒,從中精選身強力壯者數十萬出城迎敵,和周文的軍隊在戲(位于今陜西西安臨潼區)狹路相逢。章邯號令全軍:只許前進,不準后退;奮勇殺敵有賞,猶豫不前者立斬。那些各地征集來的奴隸和囚徒,其中有很多十惡不赦的死刑犯,聽說殺人有功還有賞,便一窩蜂地撲向敵陣,“秦軍”一時間士氣如虹,銳不可當。
當初周文從陳縣一路西征,仗著人多勢眾,基本沒遇到大的抵抗,因此有些輕敵。章邯軍隊如猛虎下山,周文軍一下子就亂了陣腳,在慌亂中后退,秦軍趁勢掩殺。起義軍在撤退途中被消滅大半,其余潰散逃亡,周文則出函谷關向東逃竄。周文在曹陽(位于今河南省三門峽市)被章邯追上,他組織殘兵敗將倉促應戰,又敗,再逃。最后周文只身逃到澠池,但追兵已近,絕望之際,周文拔劍自殺。
再說武臣,武臣是陳勝的同鄉,本來也是陳勝信得過的“自己人”。武臣自告奮勇請求北攻邯鄲,奪取趙國的故地,得到了陳勝的允許。武臣在北上之前特意點了兩名副將,他們就是在后來的楚漢戰爭中脫穎而出的張耳和陳餘。武臣在這兩個副將的支持下,通過赦免和招撫的方式,在不到一個月內一連收服了30多個城,最后占領了趙國的故地。
此時,張耳和陳餘鼓動武臣干脆自立為王、劃地而治。
他們說:
“陳勝起義,剛剛攻占陳縣就自立為王,卻不愿立六國的后裔,可見他起事只是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將軍您僅率3000人,就攻下趙地幾十座城池,不稱王不能安民心。況且陳勝多信讒言,功勞越大的人越危險,您現在已功高震主了,不如趁現在自立為王,脫離陳勝的控制,免得將來遭受禍患。”
武臣本出身草莽,見如今有機會稱王,就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公元前209年8月,武臣自立為趙王,任命張耳為左丞相,陳餘為大將軍,不再聽陳勝的調動和差遣。
武臣稱王后,在得意洋洋之余又自不量力,任命部下李良為將軍,繼續向北攻打燕國。李良之前做過秦代的小官,因位微言輕得不到重用而歸附了武臣。他接到命令后率軍北上,勢如破竹,先占常山、后克太原,一路打到井陘關,在這里遇到秦將王離的部隊。
王離出身于秦代名將世家,祖父為名將王翦,父親是連滅魏、燕、齊三國的虎將王賁,從小就受到嚴格而系統的軍事教育,也繼承了先輩的統軍才華,李良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李良的部隊雖兵力占優,但仍久攻受挫。此時,王離趁機誘降,在招降信中許諾高官厚祿,李良開始動搖。不過,李良對再次叛變有著很深的顧慮,所以思來想去,決定先回邯鄲。不想在歸途上遇到了一個人,正是這個人,改變了他的命運。
公元前208年,李良在返回邯鄲的途中恰好遇到趙王武臣的車駕,于是立刻下馬跪拜,不想車上坐的竟是武臣喝醉酒的姐姐。李良羞憤中與之爭執,又被罵了個狗血噴頭,于是他惱羞成怒,當場將其殺死。事后,李良自知已釀成滔天大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趁武臣不備,帶兵突襲邯鄲。結果,武臣在王宮里被李良一劍砍死,其家眷及近臣也被李良殺光,唯有張耳、陳餘因事先有人報信得以逃脫。
二人逃離后馬上糾集殘兵重整旗鼓,并采納門客的建議,立趙國王室的后裔趙歇為趙王,在信都(今屬河北邢臺)建立了趙國政權。而李良在邯鄲自立為王后率軍進犯信都,結果人心不服,部眾潰散,只得在萬般無奈之下投降了秦將章邯。
再說武臣的兩位副將。張耳是河南人,強言善辯,早年作為信陵君的門客卻未有機會立下寸功。后來因家里太窮,生活拮據,被迫入贅到一家富戶,和一個大齡寡婦結了婚,生活從此有了保障。后來他參加了起義軍,成為武臣的副將,又做了“趙國”的左丞相。
武臣死后,張耳擁立趙歇為趙王,后又跟隨項羽,被封為常山王,成為一方諸侯。不久,他原來的同僚陳餘為爭權與他翻臉,率領大軍攻打他,他不敵,一路南逃歸順了劉邦。為報一箭之仇,張耳后來隨韓信北上伐趙,攻打陳餘的老巢,這就是韓信與張耳共同指揮的“背水一戰”。結果,趙國被滅,陳餘被殺,張耳報了仇。西漢王朝建立后,張耳被封為趙王,是漢初所封異姓王中少有的得到善終的。
周巿是大澤鄉起義軍中另一名重要將領。周巿奉陳勝之命,率軍攻占了魏地,沒想到部下欲擁立他為魏王。齊、趙兩國也各派戰車50輛,支持周巿稱王。但周巿卻說:“天下混亂,忠臣才能顯現出來,如果你們一定要擁立國王,那必定是魏王的后代。”周巿派人前往陳縣迎回被秦始皇廢掉的魏公子魏咎。在周巿的請求下,陳勝答應立魏咎為魏王,周巿則被魏咎任命為相國。
公元前208年,秦大將章邯進兵臨濟,攻擊魏王。周巿從齊國、楚國請來救兵解圍,但章邯擊敗援軍、殺死周巿,并團團包圍了臨濟。魏咎為了百姓的安危,提出了只要秦軍不殺害平民,自己就可以降服的條件,最后談判成功,魏咎自焚而死。
3、陳勝吳廣的下場
最后再說大澤鄉起義軍的兩位最高首腦。
吳廣本在滎陽指揮打仗,久攻不下,幾個月下來,人困馬乏、軍心渙散。此時周文軍大敗的消息已傳到軍中,但吳廣仍緊圍滎陽,不做應對打算,麾下的將士們憂心忡忡。部將田臧對大家說:“周文已全軍覆沒,秦軍乘勢東征,而吳廣卻不想應變之法。若秦軍一到,內外夾擊,我們必死無葬身之地。吳廣這個人非常驕橫,又不懂兵法,跟著他只有死路一條,不如我們今天除掉他,再從長計議。”
大家一拍即合。
夜晚,田臧等人直入吳廣營帳,假借陳勝之命說:“你久留滎陽,暗藏禍心,蓄意謀反,我等受陳王之命予以立斬。”話音未落,吳廣早已人頭落地。田臧拿著吳廣的首級召集全軍,宣布吳廣謀反,已奉陳王之命斬首。
接著,田臧寫了一封信給陳勝,痛斥吳廣“陰謀叛變”,并已果斷處置:“我等揭發其圖謀,已經就地處斬。”最后還把吳廣的人頭獻給了陳勝。出人意料的是,犯上作亂的田臧不但沒有受到懲罰,還被陳勝封為楚令尹和上將軍,相當于張楚政權的宰相和兵馬元帥。這簡直是對田臧行為的鼓勵。
大澤鄉起義伊始,陳勝自稱“將軍”,封吳廣為“都尉”。“都尉”到底是多大的官?《商君書·境內》記載:“國封尉,短兵千人。將,短兵四千人。”就是說陳勝可以帶領4000名侍衛,而吳廣只可以領1000名,在秦朝,“都尉”比“將軍”要低好幾個等級。
后來,陳勝攻下陳縣,自稱為王。陳縣在春秋時期是陳國的首都,后又成為楚國的都城。當初陳勝是打著扶蘇、項燕的旗號起事的,在楚國的舊都稱王后卻把楚國舊貴族和王室后裔扔在一邊,原形畢露,這也是后來很多人反叛他的重要原因。
陳勝自立為王后,封吳廣為“假王”,畢竟一國不能封兩王。但是,同是政權創始人的吳廣卻理直氣壯地分走了他的權力,讓陳勝憤懣不平。他其實一直都想殺死吳廣,只是苦于沒有機會。不久,陳勝的很多親屬同鄉、故友舊識找上門來求富貴,因為他們都記得那句“茍富貴,無相忘”,但說起這句話時,他們不再帶有嘲笑的口吻,而是以恭敬的心態。但最終結果是,他們全部被陳勝殺掉。這一切都反映出陳勝的薄情寡恩。
其實,陳勝非常忌憚吳廣的存在。畢竟,吳廣是和他共同起事的政權創立者,二人資歷相當,都在起義軍中有相當的地位和分量,而且心腹武臣的背叛讓他更加猜忌吳廣。
如今吳廣既死,正好去掉了一塊心病。因此他對吳廣之死非但不追究,反而封賞了兇手。吳廣推舉陳勝為王,同舉大事,浴血奮戰,結果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于自己人之手,也算是一樁千古奇冤。
從田臧殺吳廣事件中,可以看出張楚政權經過一段茁壯成長期后,在爭奪勝利果實的過程中,內部已經逐漸分裂和相互傾軋。將領間鉤心斗角,內訌不斷。欲成大事的團隊卻不能一心,必定行之不遠。
張楚政權隨著吳廣之死而迅速覆滅。陳勝在一次戰斗中慘敗,他在狼狽逃竄的路上嫌車夫莊賈駕車的速度太慢,就不斷地呵斥和辱罵他,甚至用鞭子抽打他。莊賈對他早已恨之入骨,再加上章邯的高額賞金誘惑,遂當場暴起,殺死陳勝,割下他的頭顱獻給了秦將章邯。于是,陳勝就這樣死在自己的車夫手里,身首異處、死相凄慘。從他在大澤鄉起義開始算起,到他的政權土崩瓦解,只有短短6個月。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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