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今天這菜怎么還沒下鍋？肚子都餓扁了！”

“媽，你去看看她怎么還沒做飯啊，我肚子也咕嚕咕嚕叫了。”

“我也餓了，今天早點吃嘛。”

客廳里一連串的催促聲響起，像在打鼓，咚咚咚砸進了她腦子里。

張梅靠在床頭，一只手捂著肚子，另一只手撐著床邊，臉色蒼白，連話都不想說。早上就覺得胃漲得厲害，后來開始反胃，連口熱水都沒喝下去。可一到了飯點，全家就像鬧鐘似的，準點兒喊她。

她老公李強在沙發上玩手機，眼睛也沒抬一下，嘴巴卻先動了：“梅子，要不你下去煮點粥，我媽說想吃點軟的。”

“我今天真的不舒服……”她聲音低低的，像被風吹干的紙，連個力氣都沒有。

“那你做個簡單的嘛，煮個面也行啊。”李強皺了皺眉，“你不舒服也不能全家餓著啊，爸媽歲數大了，孩子也在長身體。”

張梅那一瞬間真想把枕頭砸過去，她咬著牙，忍著胃里一陣陣翻騰，冷笑了一聲：“就我長了手啊？你不會煮啊？”

“我不會做你又不是不知道。”李強一邊說一邊繼續低頭刷抖音，“而且你平時不都挺能干的嘛，這點事也用不著吵吵。”

廚房外頭，婆婆聲音傳了進來：“你們小兩口又吵啥呢？這點小病就躺床上，還不如我年輕的時候呢，三十七八度的燒，照樣抱著娃下地干活兒。”

張梅眼眶突然一熱。是啊，她到底圖了啥？

她一邊扶著墻走出房間，一邊心里打鼓似的疼。廚房的油煙味撲面而來，她強忍著反胃，把米下鍋，又順手洗了兩根青菜。她眼前一黑，差點沒栽進去，扶著水池站了會兒才緩過勁來。

“快點啊，我孫子餓了！”婆婆站在門口喊了一句，完全沒注意到她臉色像墻皮一樣白。

“快好了。”張梅咬緊了牙，不讓自己哭出來。鍋里的粥咕嘟咕嘟響，她卻只覺得那聲音像是她心里的火在燒。

半個小時后，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呼嚕呼嚕地吃著粥，誰也沒問她吃沒吃，誰也沒看她還站在廚房門口。

“媽，咸菜再拿點。”兒子嚷嚷著。

“哎，粥再盛一碗，給我爸。”李強也開口了。

張梅一動沒動，就那么站著，像塊冰。她輕聲說了一句：“你們不會自己去拿？”

全家人愣了一下，李強皺眉：“你今天怎么這么不對勁？不就煮個飯嘛，至于這么怨氣沖天的？”

“我怨氣沖天？”張梅笑了，眼淚卻啪地落下來了，“我今天一整天沒吃飯，你們有人問過我一句嗎？我說我不舒服，你們誰管了？一個個催著做飯催著端菜，就我長了手是不是？”

婆婆不滿地說：“我們不就是餓了嗎？你是家里女人，做飯不是你的事兒嗎？”

“女人就不是人嗎？”張梅聲音提高了，眼圈通紅，“我疼得想吐的時候，你們一個個躺沙發上看電視玩手機，嘴上說‘不舒服就歇著’，結果呢？轉身就喊飯飯飯飯飯！你們心里到底有沒有我這個人？”

李強坐不住了：“你說話能不能別這么刺耳？家里就這點事你也斤斤計較？做個飯就跟要你命似的。”

張梅冷笑：“那你做一個試試？”

李強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小孩還坐在餐桌前咬著咸菜，婆婆臉色難看，公公干脆低頭不吭聲。屋子里突然安靜得能聽見鍋里粥還在咕嘟。

張梅抹了把眼淚，扭頭回了房間，一頭扎進被窩，把自己整個蓋住，身體像是被掏空了。

那天晚上，她一口飯沒吃，誰也沒來勸一句。

第二天早上，她沒有起床，也沒有做飯。

“媽，早上吃什么啊？”孩子喊了一句。

“你去問你爸。”她從被窩里冒出一句。

李強在客廳抓耳撓腮，一臉不知所措：“那你說我們吃啥啊？”

“你不是不會做嗎？不會點個外賣啊？你不是挺會花錢買游戲裝備的嗎？”她盯著天花板，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涼意。

“你這人咋還真鬧脾氣了？”李強皺著眉，“家里那么多人，你說不做就不做，那我爸媽怎么辦？孩子怎么辦？”

“我不做就沒人能做，那這家也太可悲了。”張梅緩緩坐起身，“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誰餓誰做。要么輪著來，要么都餓著，我可不想有一天病死在廚房了，還沒人知道。”

她說完也不等回應，起身穿衣準備出門看病。

李強想攔，婆婆在后面嘀咕：“這女人真是矯情得不行。”

“媽。”李強皺了皺眉，第一次有點愧疚，“她這次好像是真的不舒服……”

張梅出了門，走在街上，風吹過來，她突然有點輕松。不是不心疼家人，而是太久太久沒有人心疼她了。

她想了想，撥通了閨蜜的電話：“喂，我今天不舒服，你要有空，咱們中午吃個飯？”

電話那頭一陣關心：“你咋啦？沒事吧？我馬上過來接你！”

她笑了，第一次覺得，人生不能光為別人活著。

也許這個家，還得慢慢學會，媽媽不是萬能的，不是天生就該伺候所有人。而她，也終于學會了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