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你剛剛開多快嗎?”
“我不知道速度,但我確切知道我在哪兒。”
這句物理圈里廣為流傳的冷笑話,說的是海森堡的不確定性原理。很多人第一次聽到它,都會被它“哲學意味濃厚”的表象迷住,仿佛它揭示了宇宙的終極奧秘:你永遠無法同時知道一粒子的位置和動量。
但這條物理鐵律的提出過程,其實既偶然又含糊。更吊詭的是,提出者海森堡本人,當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提出了什么。
1927年,年僅26歲的海森堡在一篇論文中第一次系統提出了這條原理。他稱之為“不可避免的測量不精確”,用德語寫作“Ungenauigkeit”。從字面看,它強調的是測量的“粗糙”或“局限”,聽上去更像是實驗誤差,而不是自然的內在模糊。
但后來的教科書卻毫不猶豫地將它拔高為“量子世界的根本屬性”。說實話,這個拔高的過程,更像是科學界自我神化的一部分。就像宗教需要教義一樣,量子力學這門充滿悖論和黑箱的理論,也需要一條“玄而又玄”的核心法則來維系其權威性。
不確定性原理,于是成了這個教義中的第一條誡命。
海森堡一開始給出過四個解釋理由來支持這個原理,遺憾的是,全都錯得很尷尬。比如他說,如果你要測一個粒子的位置,就必須拍一張“快照”,但這樣你測不到它的速度。反之,你要測速度就得有兩個時刻的位置,結果就無法知道它在哪一刻的確切位置。
這個聽上去像物理常識的描述,其實17世紀的微積分早就解決了這個問題。牛頓和萊布尼茨的極限理論就是為此而生的,用來處理無限小時間間隔內的速度變化。海森堡在這里犯了一個基本概念上的回溯錯誤。
另一個著名的解釋是“伽馬射線顯微鏡”:你為了看清一個電子,必須用波長極短的高能光子照射它。但這種高能光子會把電子撞偏,于是你在觀察它的同時就干擾了它的狀態,從而導致無法測得確切的動量。
這種“觀測干擾”的說法深受歡迎,因為它直觀、帶哲理、像一部科幻片的核心設定。然而這個模型在文章發表前就被玻爾否定了。因為兩粒子間的碰撞是可以用經典力學處理的。并且,海森堡那條公式里根本沒有出現“顯微鏡”這個變量,更沒有引入觀測者與被觀測物之間的交互邏輯。
更糟糕的是,海森堡自己并沒有在文章中嚴密推導出這個原理,而是以一種近乎散文的方式羅列了幾個模糊的理由。他最后還提到,或許這跟“我們無法掌握初始條件的全部信息”有關,因此未來是不可預測的。
這其實已經進入了混沌理論的領域。微小初始差異會引起巨大的結果偏離,系統呈現出對初始狀態的高度敏感性。但混沌系統屬于宏觀動力學,而不是原子尺度的量子世界。海森堡在這里是“拿著量子理論,解釋經典物理的難題”,方向反了。
真正能解釋“測不準”的人,是他當時的對手、波動力學派的代言人——薛定諤。后者提出,電子不是點粒子,而是“波包”的疊加,一個粒子的狀態可以被看作是多種不同頻率的波動組合。
這時候問題就簡單了:一個波動越純粹,它的頻率越單一,那它在空間中就越發散,不可能被定位在某一點。反過來,你要是把粒子壓縮在一個空間點,那就意味著這個波包包含了幾乎無限多種頻率。于是,動量的不確定性就自然出現了。
換句話說,位置和動量的測不準,不是因為我們手笨儀器爛,也不是因為觀測干擾,而是因為“波動本身的數學結構”就決定了這倆變量無法同時精確。
這才是測不準原理的真正物理基礎。不是海森堡的“靈光乍現”,而是薛定諤的波動建模。但諷刺的是,海森堡極度反感薛定諤的波動解釋。他認為那種“模糊、連續、不可數的東西”根本不符合物理的本質。
他為此強行設計了一個“粒子派”的解釋框架,把一切問題歸因于觀測障礙,結果反而誤導了一代又一代人。
今天我們知道,不確定性原理不僅在理論解釋上存在瑕疵,在實驗驗證上也屢遭挑戰。從1924年開始,物理學家Bothe和Geiger就已證明,電子的軌跡可以被清晰觀測。
1998年,德國康斯坦茨大學的Rempe團隊則證明:雙縫實驗中干涉圖樣的消失,并非出于“測量擾動”,而是量子糾纏的直接后果。糾纏狀態下的粒子,其狀態是互相關聯的,根本不存在模糊性。
2011年,加拿大多倫多大學的Aephraim Steinberg團隊,用“弱測量”技術實現在雙縫實驗中“同時”測得粒子的位置和動量軌跡。他們通過微小擾動收集統計信息,最終繪制出粒子的完整路徑。
這等于用實驗撕碎了海森堡那條經典不等式,同時也為德布羅意與玻姆提出的“引導波解釋”提供了實證支持。
在引導波理論中,粒子像船,波像導航系統。波確定了軌道,粒子按路徑前行。一切有因有果,毫無玄學成分。
沒有“模糊的現實”,也沒有“你看它它就變了”的童話。這套理論與不確定性原理格格不入,卻在過去幾十年里被主流物理界邊緣化,僅僅因為它不符合“哥本哈根解釋”的政治正確。
我們必須承認,量子力學在被推廣之初就沾染了很多哲學、甚至宗教化的味道。早期物理學家為了理解那一套無法直觀感受的概率世界,不得不引入“人類認知的限制”來解釋奇怪的現象。
但這些限制,很多只是解釋上的權宜之計,并非自然的真相。
諾獎得主Dirac在1963年就曾預言:“我認為可以確信,當前形式的不確定性關系,在未來的物理體系中將不復存在。”
而埃及化學家、諾獎得主Zewail也曾在《自然》雜志上撰文批評,稱“量子測不準的幽靈可能封死我們探索自然的新路徑”。
他本人研究飛秒級化學反應時就被大量同行質疑“違反測不準”,但最后卻因此獲得了諾貝爾獎。
所以我們真的需要重新審視:測不準原理究竟是對自然的洞察,還是物理學界在混亂時期的遮羞布?它是否已經成了一種學術上的教條,阻礙了我們對現實更深層次的理解?
科學的本質,從來不是頂禮膜拜某一條公式或某一位大人物。而是不斷地質疑、反駁、重構、突破。
即使那個對象是海森堡,也不能成為例外。
“你知道你在哪里嗎?”
“我不知道,但我確信,我們已經走出那個‘必須測不準’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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