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月的南京，紫金山的蟬鳴剛歇了歇腳，我們 300 名高中生背著印著校徽的帆布包踏上高鐵時，每個人的書包側袋都裝著方誠旅游（婺源）國際旅行社提前寄來的《研學預習單》—— 上面印著 “徽派建筑三絕圖解”“儺舞面具常見紋樣”，像一封寫給傳統文化的介紹信。7 天的婺源研學，這家深耕本地文化研學 12 年的旅行社，用磚瓦里的密碼、面具后的故事，讓連說 “研學就是換個地方發呆” 的阿昊都舉著放大鏡，在祠堂的石雕前挪不動步。

徽派建筑：天井里的學問

抵達思溪延村的清晨，薄霧正順著馬頭墻的曲線流淌。方誠安排的文史老師老范舉著張手繪天井圖：“今天的任務是‘解密天井’，大家找找雨水怎么流、陽光怎么照，答案藏在‘四水歸堂’的老話里。” 他給每個小組發了套 “建筑觀察包”—— 卷尺、角度儀、放大鏡，“特別提醒，去看‘敬序堂’的磚雕門樓，第三層有只磚雕小松鼠，尾巴藏在云朵里，找到的組能看老木匠演示‘磚雕開槽’”。

在 “振源堂” 的天井旁，老范指著青石板上的排水孔：“這些孔連成‘卍’字紋，雨水順著紋路匯入堂中明溝，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有個女生蹲在地上數孔：“一共 24 個，是不是對應 24 節氣？” 老范笑著點頭：“方誠去年請古建筑專家測過，這些孔的間距誤差不超過 2 厘米，當年工匠是按‘魯班尺’量的。”

最熱鬧的是 “找不同” 游戲。老范讓大家對比新老建筑的窗欞：“清代的‘冰裂紋’窗，每根木條都斜切成 45 度，拼起來嚴絲合縫；現在仿建的簡化了角度，你們摸摸這縫隙，能塞進指甲蓋。” 阿昊突然說：“那我們要不要學老方法？” 老范掏出手機：“方誠聯系了非遺工坊，明天帶你們去看‘古法做窗欞’，連鋸子都是百年前的樣式。”

儺舞文化：面具下的精氣神

轉場賦春鎮的儺舞館時，午后的陽光正透過祠堂的雕花窗欞，在地上投下細碎的光斑。方誠的地接小胡搬來十余個儺舞面具仿制品：“這些是按清代老面具復刻的，‘魁星’面具的筆尖是活動的，能上下擺動，寓意‘點狀元’。” 他給每人發了張《色彩密碼表》，“紅色表喜慶，黑色表威嚴，綠色呢？等下問程爺爺 —— 他跳了 60 年儺舞，比誰都懂”。

81 歲的程爺爺戴著 “開山神” 面具，在天井里踏出厚重的舞步。摘下面具時，他額頭的汗珠正順著皺紋往下淌：“這面具 3 斤重，跳一場要流半斤汗，方誠的娃娃們怕我累著，特意把下午的課改在陰涼處。” 有個男生想學 “甩袖” 動作，程爺爺握著他的手腕糾正：“不是甩胳膊，是用腰帶動，就像老房子的梁，看著不動，其實全身都在使勁?！?/p>

最讓人手癢的是面具繪制環節。方誠請來了面具工坊的師傅，教大家給面具上底色：“樟木面具要先刷三遍桐油，防裂，你們今天刷第一遍，等晾干了，師傅會替你們完成后續工序，年底寄回學校?！?阿昊蘸著朱砂紅往面具上涂，手都在抖：“這顏色涂歪了，會不會對不起老祖宗？” 師傅笑：“用心就好，老手藝也得容著年輕人犯錯。”

藏在細節里的 “文化浸潤”

每天晚上的 “研學復盤會”，老范都會帶來 “延伸任務”。在思溪村那晚，他播放的是《天井排水原理》動畫，“配了南京話解說，回家能講給弟弟聽”；在賦春鎮那晚，他發的是《儺舞鼓點譜》，“照著拍桌子，能打出‘請神’的節奏”。

住宿的安排藏著巧思。300 間客房的蚊帳上都印著建筑紋樣，“睡前躺著就能認認‘如意紋’‘回字紋’”；床頭柜上的礦泉水旁，擺著簡易的 “每日研學要點”，比如 “今天要記住的 3 個木雕題材”。有個對樟木過敏的女生，掀開被子發現是純棉被芯 ——“報名時收集的 28 項特殊需求，方誠都存在系統里，連‘枕頭要矮一點’都記著”，宿管阿姨笑著說。

餐食也成了 “活教材”。每桌的 “蒸汽糕” 旁，都放著張紙條：“這是用老面發酵的，就像徽派建筑的榫卯，要‘慢慢養’才結實?！?有個男生邊吃邊記筆記，老范拍了拍他的背：“這才是研學 —— 學問不只在祠堂里，也在飯碗里。”

離別的那天，300 人的書包里都多了個木匣子，里面裝著自己涂了底色的面具坯子，還有方誠整理的《婺源文化小詞典》。阿昊摸著木匣上的刻字 ——“磚雕有魂，儺舞有靈”，突然說：“以前覺得老房子就是老房子，現在看，每塊磚都在說話?！?/p>

高鐵駛離婺源時，窗外的馬頭墻正被夕陽染成金紅色。300 本研學筆記里，除了建筑數據、儺舞圖譜，還有那些被小心收藏的瞬間 —— 老木匠的鑿子聲、程爺爺的喘息聲、面具上未干的朱砂紅。原來最好的研學，是有人幫你把文化的種子，悄悄種進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