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法院：合伙人擅自退伙給其他合伙人造成損失的，如何處理？

綜合考慮退伙原因、理由以及雙方當事人過錯等情況，確定退伙人應當承擔的賠償責任

閱讀提示：

合伙人因退伙給其他合伙人造成損失的，如何處理？李營營律師團隊長期專注研究與合伙有關業務的問題，并形成系列研究成果陸續發布。本期，我們以最高人民法院處理的合伙協議糾紛案件為例，與各位讀者分享法院審理類似案件的思路。

裁判要旨：

綜合考慮退伙原因、理由以及雙方當事人過錯等情況，確定退伙人應當承擔的賠償責任。

案件簡介：

1.2008年5月，原告陳某與被告葉某等共計五人合伙經營茶葉，陳某出資35萬元。

2.2009年，被告葉某因合伙糾紛主張退伙，并擅自從倉庫中拉走部分茶葉。之后，其他被告合伙人也從倉庫中擅自拉走茶葉。

3.2016年8月，陳某訴至一審法院，要求葉某等四人共同償還原告出資額35萬元，支付資金占用費。

4.2018年，一審法院認為本案系個人合伙糾紛，合伙財產已經滅失、無法清算，綜合認定原告出資額系其投資損失，一審判決被告葉某等其他合伙人按各自過錯承擔賠償責任，其中，被告葉某負75%主要責任。葉某等人不服一審判決，上訴至云南高院。

5.2018年9月17日，云南高院二審判決駁回葉某等人上訴，維持原判。葉某向最高法院申請再審，主張合伙關系未解除、合伙財產未清算，葉某不應承擔主要責任。

6.2019年12月27日，最高法院認為，本案合伙關系已實際終止，綜合退伙原因、過錯等認定葉某應承擔主要責任，再審裁定駁回葉某再審申請。

爭議焦點：

葉某應否承擔75%的主要責任？

裁判要點：

一、本案合伙財產已滅失，合伙關系已實際終止。

最高法院認為，葉某主張合伙財產仍有大部分剩余茶葉和款項未予查清，但未能提供證據證明合伙財產存在的事實，其主張不能成立。在原審過程中，五位合伙人均無法證明剩余財產的數量和去向，但對葉某等拉走茶葉的事實均無異議。鑒于不能確定拉走的數量和剩余的數量，原判決認定本案合伙購買的茶葉已被葉某、陳孔勇、陳孔紅全部拉走，合伙關系已實際終止，并無不當。

二、葉某應當承擔75%的主要責任。

（一）合伙財產滅失，無法清算，可認定合伙人出資額為其投資損失。

最高法院認為，如上所述，原判決認定合伙財產已不存在，不具有清算的可能。在無法進行清算的情況下，原判決認定陳英的出資額為其投資損失，并無不當。

（二）應綜合考慮退伙原因、理由以及雙方當事人過錯等情況，確定退伙人應當承擔的賠償責任。

最高法院認為，《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第52條規定：“合伙人退伙……，因其退伙給其他合伙人造成損失的，應當考慮退伙的原因、理由以及雙方當事人過錯等情況，確定其應當承擔的賠償責任。”

（三）葉某最先主張退伙并擅自處置合伙財產，導致其他合伙人相繼處理合伙財產，進而使合伙財產滅失，應承擔主要責任。

最高法院認為，本案中，葉某最先主張退伙，在未通知其他合伙人和未對合伙財產進行清算的情況下，自行處置合伙財產，導致其他合伙人相繼處理合伙財產，最終導致合伙財產滅失，無法清算，陳英的投資額全部損失。原審法院判決葉某應對陳英的投資損失承擔主要責任，并無不當。

綜上，最高法院認為葉某應承擔主要責任，再審裁定駁回葉某再審申請。

案例來源：

《葉某、徐家宏合伙協議糾紛再審審查與審判監督民事裁定書》[案號：最高人民法院(2019)最高法民申5128號]

實戰指南：

一、在不定期合伙關系中，合伙人有權隨時解除合伙合同、退出合伙。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伙企業法》有關規定，自然人不定期合伙可以隨時解除合伙合同，合伙企業合伙協議中未約定期限的，合伙人在不給合伙企業事務執行造成不利影響的情況下，可以退伙。這兩種情況下，合伙人都負有一定期限內提前通知其他合伙人的義務。

二、如果合伙人擅自退伙，是否應當承擔賠償責任？

《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伙企業法》第四十七條作出明確規定，如果合伙人違背合伙協議、法律規定擅自退伙，應當賠償由此給合伙企業造成的損失。本案屬于自然人合伙，根據原《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若干問題的意見》（已失效）第52條規定：“合伙人退伙……，因其退伙給其他合伙人造成損失的，應當考慮退伙的原因、理由以及雙方當事人過錯等情況，確定其應當承擔的賠償責任。”該司法解釋現已失效，并未出臺新的銜接性規定。

對此，我們認為，合伙人退伙的，應承擔賠償責任。原因有二：第一，從法律體系銜接角度而言，本條司法解釋精神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伙企業法》一致；第二，合伙人未經通知及擅自退伙，本質上違背與其他合伙人之間的合伙信賴關系，是一種違約行為，理應承擔賠償責任。

三、綜合以上，合伙人不得擅自退伙，否則應當承擔由此造成的損失，

不定期合伙關系中，合伙協議有約定的，從其約定，合伙協議未約定的，合伙人原則上可以隨時退伙，但需賠償因其擅自退伙所造成的損失。在此，我們需要提示退伙人，退伙需履行相應程序，即使是解除不定期合伙合同，退伙人也負有在合理期限內通知其他合伙人的義務。在合同未解除、其他合伙人對此不知情的情況下，退伙人不得任意處分合伙財產，否則，這部分擅自處分的財產很可能被認定為“給合伙造成的損失”，退伙人最終仍需賠償由此造成的損失。

法律規定：

1.《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九百六十九條　合伙人的出資、因合伙事務依法取得的收益和其他財產，屬于合伙財產。

合伙合同終止前，合伙人不得請求分割合伙財產。

2.《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九百七十六條　合伙人對合伙期限沒有約定或者約定不明確，依據本法第五百一十條的規定仍不能確定的，視為不定期合伙。

合伙期限屆滿，合伙人繼續執行合伙事務，其他合伙人沒有提出異議的，原合伙合同繼續有效，但是合伙期限為不定期。

合伙人可以隨時解除不定期合伙合同，但是應當在合理期限之前通知其他合伙人。

3.《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伙企業法》第四十六條　合伙協議未約定合伙期限的，合伙人在不給合伙企業事務執行造成不利影響的情況下，可以退伙，但應當提前三十日通知其他合伙人。

4.《中華人民共和國合伙企業法》第四十七條　合伙人違反本法第四十五條、第四十六條的規定退伙的，應當賠償由此給合伙企業造成的損失。

1.其他合伙人主張退伙人“擅自退伙”的，應就自己的主張承擔證明責任，否則應承擔由此造成的不利后果。

案例1：《董全勝、藍擁軍合伙協議糾紛再審民事判決書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粵民再233號》

廣東高院認為，雙方簽訂的《合作協議》第五條第（2）項中約定“甲、乙雙方如有哪一方提出退出，需賠償另一方違約金五十萬”。董全勝主張駱鼎旭從2012年年初開始多次提出解除合伙合同，且在董全勝拒絕其起草的四份變更合伙關系協議的情況下，于2012年6月份擅自離開合伙體，已構成違約。駱鼎旭確認其于2012年6月份離開合伙體，但主張當時雙方還在協商解決矛盾過程中，其離開的原因是董全勝不讓其回去，并于2012年7月單方向客戶發出通知停止駱鼎旭參與合伙體的經營。從雙方提交的證據看，董全勝和駱鼎旭在2012年6月之前已對合伙體的經營產生分歧，雙方就此有過多次溝通協調，駱鼎旭為此先后起草了幾份協議書草稿，與董全勝協商終止合同或將合伙體變更為由其獨自承包經營等，但董全勝均不同意。在雙方協商未果的情況下，董全勝于2012年7月向客戶發出《聲明》稱駱鼎旭已離職，停止駱鼎旭參與合伙體的經營。駱鼎旭自2012年6月份離開合伙體起，不再實際參與合伙體的經營。因雙方在合伙經營中存有諸多分歧，董全勝未有充分證據證實駱鼎旭擅自退伙，故一、二審法院對其要求駱鼎旭支付違約金50萬元的訴訟請求不予支持并無不當，本院再審予以維持。

2.合伙人擅自退伙，構成違約，其他合伙人需要舉證證明合伙體損失，退伙人應就該損失承擔賠償責任。

案例2：《甄健安合同糾紛再審審查與審判監督民事裁定書》[案號：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2018)粵民申4800號]

廣東高院認為，本案系合同糾紛，根據一、二審法院查明的事實，文某某、甄某某簽訂《合伙經營協議書》建立合伙關系，后文某某擅自退伙，構成違約。由于文某某、甄某某均未能提供充分證據證明合伙期間的財產和債務具體情況，且均不申請對合伙期間的全部財務狀況進行清算審計和對裝修及設備價值進行評估鑒定，合伙組織的財產及債務無法確定，所以甄某某主張的合伙體的損失無從認定。《合伙經營協議書》中雖約定了文某某需向合伙體出借資金300萬元的義務，但合同中也明確了該借款是分期分批出借，對借款分期履行的金額及期限均未作出具體約定，沒有充分證據證明因文某某擅自退伙造成合伙體資金斷裂的事實。故甄某某請求文某某賠償違約退伙造成的損失60萬元依據不足，二審法院未予支持并無不當。

專業背景介紹：李營營，北京云亭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業務培訓工作委員會副主任，北京企業法律風險防控研究會第二屆理事會理事，畢業于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民商法碩士（公司法方向），專注于民商事訴訟與仲裁、商業秘密民事與刑事、保全與執行等實務領域，在最高人民法院、各省級高級人民法院成功辦理多起重大疑難復雜案件，辦理案件標的金額超過百億元。在合伙業務、擔保業務領域，李營營律師長期帶領團隊扎根深入研究合伙業務、擔保與反擔保訴訟案件相關的法律問題和裁判規則。在合伙業務、擔保與反擔保領域，李營營律師根據長期深入研究專項領域的積累成果，形成了近百篇專業研究文章，在交出版社陸續出版成書的同時在平臺上進行發布，希望讀者能夠更多了解合伙業務、擔保與反擔保知識，避免使自己合法權益收到損害。同時，李營營律師辦理多件大額合伙業務、擔保案件，并取得良好效果。在商業秘密非訴項目方面，李營營律師團隊可以有效協助企業完成與商業秘密相關的融資、債轉等業務。李營營律師團隊深耕合伙業務、知識產權民事糾紛和刑事犯罪領域多年，對涉合伙業務、知識產權（尤其是商業秘密）相關法律問題均有深入研究。截至目前，李營營律師在“法客帝國”“民商事裁判規則”“保全與執行”等公眾號發表與商業秘密、公司實務、保全與執行等話題相關專業文章百余篇，多篇文章被最高人民法院和各地法院轉載，廣受業內人士好評。2022年，李營營律師結合多年來辦理大量執行審查類相關業務的經驗，以真實案例為導向，對各種業務場景下的主要法律問題、典型裁判規則、風險應對策略和解決方案建議進行類型化匯總和歸納，合著出版《保全與執行：執行異議與執行異議之訴實戰指南》。接下來，李營營律師團隊會陸續出版商業秘密訴訟實戰的相關書籍、技術合同糾紛、擔保糾紛、合伙糾紛實戰相關書籍，以更好服務客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