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青辭恢復神智的第二日,一紙和離書便甩在了顧煙蘿面前。
“要么和離,要么降妻為妾,把正妻之位還給月姝。”
顧煙蘿怔在原地,指尖微微發顫:“還?”
容青辭抬眸,目光清冷如霜,“你占了本該屬于她的位置,難道不該還?”
顧煙蘿怔怔看著眼前人,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每一次跳動都帶著撕裂般的疼。
就在前幾日,他還黏在她身邊,夜里非要抱著她才能入睡,撒嬌著喊她“姐姐”,說離了她就活不下去。
可如今,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她多希望他還是那個癡傻的少年,至少那時他滿心滿眼都是她。
可如今他醒了,再也回不去了。
“想好了嗎?”容青辭見她沉默,眉間浮現不耐,“是降為妾室,還是和離?”
“我今日便會帶著聘禮去夏家下聘,我與月姝本就有婚約,生來便是一對,你該認清自己的身份,別癡心妄想不屬于你的東西。”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一樣剜著她的心。
她忽然覺得可笑。
她癡心妄想?她貪圖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可當初,明明是他依賴她、纏著她,說離不開她的啊!
顧煙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口的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平靜。
“我想好了。”她緩緩開口。
容青辭似乎篤定她會選擇為妾,不等她說完,便冷淡道:“你識趣就好。”
說罷,他轉身大步離開,背影挺拔如松,再未回頭看她一眼。
顧煙蘿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吐出兩個字:“我選,和離。”
她緩緩閉眼,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人人皆知,國公府小侯爺容青辭,是京城最耀眼的少年郎,意氣風發,貴不可言。
無數女子傾慕他,可他的眼里只有青梅竹馬的夏月姝。
他待她極好,她愛牡丹,他便在侯府種滿名貴品種;她畏寒,他特意從西域帶回狐裘;出征前,他當著滿城百姓的面承諾:“等我從戰場回來,就娶你過門。”
可誰也沒想到,戰場上那支毒箭,讓昔日驚才絕艷的小侯爺變成了癡兒,心智永遠停留在七歲。
容老夫人求遍神佛,終于得到沖喜或許能讓他好轉的消息。
可消息一出,夏月姝當即退了婚。那些曾愛慕容青辭的貴女們,也紛紛避之不及。
只有顧煙蘿,一個獵戶之女,主動敲開了侯府大門。
“我愿意嫁!”
只因那年寒冬,父親去世,她賣身葬父,是容家給了銀錢卻不要她為奴。
這份恩情,她一直記在心里。
成親那日,沒有鳳冠霞帔,沒有喜宴賓客,一頂小轎從側門抬進來,就是全部儀式。
可她不介意。
她照顧癡傻的他,為他梳發更衣,陪他讀書習字,他漸漸依賴她,夜里總要抱著她才能入睡,撒嬌著喊她“姐姐”。
有一次,她沐浴時被他撞見。
他雖不懂男女之事,卻本能地纏著她,嗓音低啞地喊她“姐姐”,說難受得睡不著……
那夜她紅著臉引導他,交出了她的第一次。
后來,他食髓知味,日日纏著她,說想和她做那樣的事。
她次次羞得不敢抬頭,卻仍縱著他。
她以為,他們能這樣平淡到老。
直到那日他高燒不退,醒來后,竟恢復了神智,卻也忘了癡傻時的一切。
他不記得顧煙蘿是誰,更不記得夏月姝曾拋棄過他,只知道他本該在凱旋后要娶夏月姝進門的,可如今,這個叫顧煙蘿的女子,卻成了他的妻。
“我為何會娶她?”容青辭滿眼敵意的看著顧煙蘿,質問府中眾人。
太醫說他剛恢復,受不得刺激。
于是所有人都閉口不提真相,任由他以為顧煙蘿是硬塞給他的妻子。
罷了,她緩緩閉眼,淚水卻肆虐而下。
這幾年,就當夢一場吧。
獵戶之女和癡傻的侯爺,絕配。
可如今貴不可言的小侯爺,是她配不上的了。
她顫抖著提筆,在和離書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又按了手印。
隨后,她親自將和離書送去府衙。
衙役看了文書,皺眉道:“按我朝律例,夫婦若要和離,女子需滾釘床受刑,以示懲戒,那釘床長三丈,布滿鐵釘,滾完非死即殘,夫人三思啊。”
顧煙蘿心想,這或許就是容青辭篤定她不會選擇和離的原因吧。
可她的容青辭已經回不來了,她還留在這做什么呢?
“我愿受刑。”她輕聲道。
“這刑罰極痛,許多女子受不住,半途便昏死過去……”
衙役還想再勸,她卻堅決搖頭:“我要和離。”
衙役見她執意如此,只得嘆氣應下。
“既如此,那……十日后,你來受刑。”
回府時,侯府已張燈結彩,紅綢高掛,處處透著喜慶。
顧煙蘿站在門口,恍惚想起自己嫁進來那日——
因容青辭癡傻,她連正門都沒走,只一頂小轎從側門抬進來,沒有鳳冠霞帔,沒有喜宴賓客,連合巹酒都是她自己倒的。
可她那時滿心歡喜,覺得能陪在他身邊,已是天大的福分。
如今,他清醒了,馬上就要娶到心愛的姑娘,穿上最華貴的喜服,辦一場最風光的婚禮。
她緩步走向自己的院子,卻見院中一片狼藉,她的衣物、首飾、妝奩全被扔了出來,散落一地。
“你們干什么?”她快步上前,攔住正在搬東西的下人。
“侯爺吩咐,顧姨娘既已降為妾室,便該搬去側院。”管事嬤嬤語氣輕蔑,“這正院,要留給新夫人。”
下人們一邊搬東西,一邊議論:
“聽說侯爺為了夏小姐,要把后院的柳樹全砍了,改種梅花呢。”
“那柳樹不是侯爺和夫人親手栽的嗎?”
“噓,現在哪還有什么夫人?夏小姐才是未來的侯府主母……”
顧煙蘿動作一頓,心口像是被人生生撕裂。
那柳樹,是她和容青辭一起種的。
那時他雖癡傻,卻興致勃勃地拉著她的手,說:“姐姐,我們一起種樹,等樹長大了,我們就在樹下乘涼!”
她笑著應他,心里滿是柔軟。
可現在,他要親手毀掉這一切。
她抱起自己的東西,沉默地走向側院。
那里只有一間狹小的雜物間,陰暗潮濕,連張像樣的床榻都沒有。
她將東西放下,坐在冷硬的木板上,望著窗外的夜色,眼底一片空茫。
十日后,她便能徹底離開這里了。
再也不會回頭。
翌日,晨光微熹,顧煙蘿睜開眼,望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才想起今日是她的生辰。
往年這個時候,容青辭總會早早地起來,興沖沖地張羅著給她慶賀。
他會親自下廚給她煮一碗長壽面,雖然煮得糊成一團,卻非要她全部吃完。
會變著法子給她準備驚喜,有時是幾箱金銀首飾,有時是數不清的新鮮玩意兒,甚至還會耗資萬兩為她燃放漫天花燈。
從小到大,除了容青辭,沒有人記得她的生辰。
那幾年的生辰,是她人生中最溫暖的日子。
而如今,她又回到了無人問津的孤寂里。
顧煙蘿眼眶微紅,起身去了廚房。
她挽起袖子,給自己煮了一碗長壽面。
熱氣氤氳中,她恍惚想起容青辭還是癡兒時,總愛在她生辰這天圍著她轉,一口一個“姐姐”,非要她許愿時說“永遠不離開他”。
她低頭吃了一口面,眼淚卻砸進了碗里。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喧鬧聲。
幾個伙計抬著大大小小的禮盒走了進來,領頭的掌柜笑著道:“夫人,這是侯爺特意為您準備的生辰賀禮。”
她怔住了,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錦盒:“這些……是送給我的?”
“自然!”掌柜指著那些物件,“上好的蜀錦、南海夜明珠、金鳳銜珠釵,可都是侯爺親自挑的!說要送給心愛之人,這些年侯爺總在我們這挑選東西送給夫人,他口中的心愛之人,自然也是您哪。”
顧煙蘿指尖發顫。
從前容青辭的確常送她這些,她也的確是他心愛之人,可如今,這掌柜怕是送錯人了……
她剛要解釋,掌柜卻已經放下東西就走了。
不等她回神,院門突然被踹開!
夏月姝帶著一群丫鬟婆子氣勢洶洶地闖了進來,目光掃過桌上的賀禮,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顧煙蘿,你好大的膽子!”她尖聲喝道,“竟敢搶我的東西?”
顧煙蘿皺眉:“什么?”
夏月姝指著那些賀禮,冷笑道:“這些明明是青辭哥哥送給我的生辰賀禮,你竟敢私自扣下?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顧煙蘿剛要解釋是掌柜送錯了,可夏月姝一聲令下,身后的婆子就沖上來,一把按住顧煙蘿的肩膀。
“啪!”
一記耳光重重扇在顧煙蘿臉上,火辣辣的疼瞬間蔓延開來。
“賤人!”夏月姝罵道,“一個獵戶之女,也配搶我的東西?”
“啪!啪!啪!”
又是接連幾巴掌狠狠扇在顧煙蘿臉上,她的臉頰迅速紅腫起來,眼前一陣陣發黑。
“就憑你也配跟我爭?”夏月姝揪住她的頭發,惡狠狠道,“青辭哥哥心里只有我!你不過是個趁人之危的賤人!”
顧煙蘿被打得滿臉是血,疼得眼前發昏,再也忍不住掙脫鉗制,反手一巴掌狠狠扇了回去!
“啊!”夏月姝慘叫一聲,踉蹌著后退幾步,臉上瞬間浮現出清晰的五指印。
“顧煙蘿!你敢打我?!”她捂著臉,不可置信地尖叫。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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