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視毒藥或連爆新貴，作家們的“改編運”為何如此不同？

文｜星暉

編｜陳梅希

“改編運”，一個內娛大IP熱潮興起后的時髦詞。

如今，上游作家作為影視開發(fā)鏈條的一部分，終于也普及了屬于自己的“實績”比拼環(huán)節(jié)。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便能看見書迷們討論起各路大神的改編運，被卷入話題的筆名越來越多。

從最近掛在熱搜上的尾魚和馬伯庸，到前陣子引發(fā)陣陣熱議的千山茶客、竹己，不同賽道、不同平臺的創(chuàng)作者們正齊聚改編運賽場，在市場反饋與用戶評價之中二次建構創(chuàng)作身份——有人是頻出爆款的幸運兒，有人則是屢遭“魔改”的倒霉蛋。

但話又說回來，看多了“逆天改命”的熱血故事，咱們也不免產生好奇：談資之外，所謂的改編運難道真是個玄學問題嗎？倘若以走近科學的視角來觀察，在一位作家擁抱影視化的進程中，影響其成敗命運的變量到底有哪些？

千山茶客們的再崛起

大IP并不總能奏效，這是過去十年間內娛影視化實踐早就證明的事實。相對應的，那些原本籌碼有限的項目，也未必無法收獲觀眾青睞。

為改編運這一概念賦予了戲劇色彩的，正是內容市場的高度不確定性。有時，網(wǎng)文界叱咤風云的大神得接受“隔行如隔山”的滑鐵盧事件；有時，看似與當下潮流錯位的古早味IP卻能讓原著作者來一場意料之外的“飛升”。

這兩年的潮頭新貴千山茶客，便是后者中最有代表性的例子。

對女頻書迷而言，這個名字并不陌生。2022年11月，知名網(wǎng)絡文學平臺瀟湘書院曾專門為作家千山茶客舉辦了一場為期兩周的紀念活動，旨在回顧她過往10年的創(chuàng)作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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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此為原點倒推，千山茶客在2012年的末尾成為一名瀟湘作者。那時的瀟湘，是中國最早發(fā)展女性向網(wǎng)絡文學、最早探索女頻付費的原創(chuàng)陣地之一。

此后，千山茶客在這里陸續(xù)創(chuàng)作了《重生之貴女難求》《重生之嫡女禍妃》《重生之將門毒后》《重生之女將星》等一系列作品。截至入站瀟湘10周年時，其名下最火爆的小說《重生之將門毒后》已經(jīng)積攢了超過3700萬閱讀量。

光是念叨一遍書名，你就能意識到這是一位近乎“專精”重生復仇題材的網(wǎng)文大神。尤其是她早期的重生三部曲，可謂女頻圈最具盛名的類型書寫之一。再加上后續(xù)仙俠題材的《簪星》、融入懸疑權謀的《燈花笑》，千山茶客的作品積淀已經(jīng)稱得上豐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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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網(wǎng)文圈外，以往的她還不算是熒幕觀眾最熟悉的那批創(chuàng)作者。

盡管多部作品相繼進入影視開發(fā)環(huán)節(jié)，但直到“出道”近12年后，千山茶客的首部影視化作品才姍姍來遲，甚至落后于很多創(chuàng)作生涯起步更晚的同行。

至于劇集本身，假如以平常標準判斷，一來它沒有所謂的“頂流”加持，二來主打的大女主敘事也并非貴圈稀罕物，故而開播前擺在成堆的古裝劇里其實不顯得多出挑。

可偏偏就是這樣一部作品，在2024年的夏天紅透了劇圈半邊天，一口氣以優(yōu)酷年度熱度值最快破萬劇集的姿態(tài)登頂了海量第三方榜單——這部名叫《墨雨云間》的現(xiàn)象級網(wǎng)劇，就這樣連帶著把原著IP《嫡嫁千金》與幕后作者千山茶客送到了聚光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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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社交平臺上關于“千山茶客升咖”的熱搜層出不窮，絕佳的改編運勢初現(xiàn)端倪。

2025年3月，千山茶客的第二戰(zhàn)拉開帷幕。根據(jù)其小說《重生之貴女難求》改編的古裝劇《雁回時》上線，開播11天騰訊視頻站內熱度值即突破30000大關，如同一匹黑馬殺進平臺爆款俱樂部。

至此，千山茶客的IP效力再度得到驗證。兩次大捷過后，當輿論場再度審視起其待播劇集時，會發(fā)現(xiàn)她的其余IP已是人均大廠大制作的香餑餑，包括每逢選角風吹草動就會上熱搜的新麗“大餅”《將門獨后》（改編自《重生之將門毒后》）、孕育過《闖關東》《父母愛情》等經(jīng)典杰作的山影所出手承制的《簪星》（改編自同名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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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從待播作品的制作班底來看，千山茶客的未來改編運依然可期。

書與劇的不等式

在“改編運絕佳”的艷羨之語中，真正的問題是：像這樣不曾被納入“大IP”盤點的網(wǎng)文作品，憑什么能在越來越“卷”的當下以小博大，成就IP開發(fā)的第二春呢？

細究起來，《墨雨云間》和《雁回時》的熱播確實離不開文本層面的共性。

要知道，不論是前者所改編的《嫡嫁千金》還是后者原著《重生之貴女難求》，塑造的都是千山茶客宅斗文序列中標志性的、鋒芒畢露的女性角色——一個背負仇恨大殺四方的正版大女主。

因此，得益于宅斗復仇帶來的強驅動力，觀眾能在改編劇集中明確感知到主人公的“狠”和“瘋”，并配合著時代情緒所生發(fā)的發(fā)瘋文學兌現(xiàn)社交話題，吳謹言的薛芳菲如此，陳都靈的莊寒雁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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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短劇創(chuàng)作思維深刻影響影視行業(yè)的當下，千山茶客筆下的快節(jié)奏橋段反倒提前完成自適應，順應了最前沿的內容潮流。

縱然“重生之”的書名框架已被嘲弄為上古范式，但那些重生故事里酣暢淋漓的正反饋設計，卻時隔多年正中這屆觀眾的眉心。

于正們虛心求索的“長劇短劇化”秘籍，似乎不在最新潮的當紅網(wǎng)文里，而是借著千山茶客筆下的遠古狠角色還魂在手機屏幕上，與隔壁App里同樣塞滿節(jié)奏點的復仇短劇隔著媒介代際大聲擊掌。

十多年后讓千山茶客IP全自動翻紅的關鍵，就是這清脆到分不清是不是打臉的巴掌聲。

當然，更具體地說，千山茶客的改編運還涉及到一些“小小”的輔助因素，比如適當?shù)膬热萜⒕劢挂茁涞氐恼穲鼍啊o需費神的架空朝代設定，以及從小我情仇到家國升華都處于內娛舒適區(qū)的主旨表達……

沒錯，這么多“小”因素湊在一起，含金量可就不小了。每一個千山茶客恰好踩準的要點，某種程度上都交叉印證著其他創(chuàng)作者改編運“坎坷”的原因之一。

比如內容篇幅上，荔枝季聲量不小的新劇《長安的荔枝》就冒了一把險。劇集在馬伯庸精悍原作的基礎上針對長劇體量需求進行了支線擴充。顯而易見，這種大刀闊斧的改編策略注定會重塑核心故事的節(jié)奏，也就勢必要面臨觀眾與書迷的額外審視，爭議自然難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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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比如落地難度上，以志怪虛構、地域書寫為特色的晉江大神尾魚更是典型“受害者”。雖然她同樣是近年來IP改編領域的大熱選手，但讀者社群普遍認為其改編運遠遠談不上好。

算上待播項目，經(jīng)歷影視化的尾魚作品已經(jīng)足夠列出長長的清單：《半妖司藤》《西出玉門》《三線輪回》《怨氣撞鈴》《七根兇簡》《龍骨焚箱》《梟起青壤》……只是從結果來看，已播作品中除了由《半妖司藤》所改編的《司藤》大火外，其他尾魚作品多多少少都面臨著口碑或市場反饋的雜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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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書粉評價來看，尾魚小說里詭譎神秘的設定往往很難在影視劇中完整還原，因此被公認改編難度極大。有時，改編團隊是困于置景成本和特效難度，有時則受到改編尺度上的客觀限制。

比如不久前熱播的新劇《七根心簡》，一字之差的改名現(xiàn)象就暗含了改編難點，原著中關乎古代人物的核心謎底也對應做出了更為科幻化的調整。相似的，小說《三線輪回》的不同影視化版本則選用了《三線輪洄》《三線秘回》等多種標題，內容改編也各有側重。

換句話說，即使馬伯庸、尾魚等作家作品中稀缺的內容價值有目共睹，但到了下游的實際開發(fā)環(huán)節(jié)，這些項目卻不見得能完全匹配行業(yè)現(xiàn)有的創(chuàng)作邏輯。在“改編運不佳”這件事上，大伙各有各的苦水可吐。

扭轉“改編運”的可能

那么，假使網(wǎng)文創(chuàng)作者想要得到上好的“改編運”，有哪些道路可走呢？

首先，在最初的創(chuàng)作階段，一部作品就有可能向著書影協(xié)作的方向生長。事實上，在IP開發(fā)趨于常態(tài)化的今天，不少新生代創(chuàng)作者其實已經(jīng)有了顧及IP改編大局的思維。

例如，早在男頻IP《大奉打更人》劇版播出前，原著作者賣報小郎君就曾在接受龍的天空論壇采訪時透露稱，許多網(wǎng)文作者都很渴望影視改編，彼此之間也會討論什么樣的作品適合改編。

“寫書的嘛，總有兩個夢想，一個是出版，一個是影視化改編。（我）當時還比較迷茫，后來思考了很久。”據(jù)賣報小郎君回憶，為了適應IP開發(fā)需求，他有意嘗試了更匹配影視化改編的題材元素。

“（《大奉打更人》）之所以選擇破案題材，（就是）因為這種題材適合改編。”賣報小郎君坦言道。

而從《大奉打更人》最終的熱播成績來看，原著中“打更人破案”的職場化敘事的的確確拉了故事一把。至少，市場看到了繼《慶余年》系列之后，又一種讓男頻玄幻大IP平穩(wěn)落地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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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對于創(chuàng)作者身后的網(wǎng)文平臺而言，前置影視化預期的創(chuàng)新模式也正在釋放影響力。

比如近年來的IP新貴陣地豆瓣閱讀，其最具標志性的征文賽事“長篇拉力賽”就主動引入了“影視觀察團”，邀請愛優(yōu)騰芒、華策克頓、檸萌、萬達、西嘻等產業(yè)關鍵角色參與評選。在這套規(guī)則下，“觀察團選擇作品”自然而然成為了參賽者具體可感的引導范式。

圖源豆瓣閱讀

當然，這份創(chuàng)作自覺只是雙向奔赴時的錦上添花，而非真正意義上的通用解。面對更多天馬行空的IP文本，如何啃下硬骨頭仍是影視行業(yè)需要深入探索的命題。

事實上，改編運好壞本身從不是一成不變的。在行業(yè)發(fā)展的進程中，我們曾見證了許多作品的影視化從不可能到可能，也目睹不少名家之作和題材領域實現(xiàn)從無到有的改編突破。

就說中國科幻圈最著名的IP《三體》，其作者劉慈欣在創(chuàng)作生涯的絕大多數(shù)時段都不具備什么上好的改編運。甚至可以說，在本土科幻影視沉寂的日子里，對包括大劉在內的絕大多數(shù)中國科幻作家而言，壓根沒有被改編的機會。

但時至今日，當影視行業(yè)的工業(yè)化水準發(fā)展到一定階段，越來越多的驚喜隨之而來。橫空出世的《流浪地球》系列電影從原著細節(jié)處切入改編，硬生生給中國科幻打開了一扇門。而陷入版權泥潭多年的《三體》IP，也終究拿出了水準可喜、熱度不俗的電視劇改編，如今甚至連人物外傳都已提上日程。

圖源豆瓣

再看坐標另一極，曾經(jīng)因文學性門檻而不被看好的《我的阿勒泰》改編，最終也被證明大獲成功。

劇版《我的阿勒泰》不但從散文集的基礎上提煉出了動人的詩意表達，還反哺推高了同名原著的銷量與影響力。在剛剛落幕的上海電視節(jié)期間，《我的阿勒泰》更是斬獲了“白玉蘭獎最佳中國電視劇”——在此之前，又有誰會把李娟之名和“改編運”這個詞掛鉤在一起呢？

圖源微博@迷你劇我的阿勒泰

說到底，一名作家的改編運不只關乎個體，也折射出整個行業(yè)在特定階段的改編需求與消化能力。任何一次技術進步、體裁創(chuàng)新、審美革新，都可能成為生產端推陳出新的契機，時來而后運轉。

我們期待看到更多叫好又叫座的“千山茶客”被再度發(fā)掘，也期待那些此刻“運勢”不佳的故事與創(chuàng)作者于來日扭轉乾坤。或許，改寫改編運的第一步，就是不信改編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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