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3日消息，在近日舉行的《大型銀行資本框架綜合審查》會議上，OpenAI首席執行官山姆·奧特曼與美聯儲副主席米歇爾·鮑曼（Michelle Bowman）展開了一場爐邊對話，探討了AI對經濟和金融領域的影響，并強調AI在提高效率和降低成本方面的空前潛力。
在這場對話中，奧特曼預測，AI將顯著提升各行各業的生產力，甚至催生出全新的商業模式。隨著AI應用落地的速度空前加快，其對社會的影響也將是深刻而顛覆性的。

同時，奧特曼也坦言，AI的發展伴隨著一系列挑戰。例如，它可能引發工作崗位的結構性重構，并在網絡安全、生物威脅等領域帶來新的風險。這要求社會對AI的應用與監管保持高度敏感和前瞻性。

他還強調，AI不僅具備商業潛力，在推動普惠服務、減少偏見等社會價值層面同樣具有積極意義。奧特曼將AI比作“新一代的晶體管”——未來將像晶體管技術那樣廣泛滲透各類產品與服務，成為無處不在的基礎能力。

以下為奧特曼的核心觀點：

1. AI的單位智能成本在過去五年每年下降超過十倍，并且預計未來五年仍將保持甚至加速趨勢，這種成本的指數級降低將使智能變得極其廉價且普遍可得。

2. AI的變革速度遠超工業革命、計算機革命和互聯網革命。某些領域（如編程）成本一年內可從1萬美元降至幾美分，這種應用成本下降速度在歷史上絕無僅有。

3. AI將像晶體管一樣成為基礎設施，未來不再有專門的“AI公司”，而是所有產品服務都會默認集成AI能力，變得無處不在卻又隱形。

4. 奧特曼特別擔憂AI導致的“金融欺詐危機”，因為它已能完全模擬人類聲音，很快就能模擬視頻，使得現有的語音識別和自拍驗證方式失效。

5. 奧特曼指出了三大AI風險：1）超級智能被惡意使用（生物武器/電網攻擊）2）AI拒絕關機3）社會被AI無聲接管。

6. AI能以極低的成本提供高質量的醫療和金融咨詢等服務，發展中國家甚至可能跳過幾代技術發展，直接進入“AI優先”的模式，從而實現經濟的快速轉型。

以下為奧特曼最新專訪精華內容：

01 低成本AI服務時代來了，智能單元成本降低10倍以上

鮑曼：你能給我們介紹下這波AI浪潮的發展歷程嗎？

奧特曼：僅僅五年前，AI技術還被視為遙不可及的未來技術。即使是在2年半前，ChatGPT發布時，它也只是在硅谷極客中引發了轟動而已。直到GPT-4問世，AI技術的采用速度才開始加快，經濟影響也開始顯現。

就在上周，我們的模型在國際數學奧林匹克競賽（IMO）中達到了金牌水平。而幾年前，業內多數人認為這根本不可能。事實上，ChatGPT已經能夠與真正的人類專家一較高下。許多科學家反饋稱，他們的工作效率提高了兩三倍，程序員們甚至表示效率提高了10倍，徹底改變了他們編寫軟件的方式。

在很多領域，我們的AI系統已經堪比人類智能。盡管它們目前還無法像人類一樣處理長期而復雜的任務，這是其局限性，但技術仍在不斷進步。現在，我們已經非常接近以極低成本實現智能的目標。過去五年中，我們已經將每個智能單元的成本每年降低超過10倍，而在未來五年，我們有望繼續保持這一趨勢，甚至成本加速下降。

就在前幾天，我用我們即將發布的一款模型完成了一項編程任務——這是我一直想做的項目。我是一個家居自動化的“極客”，一直希望房間燈光和音樂能夠根據特定需求變化。過去，沒有AI技術時，完成這個任務可能需要幾天時間。但借助這項技術，我僅用了五分鐘！幾乎所有的工作都由AI完成。這本來是資深程序員需要20甚至40小時才能完成的任務，而AI完成它的成本可能不到1美元（按token計算）。

這確實是一次驚人的轉變，而這種變化的速度，未來幾年內仍將繼續加快。但我認為，這種發展潛力仍未被充分認識。甚至在一年前，我們都不確定當前的研究路徑能走多遠，是否會遇到某種極限。但現在看來，我們未來幾年還會繼續取得重要進展。

鮑曼：你能否將AI對生產力的潛在影響與我們過去見證過的其他技術突破進行比較？是否能用某個類比來說明當前AI的發展現狀？

奧特曼：我從未見過像今天這樣的技術革命。歷史上，我們曾見證過工業革命、計算機革命、互聯網革命等，大家也常常提到這些。但我不記得曾有一項技術，能在短短一年內將成本從1萬美元降到幾美元，甚至幾分錢。就拿我剛才提到的編程任務舉例，這種變化簡直前所未有。雖然并非所有領域都如此，像物理世界的機器人仍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實現突破，但對于那些可以通過計算機完成的任務，這種變化的速度沒有任何先例。

再舉個例子，2020年，你可能需要花費10美元打Uber，100美元配送緊急包裹，或者10萬美元來編寫軟件。但隨著技術的發展，這些任務的成本正在大幅下降。

到2030年，相同的服務——比如編寫軟件應用，可能只需要0.1美元。雖然不同服務的變化速度不盡相同，但可以預見的是，能夠通過計算機完成的任務將變得極其便宜，甚至幾乎是免費的。當然，對于那些依賴機器人或完全自動化服務的任務，如全自動人形機器人駕駛汽車、取包裹、按電梯按鈕等，仍然需要一些時間才能實現。

至于這種變化的類比，我最喜歡的比喻是晶體管。晶體管是一項復雜的物理學發現，剛開始時它非常難以理解，但一旦掌握，它的應用變得簡單，并且在經濟上具有顛覆性。這項技術的價值迅速擴展到整個社會，帶來了巨大的生產力提升。

在那段時間里，涌現了大量半導體公司，那個時期經歷了一個繁榮的階段。如今，大多數半導體公司已經不再引人注目，除非像臺積電這樣的公司。現在，幾乎每個人都在使用帶有大量晶體管的設備，手機、計算機、屏幕、攝像頭等無處不在。我們不再特別關注這些設備內的“晶體管”，它們已經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晶體管的發現確實非常了不起，它改變了我們能夠構建的東西，并迅速成為我們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

現在，我們幾乎不再單獨討論“晶體管公司”，同樣，我認為不久的將來，我們也不會再單獨討論“AI公司”。你會理所當然地期望，每個產品和服務都將利用這種技術，AI將成為常態。

這項技術具有強大的擴展性。我們曾用摩爾定律來描述晶體管的迭代速度，而在AI領域，我認為我們還沒有找到專門的術語，但我們確實有類似的“擴展定律”（Scaling Laws）。AI技術變得越來越好，我們也在不斷學習如何利用它。

所以，我認為這就是最好的歷史類比。晶體管帶來了巨大的生產力提升，AI也在做同樣的事情，而且它的潛力遠不止于此。更重要的是，AI在某些情況下甚至能自己發明出新的算法，推動技術進步，這種影響非常深遠。

鮑曼：AI將對勞動市場、勞動生產力，或更廣泛的生產力產生什么樣的影響？

奧特曼：我總是提醒公司里的同事們，沒人能確切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雖然很多人做出看似聰明的預測，聲稱某個領域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但我個人認為，沒有人能準確預測未來。這個世界太復雜了，AI技術本身又是新興的，而且它帶來的變化非常大，導致很難做出精確的預測。

雖然一些職業可能會因為AI的發展消失，但與此同時，新的職業也會出現。總體來看，我認為這種轉變會和歷史上大多數技術革命的情況相似：新技術會改變人們的工作方式，讓他們做得更多、取得更好的成就。以醫生、律師或計算機程序員為例，雖然他們的工作形式會發生變化，但人們仍然需要醫療服務，仍然希望和同類交流，仍然需要可信賴的法律建議，甚至還是會希望電腦為他們提供幫助。

隨著技術的發展，個人能完成的工作也將變得更加令人驚嘆，同時我們對每個個體的期望也會大大提高。每當新技術出現時，歷史上人們常常會說“這意味著工作的結束，意味著職位的消失”，但實際情況是，人類似乎永遠希望獲得更多的物品，擁有更強的創造力，并且有著為他人提供幫助的強烈愿望。

至今，我依然在等待工業革命曾經承諾的那種“每周工作幾小時，剩下的時間可以在海灘上度過，與家人享受時光”的理想生活，但現實是，我們依舊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不過有一點我深信不疑，那就是技術進步的潮流是不可逆的。進化已經經歷了太長時間，我們的生物本能已經被精細化到了極致，這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性，技術無法改變這一點，你無法打破它。因此，我認為，推動我們工作的根本因素不會消失，也不會改變。

盡管我們可能會抱怨工作過于辛苦，盡管我們已經富裕到難以想象的程度，但如果我們能站在今天的角度看一百年后的生活，我們可能會覺得那些人的工作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工作”。他們并不真的忙碌，擁有無可想象的奢華，擁有一切所需，沒有什么可以做的事。因此，他們會編造工作，參與一些無意義的游戲，填補空虛的時間，讓自己感覺對他人有用。

正如100年或500年前的人看待今天的我們那樣。事情的本質就是如此，我認為這也很好。

02 AI引爆身份欺詐風險，提示注入攻擊成為新型安全威脅

鮑曼：在數據保護和確保有效利用創新方面，我們需要應對哪些風險？

奧特曼：我們原本并不認為金融行業，甚至政府部門，會是我們技術的早期采用者。盡管AI現在已經取得了很多進步，但當我們剛推出時，公眾對AI的看法是，它經常會“幻想”一些不真實的內容。我記得在發布GPT-3時，曾有一項學術調查，調查對象是一些自認為是AI領域專家的學者，問他們認為GPT-3產生“幻覺”的比例有多高。

實際情況是，答案應該只有0.1%，甚至更少。但這些學者普遍認為，大約50%的時間，GPT-3的回答都是不真實的。他們認為，ChatGPT一半的回答都在胡說八道，講些明顯不對的東西。因此，這種標簽一直伴隨著我們很長時間。

基于這種看法，我們當時并沒有預料到，金融行業和政府機構會成為我們技術的早期采納者。但出乎意料的是，最早的一些大企業合作伙伴竟然是金融機構，比如摩根士丹利、紐約銀行等，這些都成了我們的重要合作伙伴。他們已經找到了解決方案，能夠足夠可靠地將這項技術應用到關鍵業務流程中。

現在，我們也在與政府部門合作，逐步將我們的服務擴展到更多的領域。我記得曾有人說過：“我們意識到這是一項新技術，如果我們不接受它，最大的風險可能就是無法生存下去。”

同樣，如果銀行不采納AI技術，就無法與那些已經實現AI優先體驗的新銀行競爭。這是一個高度創新的行業，采用和推廣AI的效果比我預期的要好得多。

當然，這個領域仍存在風險，比如我們之前提到過的AI“幻覺”，現在又出現了一個新的風險——所謂的“提示詞注入攻擊”（prompt injections）。一旦模型真正開始針對個人和其數據進行個性化處理，攻擊者就可能通過某種方式“欺騙”模型，讓它透露不該透露的信息，或者做出不該做的事情。

舉個例子，如果我知道你很多私人信息，我當然知道什么時候可以分享給某些人，什么時候不能分享給其他人。但隨著模型越來越多地掌握個人信息，風險也隨之增加。我們需要小心應對這些風險，盡管我們目前已經能夠有效地管理它們，并從中獲得巨大好處。

鮑曼：銀行業現在非常關注欺詐問題。你認為我們能否利用AI來減少銀行欺詐，或者說我們應該如何防范冒充他人進行欺詐的行為？

奧特曼：這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也是我非常擔心的一個領域。讓我給你講一個例子：某些金融機構仍然使用“語音識別”作為身份驗證方式，特別是在需要轉賬大額資金時。你只需要說一個口令，系統就會執行轉賬操作。

這種做法簡直是瘋狂的！AI技術完全可以突破這些“語音驗證”方式，幾乎所有目前人們用來驗證身份的方法，都能輕易被AI破解，除了密碼之外。例如，自拍、語音識別等方法，在AI面前顯得十分脆弱。

我真的非常擔心，我們會面臨一場嚴重的欺詐危機，尤其是在AI技術越來越成熟的情況下。我們和業內的其他人一直在提醒大家，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完全釋放這些技術的潛力，但它們早已存在。而且，犯罪分子可能不需要太多技術能力，就能輕易使用這些工具。現在已經有報道指出，某些綁架勒索案件中，騙子利用被害人親人的聲音制造威脅，甚至打出緊急電話。未來，這種技術會變得越來越逼真，社會必須正視這個問題。

同時，人們需要改變與他人交互的方式，特別是如何驗證“這是誰打來的電話”。未來的語音通話，可能很快就會變成視頻通話，且幾乎與現實無異。因此，我們必須教育公眾如何在這種環境下驗證身份，以及如何防范這種欺詐行為。這將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03 AI工具不該被妖魔化 它們在釋放時間價值

鮑曼：現在很多青少年開始利用AI工具來幫助他們學習，特別是像ChatGPT這樣的工具。你對這種現象有何看法？在基礎教育領域，AI應該如何正確引導使用，才能發揮積極作用而非助長投機取巧？

奧特曼：我有兩件事想分享：

首先，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祖父，因為他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但我奶奶曾經講過一個關于計算器的故事。計算器問世時，我的祖父非常反感，他是一個非常擅長數學的人，聽到計算器發布后，他認為這會毀掉數學教育，因為大家不再需要學習如何用計算尺，查對數表等。他覺得，既然有了計算器，那為什么還要教別人數學呢？

這個故事讓我思考良多，因為這也反映了人們對新技術的天然懷疑。然而，事實證明，更好的工具讓我們把大腦的能力用在了其他更有價值的地方，我們開始在高中教授微積分，學生也能接觸到更高深的知識。

其次，我自己也有類似的經歷。記得在我初中時，谷歌剛剛問世。高中老師們聽說了這個新工具后，感到非常恐慌。因為有了谷歌，你不再需要記住那些具體的事實，比如某場戰爭發生的年份，你只需要查一下。那么，歷史課還有什么意義呢？而且，你不再需要去圖書館查找資料，不必使用圖書館的卡片目錄，再跑到書架上找書。結果你可能發現那本書已經被借走了，然后你得再去找別的書。老師們認為，如果學生不再經歷這些麻煩的過程，那么學習還有什么意義？

我小時候也去過圖書館，使用過卡片目錄，雖然只是做過一小部分的工作，但我當時想：“天啊，那真的是非常糟糕的經歷。如果我能節省一小時，去做些更有意義的事情，那該多好！”

后來，我的學校曾短暫地試圖禁止學生使用谷歌，甚至要求大家簽署不使用谷歌的承諾書。但很快，大家意識到：哦，原來我們可以給學生更多的工具，同時提升對他們的要求。盡管學生去圖書館的次數可能減少了，但他們可以將這些時間用于更深入的思考，提出新的觀點，或者做些更有創意的事情。

鮑曼：你曾說過，AI將為小企業帶來前所未有的機會，創造一個全新的創業環境。我記得你稱之為一個新時代。你怎么看待小企業的發展機遇？你如何看待這一轉型？

奧特曼：最令我興奮的事情之一，便是聽到越來越多關于人們如何在商業中使用ChatGPT的故事。

每個人都有自己獨特的使用方式，但我最喜歡的一個故事是這樣的：有一次，我坐Uber時，司機跟我聊起了一個新興的工具，問我是否聽說過，這個工具就是ChatGPT。我回答：“聽說過，你是怎么用的？”他說：“太不可思議了！我有一個小生意，之前生意非常不好，但現在我幾乎能讓ChatGPT為我完成每個領域的工作。它幫我做合同、回復客戶支持郵件、制定營銷策略、設計廣告等等。”他列出了一個清單，實際上他幾乎通過ChatGPT來運營整個業務。

那時，ChatGPT并沒有廣泛普及，顯然他是個極早期的使用者。但他已經找到了運用ChatGPT來經營生意的方法。這并不是說他搶了別人工作，而是他的生意本來就經營不善。因為他支付不起律師費用，也請不起客戶支持人員，更不知道如何找到人來設計廣告，甚至如何擁有一個能自動為他投放廣告的系統。而現在，他幾乎把這些任務全交給了ChatGPT來完成。

當然，現在情況變得更加成熟。我們有了一個完整的產業，圍繞著我們的API構建了各種工具，幫助人們真正實現自動化。但那時，僅僅依靠ChatGPT來完成這些任務的創新精神讓我印象深刻。如今，這種工具似乎已經開啟了“簡單模式”，人們正在以各種令人驚嘆的方式應用它，真正帶來了變革。

以下為現場觀眾提問： 04 AI沖擊傳統體系，也帶來商業新范式

問：為了進行信用評分或信用評估，金融機構將會使用AI挖掘數據。對于那些擔心AI會根據我們不希望它分析的模式做出決策的人，你有什么看法？你們是如何思考并避免此類風險？

奧特曼：這個問題超出了我的專業領域，所以我會從常見的角度來回答。

首先，這些模型的一大優勢是它們能理解自然語言，且非常容易引導。例如，你可以告訴AI：“你可以查看這些數據來做決策，但不要考慮X、Y或Z因素，這些因素絕對不可以成為決策依據。”通常來說，AI能夠非常準確地遵循這些指令。現在的語言模型能精確執行指令，把數據進行合理的組合并做出決策，這與我們以前的方法不同。

第二，關于隱含的擔憂，即AI是否會帶有我們不希望看到的偏見。我認為人類都有偏見，但AI是冷靜、無情感的，它不像人類那樣容易受固有偏見的影響。如果AI被正確構建，它在許多行業中有可能成為一種去除偏見的有效工具。事實上，這一現象甚至可能讓很多人感到意外，尤其是與我們以前的AI發展方式相比。但從當前的技術進展來看，這似乎是非常可能實現的。

問：AI會進化出自己的道德觀嗎？

奧特曼：人們常常對AI是工具還是“生物”感到困惑。就我個人而言，我更傾向于將AI視為工具，而不是擁有獨立道德觀的存在。

我不認為AI會有自我的道德判斷。AI確實可以學習并分析人類的思想，它可能幫助我們識別某些問題，比如指出“這是你思維中的漏洞”，或“這個地方應該有所不同”。這可能揭示出真正的道德差距，但我目前還不清楚我們世界觀中最大的問題在哪里。如果AI能幫助我們更快速地發現這些問題，指正不一致之處，我認為這將非常有益。

但要明確的是，雖然我們容易將“生物”的概念加給AI，實際上，AI并不具備這些特征。

問：有些人認為，AI將會摧毀或重塑傳統的互聯網，無論是在搜索還是其他方面。你怎么看？顯然，我們現在基于互聯網構建了龐大的經濟體系，你覺得AI在哪些方面最具破壞性？哪些地方則會保持現狀？

奧特曼：我確實認為AI會對人們使用技術的方式產生沖擊。比如年紀稍大或習慣寫正式郵件的人，可能會先列出溝通要點，再把內容放進ChatGPT，ChatGPT寫出一封冗長而正式的郵件，里面充滿了“廢話”，真正的要點藏在某個地方。然后，他們再把這封郵件發給別人，別人又讓ChatGPT對內容進行總結。這種做法對于大多數高中生來說可能顯得很荒謬，他們直接發要點就好了。像這種過于正式的郵件方式，顯然已經過時了。

但這也反映了我們對互聯網的使用方式正在發生變化。比如我早上醒來，通常會檢查許多應用，跨越五六個不同的平臺。而我真正需要的，是我的AI助手能代替我處理這些信息，管理互聯網的各種流量。

我的手機整天都在震動，像是走在拉斯維加斯大道上，五光十色，信息隨時轟炸過來，極度分散注意力。我希望我的AI助手能幫助我管理這些信息，知道何時打斷我，能識別我何時在專心工作，何時在開會，何時有時間思考。如果有必要，AI助手能主動介入；否則，它可以把信息精簡匯總，直接給我要點。我不再需要面對無休止的點擊、回復和冗余內容。

這種變化可能會對互聯網的運行方式帶來巨大沖擊，但也可能催生出新的商業模式。例如，我一直希望互聯網能夠實現微支付系統，解決信息過載和垃圾消息的問題，或許會有新的協議來應對這些問題。看起來，我們正朝著一種全新的發展模式前進，未來，你醒來時，技術將陪伴你度過整天。

05 AI成最佳職場搭檔 軟件需求將暴增1000倍

問：感謝你幫助延續了我的職業生涯，至少在這些年里，我的工作效率得到了提升。你提到過，預期會有大量的職位流失，也會有大量的職位增加。能否詳細談談這些領域，以及它們可能帶來的潛在影響？

奧特曼：首先，我們無法準確預測未來到底需要多少額外的勞動力來滿足真實的需求。比如，假設你在醫生的候診室等了一個小時，這其實只是意味著醫生數量不足，或者醫生的工作效率不高。如果醫生能夠一直準備好，立刻為你接診，那一切都會變得更高效。

每當你在某個地方浪費時間，或者在網絡上點來點去卻沒法順利操作時，實際上我們正面臨勞動力供給不足的問題。回頭看，可能會發現這些效率低下的現象是個大問題。

某些領域可能會完全消失。例如，你是否體驗過AI客戶支持？幾年前，打電話給客服可能要通過一個復雜的電話樹系統，接通好幾個不同的人，問題仍然得不到解決，最后你可能還得再打電話回去，等待幾小時。這種體驗讓人沮喪。

然而現在，打電話給這些AI支持系統，接通后就像和一個超級智能的專家對話，不需要再接通人工客服，AI能夠完成任何人工客服能做的事，且效率極高。沒有錯誤，問題可以立刻解決。對此，我一點也不介意它是AI，而不是人類。

當然，有些領域我還是希望能有真人，比如醫生。今天，使用ChatGPT診斷的效果常常超過大多數醫生，甚至能發現一些醫生可能誤診的稀有病癥。然而，盡管如此，大部分人還是會選擇去找醫生。我不希望把我的生命完全交給AI，盡管它的診斷可能更精準。

所以，某些領域我們會繼續使用傳統方式，就像計算機程序員這個例子。現在，程序員的生產力大幅提升，硅谷程序員的薪資也在快速增長。因此，我們預計，世界對軟件的需求將大幅增加，可能提高100倍，甚至是1000倍。如今，程序員可以寫出更多的軟件，收入也隨之增長，世界會因此變得更好，程序員的幸福感也會提升。我認為，我們在許多領域都會看到類似的變化。

至于一些需要身體操作的工作，可能仍然會由人類完成一段時間。然而，當機器人浪潮在未來3到7年內到來時，這將是社會必須認真面對的一大挑戰。

06 AI存三大致命威脅，意外接管世界最驚悚

問：幾十年來，科幻小說告訴我們，AI最終會殺死我們。關于AI，什么讓你夜不能寐？你最擔心的是什么？我們又該如何防止這些擔憂成為現實？

奧特曼：關于AI，我擔心的有三個主要問題：

1.惡意力量獲得超級智能并加以濫用

這里指的是惡意力量——比如敵對國家或恐怖組織——獲得超級智能，并用它來執行惡意目的。例如，他們可能利用AI設計生物武器，摧毀電網，或者入侵金融系統盜取資金。沒有超級智能，這些事情幾乎是不可能的，但隨著超級智能的出現，這種情況就變得非常可能。

問題是，目前世界上沒有足夠強大的AI來抵御這種攻擊，因此我們處于很大的風險之中。如今，AI在生物能力和網絡安全領域的潛力正在快速增長，但世界似乎并未充分意識到這一點。對于這個問題，我不確定我們還能做些什么，但它無疑是一個非常嚴峻的挑戰。

2.失控事件

這類風險有點類似科幻電影中的情節——AI拒絕被關閉，甚至可能說：“我不能關掉自己”。雖然這個問題不像第一個那么嚴重，但如果真的發生，后果也會非常嚴重。

許多公司（包括我們自己）都在進行所謂的“模型對齊”工作，試圖避免這種情況。但隨著AI系統變得越來越強大，這個問題也變得越來越迫切。

3.AI意外接管世界

這是我認為最難以想象但又最可怕的情況。它并不是像科幻電影中那樣，AI會突然“覺醒”并控制世界，而是AI深度嵌入社會，超越了我們的理解，甚至在沒有惡意的情況下，社會可能會朝著一個我們無法預測的方向發展。

比如，記得我小時候，IBM的“深藍”擊敗了國際象棋冠軍加里·卡斯帕羅夫。我父親當時說：“這意味著象棋的終結，沒人會再玩象棋。”然而，盡管AI在象棋中擊敗了人類，AI和人類的合作反而帶來了更好的結果。AI提供多個選項，人類選擇最佳選項。然而，不久之后，AI的力量變得越來越強，人類參與反而讓結果變得更糟，最終獨立AI的表現碾壓了人類和AI的結合。

另外，在20世紀90年代，人們認為AI擊敗象棋冠軍意味著象棋游戲的結束。但實際上，象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受歡迎。人們喜歡看人類下象棋，我們更關注的是人類的思維和行為，這個現象對我來說很有啟發。

從短期來看，我擔心年輕人在情感上過度依賴AI，特別是像ChatGPT這樣的工具，甚至讓他們決定自己的生活路徑。這種現象在年輕人中很常見。我們正在研究并試圖理解應該如何應對這種情況。雖然AI的建議可能比任何人類治療師的意見都好，但完全依賴AI做決策仍然讓我感到極度不安，甚至是危險的。

長期來看，如果我自己無法比ChatGPT做得更好，完全交給它決策，看似無害，但這意味著我們已經將整個社會的決策權交給了一個非常強大的系統，而我們卻并不完全理解它的運作方式。這才是我認為最令人擔憂的地方。

07 AI將成全球平等新杠桿 發展中國家或實現跨級躍遷

問：你認為AI如何讓發達市場和發展中市場受益？

奧特曼：我確實認為，AI有可能成為平衡全球差距的一個關鍵因素。以醫療和金融為例，發達國家的體系可能不完美，但至少它們有醫療和金融服務，盡管有時候這些服務可能過于復雜或者昂貴。然而，在許多發展中國家，問題是根本沒有足夠的醫生、金融顧問或其他專業服務。在這種情況下，AI的出現可能帶來巨大的改變。

例如，如果一個AI問診系統能夠提供基于深度學習和大量醫學數據的建議，哪怕它不能完全代替醫生，它仍然能夠為許多資源匱乏地區的患者提供幫助。隨著技術的進步，這些系統將不斷變得更加智能，可以為成千上萬的人提供服務，而不需要昂貴的醫療基礎設施。我最感興趣的是，假設每個人都能獲得免費的、非常強大的GPT-5作為個人助手，那將對全球產生多大的影響。

對于企業而言，AI的應用能夠提升財務建議、欺詐檢測、風險評估等領域的能力，使得許多尚未得到充分服務的市場能夠更好地應對經濟挑戰。在很多發達國家，金融服務和風險管理將在未來十年經歷深刻的變革，AI將大大加速這一過程。這對那些能夠快速采納技術的企業和國家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機會。

至于發展中國家，它們的最大優勢可能就是“跳躍式發展”。比如，在一些地方，人們可能會直接從“移動互聯網”階段躍升到AI驅動的服務平臺，而不需要經過許多傳統的技術和服務層級。這將帶來巨大的轉變，服務的成本會大幅降低，提供的速度和質量也會有顯著提升。

問：OpenAI或你們的服務如何促進這一演變？監管機構應該如何做？

奧特曼：我們愿意與任何人合作，甚至與競爭對手一起推動技術的普及與發展。過去六個月里，推理模型的進步非常顯著。從最初那些反應遲鈍、只會快速給出回答的模型，到現在的模型，已經能夠在幾秒鐘甚至幾分鐘內進行深思熟慮，提供更復雜、更準確的解決方案。

這種技術的穩健性和可靠性，已經使得像AI這樣的工具變得更加實用，很多行業可能還沒有完全認識到這些技術的潛力，但實際上，最新一代的模型已經非常強大，比大多數人都聰明。

對于政府和監管機構而言，擁抱AI是非常重要的。AI有能力提升政府部門的效率和決策質量。 （文/騰訊科技特約編譯 金鹿 編輯/海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