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九四四年秋冬,日寇大舉入侵廣西,桂平、武宣相繼淪陷。黔江兩岸遭受日寇侵略者的蹂躪,燒殺擄掠,罄竹難書。受害群眾個個切齒痛恨,決心尋找機會,與日寇決戰(zhàn)一場。
黔江大藤峽內(nèi)的紅石灘,是水面最窄、最險要的河段.灘上有一巨石自江右橫突江中,故名曰“橫石磯”;因其呈絳紅色,又名"紅石磯";其所在的紅石灘也由此得名。這是大藤峽入口河段,南、北兩岸山勢迥逼,竹木覆蓋,曲折幽深,原為武宣縣轄區(qū).南岸的中峽江各村屯,到解放后才劃歸桂平縣轄。南、北兩岸自淪陷后,常受日寇滋擾,強迫要糧、要"花姑娘",不給就擄掠燒殺,實行“三光”。
有一次,日寇進犯北岸東鄉(xiāng)的下江村,群眾紛紛走避.村長陳國明與其子、孫三人躲藏于破廟中,被兩個日兵搜索發(fā)現(xiàn),無法逃脫,只好先繳搶,后再伺機開溜。于是,他們便故意把槍支仍在地上,表示"歸順"皇軍。但當(dāng)日兵彎腰拾槍時,陳國明急忙向兒、孫暗使眼色,示意趕快逃跑。兒、孫倆十分機靈,待日兵彎腰拾槍起身時,便已溜得無影無蹤了。日寇只好抓住陳國明,強逼他帶路搜索村莊。陳國明不甘心本村群眾受日寇禍害,設(shè)法將日寇帶出村外的野嶺荒澗。日兵上當(dāng)后,氣得哇哇直叫,一下子用刺刀挑死了他。
陳國明村長蒙難后,其兒子陳鳳南為報父仇,願捐四千斤稻谷資助抗日。東鄉(xiāng)群眾對日寇的暴行切齒痛恨,也紛紛磨拳擦掌,要求組織武裝自衛(wèi)隊伍,抗擊日寇。在潘新潮、陳毓義、陳紹坤、陳鴻清,韋世寬等人的組織下,一支以抗擊日寇、保衛(wèi)家園為宗旨的"武宣東鄉(xiāng)抗日義勇隊"成立了.并派人劃船過南岸中峽江各村屯聯(lián)系,邀約南岸群眾一起參戰(zhàn)。為擴大力量,還寫信到中峽江山外毗鄰的桂平縣轄的武平里,請求胡華軒召集人槍前來援助。
桂平縣武平里獨石村的胡華軒,早年畢業(yè)于中山大學(xué),是當(dāng)?shù)仡H有名氣的開明學(xué)生。其家庭是武平里中富豪大戶,擁有武裝。他接信后,決定應(yīng)邀參加戰(zhàn)斗。于是便組織發(fā)動了武平里青壯男子漢一百多人,帶著重機槍一挺,步槍、粉槍一百多支,在中峽江六廟村陳鳳廷的向?qū)?開赴紅石灘參戰(zhàn)。中峽江各村屯群眾對日寇也同樣有著刻骨仇恨,一聽說在紅石灘狀擊日寇船隊,也有數(shù)十人踴躍參加。
02.
伏擊戰(zhàn)地點選擇在紅石磯。
一九四五年一月二十二日(農(nóng)歷甲申年十二月初九),獲悉日軍從武宣縣城乘船沿黔江順流東下的情報,武宣東鄉(xiāng)抗日義勇隊選擇紅石灘為伏擊地點,并派陳紹坤、陳鴻清等人渡河過南岸商量,決定由東鄉(xiāng)抗日義勇隊據(jù)守北岸的“馬鞍角”,南岸由桂平武平里和龍山群眾據(jù)守“崩楞角”(又名攀山角)。北岸兩挺輕機槍,南岸一挺重機槍,組成交叉火力網(wǎng),夾擊日寇東下船隊。
一月二十五日(農(nóng)歷十二月十二日)天亮前,南北兩岸武裝群眾按照商定部署進入陣地,埋伏等候。天亮后,當(dāng)冬日初升之時,上游北岸邊的古樓村槍聲大作,遠遠望去,只見日寇正在村中燒殺擄掠,一時間,古樓村被燒成熊熊大火,濃煙蔽日。隨后,日寇船隊便從江面順流而下,進入大藤峽河段,駛近紅石灘。
只見十幾只小“膠艇"(即橡皮艇)前開路、后護衛(wèi),七艘(一說五艘)大船在中間相隨而開到紅石灘。再仔細一看,其中三艘"四萬大"(即2.0噸位)的木船上裝載的全是婦女,兒童和物資,每船有十來個日兵押送,其余四艘則裝載日兵,人數(shù)約三百左右。自桂平、武宣淪陷后,第四戰(zhàn)區(qū)國民黨抗日部隊已撤退到桂西一帶,日寇認為這桂中、桂東南一帶己是安全的地帶,根本沒有戒備狀態(tài)。只見日兵們有的蹲坐在船艙內(nèi)默默吸煙,有些背著槍站在船邊觀看兩岸風(fēng)光,有的則矗槍站立在船板上,悠閑自在地剝著搶來的花生,把花生米拋進嘴里慢慢地品嘗……
上午九時左右,先以三只“膠艇”及隨后的第一艘大船進入了南岸群眾據(jù)守的“崩楞角”陣地,胡華軒指揮的武平里武裝群眾和對面北岸東鄉(xiāng)義勇隊便同時開火射擊,毫無戒備的日兵突然紛紛中彈倒斃,有的掉下江中,血染水面。
日寇船隊遭受突如其來的伏擊,驚醒過來后便急忙傖促還擊。機槍架到船邊,分別向南北兩岸掃射。當(dāng)日寇知道與他們交鋒的不是正規(guī)軍部隊,而是當(dāng)?shù)赝撩?認為不堪一擊,于是各船便停機息漿,全力還擊。這樣,第一艘敵船便倒轉(zhuǎn)船頭,向南岸陣地迫攏,南岸陣地上的那挺重機槍,立即對準(zhǔn)它掃射。船上日寇的機槍、步槍也一齊向重機槍陣地壓過來,子彈似雨點一樣。機槍手李建初(武平里平地村人)不幸在彈雨中陣亡,重機槍一時發(fā)揮不了作用。埋伏在南灘低洼陣地的陳文甫、陳時作、陳建標(biāo)、廖朝英、張慶仁、樊亞照、陳泗流、劉華章等十二人,由于地勢不利,火力不好發(fā)揮,只是抓住火力間隙,突然站起來舉槍射擊,隨后又迅速臥倒隱蔽。一個多小時以后,戰(zhàn)斗越打越激烈, 南、北兩岸群眾交叉射擊日寇,以及日寇還擊兩岸群眾的火力,在紅石灘江面交織成網(wǎng),密集的槍聲響徹十幾里外。戰(zhàn)斗中,南北兩岸群眾居高臨下,據(jù)守險要地形,近距離向敵射擊,所以命中率較高,再加上敵寇于船上無地疏散隱蔽,故傷亡甚大;而日寇則憑其裝備精良,彈藥充足而舍命頑抗,打得紅石灘水濺石飛,戰(zhàn)斗進入了膠著狀態(tài)。在南岸陣地上,由于日寇的火力猛烈,泥沙、碎石被打得滿天飛,參加戰(zhàn)斗的群眾伏在泥窩里、石頭邊,無法抬起頭來,也睜不開眼。不少槍支因河沙灌進搶筒,也打不響了。處于這種打不了,跑不掉的危急境況,有些群眾的心情開始緊張起來,驚慌失措。頭艘敵船在機槍火力的掩護下,終于逼靠岸邊,日兵紛紛跳上岸,向南岸陣地撲上來。在這危急關(guān)頭,低洼陣地的陳文甫高聲大叫:"誰帶有手榴彈,快投!"有個群眾帶有一顆,急忙投出。雖然炸不著日兵,但嚇得他們不敢冒然上岸,即改變主意,爬上橫突江邊的紅石磯頂上,架起機槍掃射.于是,猛烈的機槍火舌,卷著密集的彈頭雨點向南岸陣地飛上來。樊亞照、張啟新先后陣亡;陳時作被機槍掃射,全身受傷十幾處,倒在血泊中;陳文甫也受傷五、六處,左眼被槍彈擊起的飛石撞傷,流血不止,有一彈頭穿入手肘肌肉內(nèi),他急忙用手指挖出丟掉,又繼續(xù)血戰(zhàn)……
戰(zhàn)斗繼續(xù)進行。在強大的敵機槍火力掃射下,南岸的陣地看來是頂不住了。正在這危急時刻,陳文甫的胞兄陳亞炳趕來參加戰(zhàn)斗。陳亞炳雖然耳朵有點聾,但眼睛十分銳利,槍法很準(zhǔn),只要他眼睛盯得見的目標(biāo),槍聲一響,十有八九是命中的。所以他成為名傳龍山幾十里的“神槍手"人物,人們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陳皇帝"。這時,他操著一支單簡槍,埋伏在南灘陣地上方一叢荊棘邊的大石旁,雖然耳朵聽不清密集的槍聲,但銳利的眼睛卻注視著紅石灘的整個戰(zhàn)斗場面。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紅石磯頂上架著一挺敵機槍,一個戴眼鏡的敵機槍射手正在端著機槍向胞弟陳文甫的低洼陣地掃射時,陳亞炳便盯著這個敵機槍手的眼鏡,扣動板機,"呯!"的一槍,敵機槍射手鏡飛腦裂,當(dāng)即斃命,敵機槍中斷了射擊。日寇第二個機槍射手拖過機槍繼續(xù)掃射,陳亞炳接著一槍就把他擊斃。當(dāng)?shù)谌齻€射手爬上紅石磯正要端機槍時,又成了陳亞炳的神槍“靶子"。三個機槍射手接連斃命后,嚇得日寇龜縮在紅石磯底巖里,沒有誰再敢爬上磯頂,敵制高點的機槍終于發(fā)揮不了作用。陳亞炳大顯神槍威力,救援了南岸陣地。
這場戰(zhàn)斗,時間打了幾個小時(約上午九時至十二時左右),在南北兩岸武裝群眾的伏擊下,敵寇死傷累累。駛?cè)肽习侗览憬呛佣蔚娜幌阮^“膠艇”,被打壞入水,艇上的日兵全被打死、打傷,葬身江中。靠攏南岸的那艘敵船被燒毀,船上的日寇全部被殲滅.....
03.
戰(zhàn)斗持續(xù)到下午,困在船上的敵寇尚在負隅頑抗。北岸義勇隊在戰(zhàn)斗中犧牲三人,重傷一人,輕傷二人,先撤出陣地。南岸武裝群眾也隨后撤出陣地,結(jié)束戰(zhàn)斗。
待南岸群眾撤出陣地后,那婆村觀戰(zhàn)青年陳善華躲在附近岸邊的竹林里,窺探戰(zhàn)后敵寇動靜。只見日寇船隊離開紅石灘,順流到坪沖河段南岸的白沙坑處靠岸停泊,幾十名日寇帶著一頭軍犬上岸捜索。捜索完畢,便分成三、四人一伙,分別抬著一大件一大件的東西上岸,在白沙灘上直忙個不停。自傍晚至天完全黑下來后,日寇才返上船只,開船離岸,順流而下桂平。在月夜中隱隱約約看見那頭軍犬蹲在岸邊不肯上船,孤單單地留守在白沙坑。
目睹著這一切情景的陳善華,當(dāng)晚老睡不著覺,腦子里直打問號:日寇從船上抬上岸的究竟是什么貨?是槍支彈藥,還是糧食財物?很想弄個明白。這個過山打長工的山區(qū)窮苦農(nóng)民,由于生活所逼,抱著希望能從中執(zhí)獲些日寇財物,幫補生活。于是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他就約了黃亞新、陳桂香, 三人一起趕到白沙坑導(dǎo)覓。只見白沙坑這個大沙灘已經(jīng)過偽裝,浮沙被撥得平平整整,沙面上留下了一行行的鞋印。那頭軍犬還極端“盡職”地蹲在那里看守,看見有人來了,朝著陳善華就要撲過來.陳善華急忙拔出五寸刀做防范。心想:你敢過來咬我,那我就用刀和你拼了!并高叫:“軍犬要咬我了,快打死它!"黃亞新帶有粉槍(鳥槍),聽到陳善華叫喊,便立即開火打死了敵犬,把犬尸拖到茅草叢中收藏。
打死敵犬后,陳善華便拿著一條舊秤桿,用尾桿在沙灘上戳來戳去,探尋日寇埋東西的地點。突然,他在敵犬蹲守的那處沙灘戳著軟綿綿的東西了,知道沙坑下面一定有貨,便急忙用手扒開泥沙,發(fā)現(xiàn)露出一雙人腳,就叫起來:"你們快來幫手,我扒到貨了!"于是用力拖出來一看,原來是一具敵寇尸體.左手肘被斬,用白布包扎.戴眼鏡,尸身用洋紗卷纏.領(lǐng)章是兩粒星,肯定是個當(dāng)官的,但不知是什么軍銜、職務(wù)。陳善華解開纏尸洋紗,剝掉衣服,憤怒地用五寸刀割下敵寇軍官的尸肉,邊割邊斥罵:"你們侵略我們中國,殺害咁多人,我們殺你十個幾個,就是割肉來吃也不能解恨。"在敵寇軍官尸體旁邊的一小坑里又挖出一女尸,年齡約二十二、三歲,身穿長袍(旗袍),手腕上還戴著一塊女式日字表。搜身時發(fā)現(xiàn)有一張白紙,紙上寫著"譚姑娘”三字.剝掉衣服,發(fā)現(xiàn)尸身被機槍彈打中七處。估計此女尸生前是敵軍官的"小老婆"或是隨軍情婦,年紀輕輕也隨主子在紅石灘喪命。
在繼續(xù)翻挖時,陳善華他們挖到一個大沙坑,里面集中埋葬敵尸約有四十多具。一具具翻看,發(fā)現(xiàn)每具尸體均被斬掉左肘,耳朵被割。據(jù)說是日本方面將戰(zhàn)死官兵的手肘砍掉一只(男砍左,女砍右),燒灰寄送回國內(nèi)安撫靈魂的。整整一個上午,陳善華、黃亞社、陳桂香尋得衣服、洋紗、白布、手巾等隨葬物品一大堆,最后便分割軍犬肉而返村歸家。
陳善華等人翻敵尸后第二天,消息傳到高橫村,不少群眾紛紛劃著竹排沿江到白沙坑,全部將敵寇埋葬的戰(zhàn)殍翻挖上來,約有一百多具。出于對日寇侵略者的刻骨痛恨,群眾竟然憤怒地對殍尸剝衣肢解、千刀萬剮。……
04.
事后,據(jù)偵探獲悉,這支日寇船隊是從武宣沿黔江大藤峽到桂平,再經(jīng)梧州、廣州而往南海去執(zhí)行"新任務(wù)"的。在武宣上船的人數(shù)為三百二十人。紅石磯伏擊戰(zhàn)后,到桂平清點時僅余一百二十來人,近二百名斃命于紅石灘,除埋葬于白沙坑一百多具殍尸外,還有八十來具肯定是葬身于江中魚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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