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王阿姨熱情地向我介紹街角修車鋪的李響。彼時,我林薇面上帶著微笑,輕輕點頭示意,可內(nèi)心卻如湖面投入巨石,泛起層層漣漪。一個整日與油污為伴的修車人,又怎能領(lǐng)會我心底深處那些細(xì)膩而浪漫的心思呢?思索片刻,我暗暗下定決心,要對他考驗一番。
第二天清早,我悄悄鉆進(jìn)車庫,對著自己心愛的電瓶車,手執(zhí)鋼絲鉗,猶豫片刻后終于剪斷了一根隱蔽的線路——這仿佛剪斷了我自己內(nèi)心那根猶豫的弦,心中又是忐忑又夾雜著某種奇異的期待。
推著這輛“病車”挪到街角的修車鋪時,李響正埋頭在另一輛車前忙碌,他抬頭朝我一笑,露出整齊的白牙,臉上還沾了點機(jī)油,卻顯出格外陽光的神氣。他笑容清朗,像一陣風(fēng)拂過,竟讓我心頭微微悸動。
“修車?!蔽冶M量讓語氣顯得自然無辜。
“哪壞了?”
“我哪知道?
“我知道找你干啥,反正不走了,″“我又不是CT機(jī),咋做全面檢查,好吧,現(xiàn)在的大姑娘咱惹不起?!?/p>
說著他利索地放下手里的活兒,擰開車座。他手指靈巧地穿梭在紛繁復(fù)雜的線路之間,那些糾纏的彩色電線在他手下竟如馴服的琴弦般柔順。他神情專注,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所有偽裝。不多時,他眉頭微皺,輕輕捏住一段線路,抬頭看我,眼神里含著笑意:“姑娘,這線,斷得可有點太整齊了,像是被誰故意剪斷了呀?!?/p>
我心中咯噔一下,臉上頓時騰起熱浪,連忙支吾道:“?。渴恰菃??我也不懂啊,怎么突然就壞了…”
他不再深究那截斷線,反而用沾著機(jī)油的手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胸口,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修車這事兒,跟修心其實差不多。車線斷了,接上就好;要是人心故意隔開距離,那可就真難修了?!彼抗庵币曋?,那眼神分明了然一切,又帶著一絲狡黠的亮光:“你說,是不是?”
我只覺臉頰燙得厲害,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盯著地上被油污浸染的水泥縫。
李響并未繼續(xù)拆穿,只是又俯身忙活起來,手腳麻利地接好斷開的線路,又細(xì)致檢查了其他部位。他一邊擦著沾滿油污的手,一邊不經(jīng)意地開口:“其實吧,我早就認(rèn)出你了?!彼D了頓,笑意更深了,“你不就是常在路口等紅燈時,朝我這邊張望的那個姑娘么?”
我的耳朵瞬間燒得滾燙,秘密猝然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窘迫得幾乎想鉆入地縫。原來我的每一次自以為隱秘的眺望,都早已落入他眼中,成了雙向的秘密。
他利落地接好電線,擰緊最后一顆螺絲,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午后的陽光穿過棚頂縫隙,金線般落在他帶笑的眼睛里:“好啦,姑娘,車修好了?!彼噶酥改歉匦逻B接好的電線,又望向我,聲音里有種坦蕩的溫柔:“要不…咱倆之間那根‘線’,也試試接上看看?”
陽光暖融融地裹著我們,空氣里飄著機(jī)油和塵土混雜的氣息,卻并不難聞。我微微抬眼,正好撞進(jìn)他含笑的眼眸,那雙眼睛坦蕩又明亮,映著棚頂漏下的光點,仿佛盛滿了整個春天細(xì)碎的暖意。我心頭一熱,竟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聲音輕得如同耳語:“嗯……”
那根被剪斷又接好的電線,靜靜躺在車座底下,在正午的陽光下閃爍著細(xì)微的光澤。兩顆心,在機(jī)油與塵土的氣息里,終于也找到了自己的接口,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靠近。
原來生活最本真的浪漫,并非飄在云端的虛幻詩行,而是踏實地落在修車鋪的斑駁光影里,落在彼此確認(rèn)的眼神里——像一根被重新接通的線,電流驟然奔涌,點亮了燈,也點亮了沉默的心。
作者簡介:賀占武,男,漢族,筆名綠原,河南洛寧人,熱愛文學(xué),一個不起眼的文學(xué)愛好者。
特別聲明:以上內(nèi)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nèi))為自媒體平臺“網(wǎng)易號”用戶上傳并發(fā)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wù)。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