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劇《長安的荔枝》正在熱播，劇中荔枝運輸以及人物服飾、故事都格外引人關注。杜牧詩中所說“一騎紅塵妃子笑”有幾分真切？唐代運輸荔枝真有那么艱難？劇中鄭平安一襲胡服裹身是否符合歷史？記者采訪了服飾史研究者、江蘇開放大學藝術學院特聘教授黃強。

唐代的幞頭有多種

《長安的荔枝》故事起于唐玄宗開元十三年，劇中主角李善德一出場就身著石青色官服，戴著垂腳幞頭。有觀眾會認為幞頭是宋代的產物。事實并非如此。

“宋代幞頭出名，尤其是展腳幞頭，屬于代表性服飾，但幞頭在南北朝北周（后周）就已出現。”據黃強介紹，幞頭在唐代頗為流行，不但式樣多，且富于變化。

唐初的幞頭形制為平頭小樣，武則天時為武家樣，稱高頭巾子。開元時期則是圓頭巾子。其中，早期幞頭，都用軟裹而垂雙腳（雙帶）于后，如唐太宗時期《步輦圖》中的幞頭。唐中宗時幞頭式樣，則是高而向前傾，當時稱為英王踣——踣的意思是顛仆之勢，英王踣幞頭造型上有撲倒狀。幞頭后面的雙腳，變化多樣，有的下垂至頸，有的下垂過肩，也有將雙腳反搭在上。幞頭以柔軟的紗羅為之，稱為軟腳幞頭。到了中唐，在幞頭雙腳中插入竹骨，堅挺，兩腳上翹，稱之為硬腳幞頭。

黃強認為，劇中李善德所戴幞頭是唐初造型，按照時間來說，應該是圓頭巾子（幞頭）。

唐代官員公干不穿胡服

唐開元、天寶之際，長安、洛陽流行胡服、胡妝、胡舞等。

其中，胡服的特點是穿著便捷、方便騎射；小口袖、小口褲、皮靴，便于保暖；具有防水性，以適應北方茫茫荒漠的寒冷氣候。此外，胡服性別差異淡化，男女通用，適用性廣。因此，在唐代長安熱鬧街市，穿著胡服便成為一道風景線。

黃強認為，在《長安的荔枝》劇中，平民鄭平安可以穿胡服，小官吏李善德日常也可穿胡服。但是，唐代的官員有官服，非日常生活，比如上朝辦差，就必須穿官服。鄭平安假冒右相特使去嶺南辦差，住的官家驛站，卻穿著胡服招搖過市。此外，嶺南是南方五嶺之南地區，氣候炎熱，而胡服是適合北方寒冷的厚重服飾，到了酷熱的嶺南也應換裝才是。劇中高州刺史何大人都已經赤膊了，鄭平安卻還穿著大翻領的胡服。這些顯然都與事實不符。

“采辦、運輸荔枝是官家事，經辦官員穿官服才能彰顯官差身份，樹立官威。作為朝廷敕令委派的荔枝使，李善德著青色圓領衫是對的，但是來到嶺南也換上大翻領的胡服，屬于穿衣錯誤。”黃強說。

除了胡服，胡舞當時也頗受歡迎，《長安的荔枝》中就有陪酒侍郎鄭平安跳胡舞場面。唐代流行胡舞，唐代士大夫閑暇之時，喜歡觀看胡人表演異域風情的舞蹈，這讓他們領略到與大唐不同的風格：舞人所著衫幅拖拽甚長，胡騰舞則舞衣前后上卷，束以上繪葡萄之長帶，帶至一端下垂，舞時飄揚生姿。因衣袖窄長，跳舞時“拾襟攪袖”，以助回旋，令人目眩。

竹筒保鮮千里運荔枝

古代交通、通訊不便，有信息堵塞的情況，但是官方的命令、文件傳遞卻是暢通無阻。杜牧詩“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已經把為楊貴妃運送荔枝的事說出來了，即當時采取的是驛站傳遞軍情的方法。

荔枝是嬌貴水果，在沒有防腐保鮮措施下，三日必腐。用牛馬車運輸顯然無法達到運送到長安的要求。只有通過驛站渠道。以傳遞軍情的方式，快馬加鞭才能達到荔枝保鮮到長安的苛刻要求。此外，由于古代沒有冰箱，為了將荔枝送往長安，古人還發明了竹筒保鮮法，即選擇合適的竹子，鑿開竹筒，裝入荔枝，用泥土封口。這樣就增加了荔枝保鮮時間，為千里運荔枝爭取了時間。

據黃強介紹，唐代的交通并不發達，但是傳遞軍情的驛站制度卻很發達。史料記載，唐代全國有驛站1639所，其中水驛260所，陸驛1297所，水陸相兼86所。按照驛站制度，三十里設一所驛站，若地勢險阻及依水草，則不必30里。傳遞軍情時，每跑30里，就到驛站換一匹馬，始終讓傳遞軍情的馬保持最優體力。如此一來，一日可跑600-800里。傳遞軍情的驛使，也沒強盜打劫，可以說暢通無阻。

那么，讓楊貴妃笑一笑的“妃子笑”究竟來自何地呢？《長安的荔枝》中說來自嶺南的高州。但是，考慮到唐代嶺南到長安路途遙遠，有5000多里，荔枝易腐，要求驛站快馬加鞭三天送到，那么平均一天要跑1700里，似乎做不到。宋代蔡襄、蘇軾認為，進貢楊貴妃的荔枝來自涪州，即今重慶涪陵。涪州距離長安2000里左右。以驛站驛使日行600里的速度，3天可以送至長安。

“杜牧詩中說荔枝為楊貴妃而來，驛站快速傳遞，并未指出荔枝來自何地。”黃強認為，考慮到荔枝新鮮度的保持，按常理會選擇地區較為靠近長安，又生產荔枝的地區。而歷史上的涪州種植荔枝，早熟品種三月紅在農歷三月下旬成熟，中熟品種妃子笑則在五月下旬至六月初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