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藏進故鄉的夏天里

朱婉綺

如果提到南充的夏天,清晨,是農科所蔚藍明朗的天空,蟲鳴不止的老樹;日落,是在地上寫毛筆字的老人,天邊流轉的火燒云。我的童年在這里,它藏進鍋盔的碎渣,藏進川北涼粉的陶瓷碗,藏進故鄉的每個角落。

在我有記憶前,奶奶就一直住在農科所。農科所離我家很近,近到只隔了條馬路,這是我兒時的樂園。

用孩子的眼光來看,農科所的林蔭小道是格外漫長的,小小的腳步,要花很久的時間才能走完。在這條小道上,你會隨手在道旁的自行車輪下撿到彈珠;在搖曳的枝干上摘取新鮮木耳;會逗住戶家養的小鴨子,惹得它們四處逃竄;當然,你也因此會被沒拴住的大黃狗追得滿院子跑。

這時,你跑進了一間老宅院,把光線全部隔絕在外。里面沒有人,靜悄悄的,只有昏黃的壞燈“嘎吱嘎吱”響。小孩子或許會害怕,但又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于是唱著動畫片的兒歌壯膽。你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臺階,漸漸不怕了,并為發現新的秘密基地而喜悅。

母親的聲音從外面遠遠傳來,你聞聲驕傲地跑了出去,像是完成了一場大冒險。她驚喜地看著突然出現的你,笑著問,去哪兒了?怎么一溜煙就不見了。

太陽悄悄爬上了樹梢,光把葉片從深綠變成了淺綠,蟬兒開始不倦地鳴唱。風將大樹下的秋千吹得搖搖晃晃,你想坐上去,似乎這樣就可以和風兒一起蕩漾。

可你實在太小了,秋千對于你而言很高。母親還在催你,不要貪玩了,中午要在奶奶家吃飯呢。你不管,就站在那兒不走。她便只好把位子下放一些,你終于心滿意足地坐上了。

“那我開始數數,你要坐穩咯。”她在身后笑吟吟道。

“一白色裙擺微微鼓起,風親吻你額間的碎發,說著悄悄話。

小孩子們從你身邊跑過,笑著,鬧著。

樹真高啊,你的腳尖還是夠不上最低的枝丫。于是,你說:媽媽,再推高些吧。

路燈應聲而亮,不再如從前般忽明忽暗;荒置的老房子忽然進了人。

風又從身后卷來,吹亂了你翹起的短發,你隨手將它別在耳側。再低頭時,長發已垂至腰后,秋千悄悄矮了幾分。”

童年竟被秋千晃走了。你起身,不再貪玩,不再注意路邊的彈珠、樹上的木耳。那條林蔭小道其實并不漫長,三步并作兩步就走到了盡頭。

你站在樓下,突然記不清奶奶住在幾樓了,只是跟著母親走。老人瞇著眼睛開門,還把你錯認成了姐姐,母親笑著糾正,說:“大學生回來啦。”

盤里的鍋盔冒著熱氣,邊緣被烤得焦黃,像極了童年作業本的紙角。奶奶怕你餓著,先給你切了一塊墊肚子。脆脆的,有些糊,是你兒時最愛的味道。

烤制鍋盔(蓬州閑士 攝,圖源:四川方志圖庫)

時光就像鍋盔的碎渣,在不經意的瞬間,一塊一塊悄悄掉在了你身后。暮色蔓延,又該離開了。晚風吹得人有種微醺的恍然,連天邊的云也醉成了胭脂色。農科所在身后久久佇立,它看過你太多次背影,卻從不挽留。它知道,你一定還會回來,因為你把童年留在了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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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辦公室

作者:朱婉綺(西安翻譯學院漢語言文學專業大一學生)

供稿:南充市地方志辦公室

配圖:方志四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