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大清洗”高潮中所有這些行動的打擊對象,真正屬于“反革命”的,少而又少,最大量的是農民、市民群眾、少數(shù)民族和知識分子??墒?,在各次行動中,葉若夫領導的肅反機構,卻是硬性給各級各單位下達分配逮捕和槍斃的數(shù)額指標,勒令必須完成。有些政治領導人和肅反人員,為邀功請賞,對分配指標層層加碼,致使冤捕、冤殺事件層出不窮。這是“肅清反革命”,還是對各個階層的大清洗、大鎮(zhèn)壓,是不言自明的。
本文轉自《探索與爭鳴》,原題為《也論“大清洗”的是非和性質》
發(fā)生在蘇聯(lián)上世紀30年代,在1936年到1939年期間開展的、以1937—1938年為高潮的“大清洗”運動,從蘇共二十大以后其基本歷史事實變得清晰起來。從1980年代以來,包括蘇聯(lián)和中國學術界在內的國際學術界,其大多數(shù)、其主流對“大清洗”是加以否定的,盡管對這場運動處死和受迫害人數(shù)的認知上有很大分歧。特別自從蘇聯(lián)“大清洗”檔案公布以后,對受迫害人數(shù)和被處死人數(shù)的分歧在明顯縮小。
大清洗
但無論如何,學術界否定“大清洗”運動的是主流,是多數(shù)。打開這些年權威性的蘇聯(lián)史著作,包括俄羅斯教科書中帶左翼共產主義色彩的,對“大清洗”也是徹底否定的,就別說其他派別的著作了。在我國學術界也基本如此,凡涉及蘇聯(lián)“大清洗”運動這段歷史的著作,除極端者外,這些年來,基本上沒有什么學者去肯定“大清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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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近年來卻有人以過去西方或蘇聯(lián)有人夸大了“大清洗”受害人數(shù)為由,又走到另一個極端,以此來肯定“大清洗”運動。
鑒于過去蘇聯(lián)不曾公布“大清洗”檔案,人們就以各種方法推測、計算“大清洗”的規(guī)模和人數(shù),加上確有西方不懷好意者的夸大、渲染,使死難3000萬、5000萬之類的說法廣為流傳,造成了很壞的影響。但即使在那個時期,蘇聯(lián)持不同政見者著名歷史學家羅·亞·麥德維杰夫,仍然通過艱苦的努力,做出了比較接近歷史真相的研究。
不過,就是按蘇聯(lián)國家安全委員會根據(jù)蘇聯(lián)中央檔案館統(tǒng)計提供的最低數(shù)字,在1937—1938年遭逮捕的共有1344923人,其中有681692人被槍斃。即使這個數(shù)目也是相當大的。要知道,蘇聯(lián)的人口基數(shù)較小,當時全蘇只有1.5億人口,這個數(shù)目在其全部人口中,特別是在成年人口或工作人口中,比例是很大的。如果放在各種專業(yè)或群體人口中加以比較,其比例更為驚人。
可是,劉著(《斯大林評價的歷史與現(xiàn)實》,劉書林等著,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卻提出缺乏檔案根據(jù)的推測,用“可能”“也許”“據(jù)說”等等可疑的說法,甚至翻出以法西斯德國間諜機關離間蘇聯(lián)軍隊領導層的“反間計”材料為基礎的說法和論據(jù),為“第五縱隊”的存在作證,為“大清洗”運動辯解。這種治學態(tài)度是值得商榷的。
對于“大清洗”這樣嚴肅、這樣重大的學術問題,我們應該表現(xiàn)出鮮明的態(tài)度,對攪混的問題予以澄清。
首先,要對這個運動的名稱加以澄清。發(fā)生在蘇聯(lián)上世紀30年代中后期的這場運動,恰當?shù)拿Q應該是稱作“大清洗”運動,而不是什么“肅反運動”或者“肅反擴大化”。名稱反映對這場運動是非和性質的認識,馬虎不得。“大清洗”是一個中性詞,為目前學術界所通用,一般被認為是確當?shù)姆Q謂。“肅反運動”或“肅反擴大化”的稱謂,是肯定這場運動的名稱,學術界主流是棄而不用的,現(xiàn)在又有人撿起了這一稱謂,其學術論據(jù)是極不充分的。
其一,采用“肅反運動”或“肅反擴大化”這一名稱,是在特定歷史時期的用語,當這一運動真相大白于天下的今天,應以“大清洗”相稱。采用以前那個陳舊名稱,是在把蘇聯(lián)1936—1938年的所有審判案——主要針對季諾維也夫和加米涅夫的“托-季反蘇聯(lián)合中心”案、矛頭主要指向工業(yè)管理領導者皮達可夫、拉狄克和索柯里尼科夫的“托洛茨基反蘇平行中心”案,打擊對象為布哈林、李可夫反對派的“右派陰謀集團”案(見《斯大林為什么不放過書生布哈林》),以及針對軍內圖哈切夫斯基等高級將領的“反蘇軍事中心”案(見《“紅色拿破侖”之死》),作為反革命案和反蘇反革命分子看待的情況下,所使用的一個稱謂。蘇共中央到上世紀80年代下半期為止,將上述案件及其涉案人員都一一做了甄別平反,證明當初這一切全系冤假錯案。這表明,受迫害者基本是蘇聯(lián)公民、革命同志,有些還是優(yōu)秀的布爾什維克,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把這個以打擊這些反對派人物為主要目標的運動稱作“肅反運動”嗎?或者進一步,僅僅用一個“肅反擴大化”的簡單名目,就可以輕飄飄地結案了嗎?
布哈林
這四個重大案件及其所包括的幾乎所有案犯,大都涉及蘇維埃國家的開國元勛和重要黨政軍領袖人物,關涉列寧與之并肩戰(zhàn)斗的老布爾什維克,他們都一一含冤被殺,還都是在被稱為“肅反運動”中死去的。實際上,按照列寧的黨內斗爭原則,對這些人即使罷官撤職,也應按黨內同志對待,而不能隨便關押、逮捕,更不能槍斃處決;而斯大林親自發(fā)動的這場運動,卻把他們一一處以極刑。其規(guī)模之大、手段之殘酷,在近現(xiàn)代各國的政治史上是罕見的。這是一次地地道道的大清洗,是對凡持不同意見的政敵,一律掃除之、一律清洗之的暴力鎮(zhèn)壓。
“清洗”“清黨”這兩個詞,本來就是聯(lián)共(布)黨自十月革命后以來的傳統(tǒng)用語;由于1930年代中后期發(fā)生的這場清洗是大規(guī)模的清洗,是集過去所有清洗之大成的清洗,所以將其稱為“大清洗”,是合乎邏輯的,也是順理成章的。這是個中性用語,并不含褒貶色彩。
如果有人懷疑蘇共中央1980年代的平反,那是他們的學術自由,但須知,在當前拿不出足夠證據(jù)的情況下,在國內外學術界基本否定這一運動的情況下,仍沿用“肅反運動”或“肅反擴大化”名稱,一般會被學術界視為一種不尊重最新學術成果而表現(xiàn)出的保守落后行為。
其二,應該從“大清洗”運動部署的幾個戰(zhàn)役出發(fā),對被作為打擊對象的幾個主要群體的人員成分加以分析,來評判這一運動究竟是打擊、“肅清”了什么人。這些被打擊、肅清的對象究竟是真正的“反革命”,還是絕大部分是干部、黨員、知識分子和各階層的群眾?這是判斷這場運動之是非、性質的一個根本標準。
我們知道,發(fā)生在蘇聯(lián)1930年代的這場“大清洗”運動,整個過程是由若干階段、分幾個“戰(zhàn)役”構成的。起碼可分為醞釀準備階段、發(fā)動階段,以及高潮和收尾四個階段。對應于這各個階段,曾分別通過“清查黨證”,對全體黨員進行了審查;通過莫斯科第一次、第二次大審判,進行了一系列大清洗的動員。接著,在1937年2~3月中央全會上,由斯大林、葉若夫的講話做了全面發(fā)動、部署,使運動開足了馬力,直到1938年3月莫斯科第三次大審判,即對布哈林、李可夫“右派陰謀集團”案審判結束,方剎住運動高潮的快車。此后,大體直到1939年底,在清洗葉若夫內務人民委員部干部時,該運動以葉若夫1940年被處決而結束。(見《葉若夫:“血腥的侏儒”》)
讓我們看看這幾個階段,其中包含的所有戰(zhàn)役,都打擊、鎮(zhèn)壓了哪些人,真正的“反革命”究竟占了多少。“清查黨證”:“審查了81%的黨員,其中9%被開除出黨”;沒收黨證幾乎達25萬張。根據(jù)我們起碼的政治經(jīng)驗判斷,這個階段的運動,打擊的主要是普通黨員及其干部,充其量還有一些被打成“反對派”成員或消極、不起作用者,而確屬黨內“反革命”的,微乎其微。
莫斯科三次大審判的案子,蘇共中央已給甄別、平反。需要指出,其中第一次、第三次大審判,打擊、鎮(zhèn)壓最大量的是黨內“反對派”成員、黨員干部和老布爾什維克;第二次大審判,打擊的主要是經(jīng)濟管理干部、工程技術人員,多以所謂“怠工者”“破壞者”加以判罪、逮捕。這里面的所謂“罪行”多是在趕指標、搞競賽,大干蠻上或工人文化技術差、違反操作規(guī)程、廢品不斷、事故頻繁所造成的;而這一切“罪行”,都統(tǒng)統(tǒng)扣到了管理干部和工程技術人員的頭上。這里遭受打擊、鎮(zhèn)壓的人,充其量多是責任事故者,真正的“反革命”“暗害者”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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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的關鍵,在于如何判斷,在“大清洗”高潮的幾個戰(zhàn)役中究竟打擊了什么人。
首先,是對“前富農”“刑事犯”等所謂“反蘇分子”采取的行動。近幾十年學術界大量的研究表明,蘇聯(lián)集體化時期劃定并加以消滅的“富農”,大多是在蘇維埃政權下,特別是在新經(jīng)濟政策時期富裕起來的富裕中農和貧農;真正的富農是在十月革命初期、國內戰(zhàn)爭年代劃定的,而這種真正的富農在十七八年以后的“大清洗”年代已經(jīng)很少了,主要存在的是他們的子弟。所以,蘇聯(lián)學術界主流認為,集體化期間所謂的“消滅富農”,對他們的驅趕、流放,實際上主要是對農民階級的消滅。(見《暗無天日:讀肖洛霍夫給斯大林的信》)
“大清洗”期間對所謂“前富農”的行動,是對他們的再次整治和打擊。“大清洗”針對的所謂“刑事犯”,實際上大多數(shù)是“小偷小摸者”“順手牽羊者”:那些年,曾按1930年代初制定出的“麥穗法”治罪,規(guī)定只要“侵犯公共財產”,哪怕是集體農莊莊員,包括12~16歲的未成年者,在青黃不接時順手牽羊,捋了幾穗麥子,或者摘了幾根黃瓜,就可重判十年八年的罪;甚至12歲以下的兒童有如此行為者,還要判其父母的罪。研究證實,按這種條律判罪的人數(shù)是相當多的。這樣的過失,根本稱不上是什么“刑事犯”。在這一針對“反蘇分子”的行動中,真正的“刑事犯”“反蘇分子”,微乎其微,其卻反證了蘇共當局的非人道行徑。
其次,是對邊疆地區(qū)“不可靠分子”、少數(shù)民族的行動。其中包括把遠東邊區(qū)約17萬朝鮮族人強制遷徙中亞,還粉碎包括諸多少數(shù)民族的所謂“反革命民族分子”(其中有波蘭人、拉脫維亞人、德意志人、愛沙尼亞人、芬蘭人、希臘族人、伊朗人、中國人、羅馬尼亞人)。這些人中,究竟有多少是真正的“反蘇”“反革命”,都是值得懷疑的。
第三,運動發(fā)展到最后,通過從中央到地方的各種審判,經(jīng)過媒體的虛造聲勢,加上懷疑氣氛和告密活動的不斷發(fā)展,直至發(fā)展到對歷史上有過這樣那樣問題的人,都拉出來整肅,并作為逮捕、流放和鎮(zhèn)壓的理由:革命前有過不潔經(jīng)歷的,國內戰(zhàn)爭參加過白軍的,有過其他政黨背景的,或同聯(lián)共(布)反對派沾親帶故的,從1920年代末以來歷次運動中挨過整的,出于各種原因以前被開除出黨的,或有可疑的民族身份的(德意志人、波蘭人、朝鮮人等),以前參加過被解散的各類社團的,凡與上述各類人有親朋關系或交往的,——所有這些人,都成了被牽連、受整治的對象。
紅色屠夫葉若夫
“大清洗”高潮中所有這些行動的打擊對象,真正屬于“反革命”的,少而又少,最大量的是農民、市民群眾、少數(shù)民族和知識分子??墒牵诟鞔涡袆又?,葉若夫領導的肅反機構,卻是硬性給各級各單位下達分配逮捕和槍斃的數(shù)額指標,勒令必須完成。有些政治領導人和肅反人員,為邀功請賞,對分配指標層層加碼,致使冤捕、冤殺事件層出不窮。這是“肅清反革命”,還是對各個階層的大清洗、大鎮(zhèn)壓,是不言自明的。
第四,對于“大清洗”運動定性的另一關鍵,是在對“第五縱隊”確實存在與否的認定上。劉著引用1937年6月2日《斯大林在國防人民委員部下屬的軍事委員會擴大會議上的發(fā)言》(速記稿),還引用莫洛托夫和卡岡諾維奇的言論,來證明“第五縱隊”的存在。
斯大林的發(fā)言,是在德國法西斯間諜機關散布假造的有關圖哈切夫斯基(見《“紅色拿破侖”之死》)等蘇軍高級將領與他們聯(lián)系的“反間計”材料,故意通過捷克總統(tǒng)貝奈斯知會斯大林之后,在“大清洗”的高潮中,在敵特、間諜滿天飛的一片濃重懷疑氣氛中做出的,完全是羅織罪名,編造冤案。從斯大林發(fā)言來看,他完全中了希特勒間諜機構精心策劃的“反間計”。這是近些年俄羅斯學術界的共識。但劉著卻全部將其作為確證材料加以引用;同時,還用莫洛托夫和卡岡諾維奇的言論加以支持。
斯大林、莫洛托夫和卡岡諾維奇這三個人物,在整個1930年代和“大清洗”運動中,是蘇聯(lián)當時黨政三巨頭,斯大林是運動的決策、發(fā)動者,一切大案、要案的決策、處理都由他決定;卡岡諾維奇從反“右傾”斗爭后就一直是黨內僅次于斯大林的第二把手,從“大清洗”醞釀準備到結束,整個過程,他都處在協(xié)助斯大林決策的地位;莫洛托夫是當時的蘇聯(lián)人民委員會主席、政府首腦,幾乎一切有關懲治犯罪的法令法規(guī),都是由斯大林和他聯(lián)名發(fā)布的;加上當時內務人民委員葉若夫,可以說他們四人是“大清洗”的最高決策共同體。他們幾乎是所有大案、要案的定案者,是“大清洗”的最高決策者。
劉著僅僅用斯大林、莫洛托夫和卡岡諾維奇三個人的言論,來論證“第五縱隊”的存在,這無非是借他們的話老調重彈,怎么能視之為證據(jù)呢?這樣的研究,能說明什么問題,能有什么新的學術價值呢?作者表面上引證的是“蘇聯(lián)歷史檔案”,其實是借“檔案”二字嚇人,引證的全是斯大林和卡岡諾維奇早就講過的話;而引證《同莫洛托夫的140次談話》一書,又用莫洛托夫的談話論證這一問題,這些陳舊的材料能說明什么問題呢?
其中,唯一引用近年出現(xiàn)的材料,是《蘇維埃俄羅斯報》記者對理·伊·科索拉波夫教授的采訪錄。理·伊·科索拉波夫是《斯大林全集》第14卷、第15卷的編輯者,可以說是目前俄羅斯學術界推崇斯大林的第一人,他集1980年代改革前蘇聯(lián)官方理論之大成,進一步替斯大林的“大清洗”辯護。但他并沒有提出什么有力的證據(jù)來說明“第五縱隊”的存在,只是十分模糊籠統(tǒng)地說:“1961年4月26日什維爾尼克就甄別1937年提出的對一批軍事領導人的指控,向赫魯曉夫提交的一份調查報告給人的印象是奇怪的”,“明顯的漏洞和破綻比比皆是”。但究竟“漏洞和破綻比比皆是”在何處?又是什么?在這個本可借助大眾媒體宣傳一下的大好時機,竟一無披露,這又是為什么?而這些話語到了中國這些作者的筆下,用一些“可能”“也許”等等的字樣,就大膽地肯定了“第五縱隊”的存在,并以此肯定這場運動就是“肅反運動”。這是嚴肅的學術研究嗎?
莫洛托夫在《秘談錄》中一口咬定存在“第五縱隊”,他說:“文件尚未披露,將來會弄清楚的?!边@是在1970年12月18日說的話;時間過去了整整40年(本文寫于2010年——編者注),如今蘇聯(lián)“大清洗”運動的檔案大都解密了,蘇共中央和后來的葉利欽政府對重大案件已調查多次,學者們近些年也大量反復查閱了案卷,至今沒有揭露蘇聯(lián)“第五縱隊”存在的事實。連一部帶左派共產主義色彩的俄羅斯史教科書,由莫斯科大學以庫庫什金院士為首的20世紀俄羅斯史教研室評論審定的一種高校教本,在涉及斯大林在戰(zhàn)爭臨近時搞鎮(zhèn)壓是為了消滅“第五縱隊”這一說法時,也認為,“斯大林的忠實戰(zhàn)友莫洛托夫向詩人楚耶夫提出這一說法,是為了替鎮(zhèn)壓做辯護”??梢?,這個教本對“第五縱隊存在”的說法是徹底否定的。
在此情況下,還仍然能用“可能”“也許”來論證“第五縱隊”的存在,繼續(xù)論證“大清洗”運動就是“肅反運動”或“肅反擴大化”嗎?
至于“大清洗”運動的責任問題,由于“大清洗”的動因是相當復雜的,復雜的動因也關聯(lián)到復雜的責任,自然不能簡單對待。但無論如何,斯大林是1920年代中期以后蘇聯(lián)黨政實際的領導人,從1930年代中期起是全權獨斷者,是“大清洗”運動的親自策劃者、發(fā)動者和最高決策者。
有關發(fā)動“大清洗”的理論和關鍵步驟,都是屬于斯大林的:“社會主義越接近勝利,階級斗爭越尖銳”,是他的名言;是他不經(jīng)嚴格調查,先入為主地借基洛夫被暗殺案(見《基洛夫遇刺:一個血腥的陰謀》),首先把打擊矛頭指向所有反對派;是他在亞戈達與葉若夫的沖突中站在后者一邊,主張擴大打擊面;是他不經(jīng)政治局集體討論,與日丹諾夫兩人共同決定罷免亞戈達,而任命葉若夫為內務人民委員(見《亞戈達:流水的“紅人”》《葉若夫:“血腥的侏儒”》);有關“大清洗”的幾乎所有重要指令、法規(guī)和行動步驟,都是斯大林親自批準的。固然,最高決策圈子、其他一些政治局委員,在“大清洗”中各有各的責任,特別是葉若夫,是“大清洗”的罪大惡極者,是最大的劊子手,但嚴格地說,也是“大清洗”理論、方針的具體執(zhí)行者。所以,所有這些責任,不是二一添作五,平分的,而是各有輕重。
而劉著卻折衷主義地說:“斯大林與其他領導人一起應當為此承擔責任?!边@是否定斯大林作為運動親自發(fā)動者、最高決策者和領導者的責任,是明顯為斯大林開脫歷史責任,進行毫無說服力的辯護。關于斯大林對“大清洗”所應負的責任,俄羅斯學者和領導人已說得很清楚。俄總統(tǒng)梅德韋杰夫和總理普京(本文寫于2010年——編者注)多次說過,斯大林的“罪行”是“不可饒恕的”,其中,“大清洗”是他們所指的主要“罪行”之一。
最后,還要質疑劉著對“30年代大清洗”這一說法的質疑。作者質疑這一說法,說明他們的蘇聯(lián)史知識比較貧乏:他們大概不知道蘇聯(lián)除1930年代中后期這一次“大清洗”之外,還存在1920年代的“清洗”、1920年代末~1930年代初的“清洗”;更不知道,戰(zhàn)后從1946年到1952年,發(fā)生了幾乎堪與1930年代相比肩的大規(guī)?!扒逑础?。有些學者正是為了把1930年代中后期的這次“大清洗”與上述幾次“清洗”相區(qū)別,有時為行文方便,簡而稱為“30年代的大清洗”,而這樣稱呼的同時,他們對其發(fā)生時間的限定是明確的,并不能理解為是從1930年直到1939年的、貫穿整個1930年代的“大清洗”。
其實,熟悉蘇聯(lián)歷史的人們,一見到這樣的短語,就立即明白是指發(fā)生在蘇聯(lián)1930年代、系在1936年到1939年期間開展的、以1937—1938年為高潮的“大清洗”運動。這是不言而喻的,實在是個常識問題。筆者認為,治史的前提是弄清史實,再出觀點,庶幾才符歷史唯物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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