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口秀演員房主任“出圈”了。她是一位扛起整個家庭生活重擔,忍受了30年家暴的女性,終于在50歲的時候帶著兩個女兒凈身出戶,“成為脫口秀的女兒,讓脫口秀界有了出走的決心。”
正如重新回歸舞臺的脫口秀演員楊蒙恩說:“脫口秀這兩年的發展,女演員一直在上桌,男演員一直在上炕。”脫口秀行業經歷了多次變故之后,這兩年突然出現了一批來自天南海北、各行各業的女性脫口秀演員,不但豐富了人們看世界的角度,而且把那些女性難以啟齒卻普遍存在的,諸如月經、衛生巾、生育、性騷擾、男性凝視、造黃謠等的隱秘處境說了出來。
明明可以讓女性松一口氣,讓社會更加開放包容,讓人們更加互相理解,突然引起了有些人的“不適”,開始懷念男性脫口秀演員為主的初創時期,所謂那時才是純粹的喜劇。那時,思文幾乎是脫口秀舞臺上女性脫口秀演員的“獨苗”,隨著楊笠、顏怡顏悅、小鹿、步驚云、鳥鳥等演員出現,才有了更多女演員走上舞臺。大部分女性只是觀眾,只是陪襯,只是被吐槽的對象,以至于讓人誤以為她們的掌聲是默認舞臺上所說的一切。
看待世界的方式有很多種,男性是一種,女性也是一種,他們相對而立,共同組成一個完整的世界,卻不是對立的。如果有人一定要定義出一個“女性主義脫口秀”標簽,那一定也有“男性主義脫口秀”。但是,真理和真相因為它是本來就是真理和真相,不因為從誰的口中說出來而改變性質。
在如今的脫口秀舞臺上,可以從許多女演員的段子里還原很多很多女性荒誕的出生、成長、求學、工作、結婚、生育等人生階段,還有不堪重負的短暫人生。
小蝶因一場“醫療事故”出生。她是母親輸卵管結扎手術失敗出生的三胎,差點被送養,用哥哥姐姐的舊書本、舊衣服,用媽媽囤積的東西,直到她考上了全國百強高中,成為家里唯一一個走出去的人。
小帕“有N個媽媽的家庭”。她有一個至少結過六七次婚的爸爸,家庭對男性的不成熟極度包容,卻要求女性盡快成熟,給予她充滿創傷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甚至是中年。
大刀的女生成長心理獨白。她表現了一個女生成長中天馬行空的心理世界,被怪老頭“凝視”無法有效反抗,說出了很多女性心中的困惑難過和歇斯底里。
王小利是45歲的不婚主義者。用孩子和成年人的雙重視角對照出他人婚姻生活的苦辣酸甜,告訴大家“靈魂在身體里面,希望大家都能愛自己的身體”,活出了一種透徹和坦然。
還有開頭提到的房主任,比起走出去的難,留在原地更難,可能被打死,所以她義無反顧地出走了。
有人說,這么沉重的話題讓脫口秀不好笑了,不是喜劇了。什么是喜劇?“喜劇是戲劇的一種類型,一般以夸張的手法、巧妙的結構、詼諧的臺詞及對喜劇性格的刻畫,從而引人對丑的、滑稽的予以嘲笑,對正常的人生和美好的理想予以肯定。”她們只是在對自己荒誕的人生進行幽默解讀,自我諷刺,自我和解,這個過程仍然是抨擊假惡丑,追求真善美。
為什么觀眾笑著笑著就哭了,說明她們說對了。為什么笑著笑著就怒了,還是說明她們說對了。
“女性是一種處境”,而不僅僅是性別,“第二性”。一位騎行博主為了慶祝自己漲粉,特意打扮成漂漂亮亮的“女裝”騎行作為粉絲福利,出乎意料的是短短10公里路程至少3次被惡意別車鳴笛,這是他作為一位男騎手從來沒經歷過的,從而博主為女騎手的處境憤怒發聲。
有一些處境是專門給女性設置的。演員步驚云創辦了自己的脫口秀劇場,仍然因為“女性”身份被問“如何平衡事業和家庭”,但是很少有人問男性創業者。而且,節目嘉賓陳魯豫也被路人當面指出她有時間做自己的事業是因為沒有老公沒有孩子,是一種赤裸裸的冒犯,區別對待。
脫口秀是“冒犯的藝術”,如今“脫口秀是弱者的子彈”,這句話的含金量還在上升。女性脫口秀演員走上舞臺,也只是談了世界上大約半數人口經常要面對的事情,接了自己的傷疤,為什么引得另一部分人破防,假如有人聽到這些驚慌失措,想把她們的嘴堵起來,甚至惡意解讀把這種現象推向“男女對立”的危險邊緣,把責任全部推向女性,那么大概率曾經是兇手和幫兇。
有一個殘酷的真相,人們面對新生事物的出現,開始并不是鼓勵欣賞,而是蔑視打壓,害怕他們壯大之后威脅自己。既有事物或者舊事物,在面對新事物成長的時候,極少有心甘情愿、干凈利落退出歷史舞臺的,或者接受新的變革,而是經常充滿沖突,互相較量。
女性脫口秀演員上桌的底層邏輯在于獲得應有的尊重。女性只是相比于過去爭取到了一個“小眾”的發言機會,就引起了一些無端猜忌,被扣上“女權”“平權”“特權”的標簽,這充分說明了過去還不夠真正尊重女性,沒有看見女性的價值。
曾經在相當長的歷史時期內,女性是一種變相可支配的社會資源,常常與“犧牲”綁定卻無人在意。很多女性曾經或者正在經歷一出生很可能要被溺死在馬桶里,可能要被送走給接下來的男丁讓位,可能要在家庭里貢獻自己的經濟價值托舉兄弟,等到她們成年了,可能要犧牲自己的婚姻為另一個家庭繁育后代,繼續貢獻價值。比如,房主任曾經在三十年的婚姻里獨立支撐,貢獻了經濟價值、繁育子女、家務勞動等,當她不堪家暴決定離開婚姻的時候,即使他們凈身出戶,仍然會背上罵名。
可是,所謂向往“男主外、女主內”傳統生活方式的人,真的做到“主外”了嗎?還是“雙標絕癥”晚期患者,在一段婚姻里完美隱身,只想享受別人的勞動成果?再假借“提倡”男女平等,“玩轉”道德綁架,繼續享受“性別紅利”。其真實想法就是把女性當做供桌上的供品,供品怎么可能跳起來跟供桌下面跪的人評長論短呢?
但是,社會快速發展帶來方方面面的劇變,新生事物的發展趨勢有其必然原因。新事物的出現不一定是來取代舊事物的,可能是一種自然的演變、融合、更新。在此形勢下,提出問題的目的是解決問題,各個環節互相調適,而不是掩蓋問題,或者扼殺新生事物。
女性的表達,它的意義在于“表達”,不在于“女性”。應該更關注表達本身以及所反映的事件,推動精神層面的理解包容和行為層面的改善提升。女性脫口秀演員的表達是有效的,開始覺得女性不再是被調侃、被吐槽、被圍觀、被議論、被侵犯的對象了,她們的目標是活著,僅僅是活著而已,如果還有更高的目標,那就是活得稍微好一點,這關乎個人尊嚴和合理權益,與他人無關。
去年脫口秀舞臺上,唐香玉吐槽被家人頻繁催婚獲得許多人關注,事業爆火。今年,唐香玉在家庭聚餐中終于上桌了,沒人再催婚了,還吃到了只有男人那桌才能吃到的炸螞蚱,那一盤男人們以為女人們害怕卻是女人在廚房里清洗、油炸的酒肴。
嘻哈,前空姐,遇到一位空姐被乘客有意刁難,強迫空姐舉起沉重的行李箱放上行李架,并嘲諷“當空姐還舉不起來啊”。嘻哈見狀,上前幫忙舉起行李箱,并回諷了該乘客。之后,中國民航局頒發了新條例,明確指出除老弱病殘孕等特殊旅客外,由旅客自行擺手提行李至行李架,在一定程度上推動了行業規則的完善。
而步驚云的“反擊”更加直接,為被造黃謠而跳樓的女生仗義發聲。“出軌”“好色”等負面詞匯形容男性是特點,形容女性幾乎是滅頂之災。很多女性都經歷過被廁所偷拍,被偷內衣,被尾隨騷擾,即使她們什么都沒做,都會被無形的“貞操”“婦道”“名聲”扼住咽喉,束縛住手腳,任人宰割。
“我們以后就講這個了。”女性數量龐大,但表達機會卻不多,所以才顯得稀缺、刺耳。如果人們已經對“她”視角的敘事見怪不怪,只有兩種可能:一種可能是“她”的聲音還不夠響亮,另一種可能是人們已經接受習慣了,在認知世界里將“他”和“她”有效兼容,那么你的世界會更加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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