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馮福仁（湖南寧鄉(xiāng)人）

撰文：胖爺

2000年前，我在東莞打了三年工，進過五金廠、玩具廠和輪胎廠。期間，吃過魷魚，進過黑工廠，被好兄弟欺騙，被查暫住證、關進黑屋子。所幸工廠上班，雖然辛苦勞碌，但廠里年輕女工多，雖然是個愣頭青，也總有些浪漫與感動。那些懵懂的情事，如今回想，仍有一股甜味涌上心間。

這些經(jīng)歷和故事，上一篇頭條已有詳盡記錄。我今天想講述的，是2000年入職富士康的心路歷程。富士康人盡皆知，是我念念不忘的大廠。車間乃名副其實的“女兒國”，桃花朵朵開的故事，幾乎俯首皆是。

我在富士康的時間并不算長，但我梅開二度，兩進兩出，個中情感經(jīng)歷，更是刻骨銘心，掛掛于懷。

圖為瑞瑞，后文將講述她的故事

講述富士康的故事，必須從東莞開始講起。在東莞的那三年，我跌跌撞撞，除了沒賺到多少錢，倒也收獲頗豐。其中，最大的收獲，便是懂得了這樣一個道理：想要有一份好工作，必須有過硬的本領護身。

忘了從哪里看到的廣告，湘鄉(xiāng)電器技工學校正在招生，學制半年，畢業(yè)后可分配工作。但學費不菲。我沒賺到什么錢，之前在廠里打工，每每開了工資，留下生活費，余錢便寄回家，補貼家用。加之，過春節(jié)，不免要用錢，2000年過完年，我又恢復到囊中羞澀的地步。

我把上學的想法向家人講了，希望得到支持，誰知母親不同意。我心中煩悶，跑去和同學喝酒。與我交情甚厚的初中同學趙學武，贊同我的想法，并幫我湊足了學費。

學武首次高考落榜了，跑到外面打工賺學費，再回來復讀，終于榜上有名。正因此，他對上學沒有學費的體會感同身受。在他的幫助下，解決了我的大難題。學武后來考上了中南工大，畢業(yè)后搞幕墻監(jiān)理，一個行當干了10多年。

那些年，上大學的畢竟是少數(shù)。大部分農(nóng)家子弟，念完高中，或者初中畢業(yè)后，便選擇南下打工。另一些人則會在出門之前，先去技校學一門技術。

圖為受訪人讀技校時的同學燕子

技校里男女皆有，大多與我年齡相仿。男孩子大多報讀電工焊工班，女孩則選學文秘班。學校比工廠輕松有趣得多，加之那時已經(jīng)成人，懂得了男女之愛。放學之后，男女常兩兩結對，相約一起，漫步聊天，談夢想講未來。學校不比社會，沒有太多壓力，那也少有的無憂無慮的一段時光。

正是這段時間，我認識了同學燕子。因為情趣相通，不久之后，我倆牽手了，同學們都知道我們在“處對象”。我在東莞打工時，雖然也與幾個女孩有過懵懂的情感，但到底未經(jīng)世事，不通曉男女之情。燕子是我真正意義上的女朋友，幫我完成了某種人生啟蒙。

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學校更是如此。半年學制期滿之際，學校組織了一次招工宣講會。宣講的卻只有一家企業(yè)，名叫富士康。

我那時尚未聽過富士康的大名，但從宣講中得知，工廠在深圳龍華有二萬員工之多，而且正快速擴張中。我心中不免生出憧憬，渴望畢業(yè)之后，也能被招進富士康。

7月中旬，學校組織考試，頒發(fā)了畢業(yè)證。我想去深圳，進富士康，只是，進廠需交680塊介紹費。后來，我才知道，介紹費并非交給工廠。所謂的介紹人，也并非富士康的管理人員，而是牽線搭橋的中間人。

我東拼西湊，借來850塊錢，交了680的介紹費（包含抵深的路費），余錢留作生活用。等了七八天，終于有了消息，這一批次一共有十幾個同學，我們從湘鄉(xiāng)坐火車，次晨7時，抵達平湖站，下車出站，再轉乘公交到龍華鎮(zhèn)，在校長的帶領下，住進吉盛招待所。

圖為受該人技校同學

安放好行李，一行人跟隨校長去工廠面試。那時，以為進廠十拿九穩(wěn)，不免有些興奮。誰曾想，2000年的富士康，面試如此嚴苛。

進了工廠，第一關面試，由教官檢查身高，以及是否有傷疤。之后，由人事部小姐檢查證件。過關之后，上樓測視力。基礎層通關之后，方是正式的書面考試。試卷內(nèi)容全是初中語數(shù)英，以及物理化和歷史，應用題則要畫并聯(lián)串聯(lián)的電路圖。若首次考試未通過，再補考另一次，當然試題也會不一樣。

考試成績出來了，我76分。不過，面試并未結束，還有最后一關：體驗，主要檢查是否患有乙肝等傳染疾病。

考完之后，還有軍訓。站軍姿最難受，一站二十分鐘，一動不許動。上午搞完軍訓，下午還有培訓課，介紹公司情況、人事、工作等企業(yè)文化各方面知識。上完課，當場考試。一次不及格，補考一次，再不及格，同樣淘汰。

吃飯也特別講規(guī)矩，去食堂取飯盒，必須走在斑馬線內(nèi)。吃飯時，必須左手拿飯盒，面朝外，腿不許翹或者勾起來。飯盒不許剩飯，餐畢清理桌面，不準留下殘渣。光是吃飯這個程序，就讓你無時無刻不檢點自己的行為。

跨進富士康的大門，我時刻感覺到危機感如影隨形。

搞了幾天軍訓，各個部門來挑人同，行者陸續(xù)被分走了。我久久沒被選中，不免擔憂起來。這天，正在教室看投影，忽然教官進來，讓我們學機電專業(yè)站成一排。原來，富士康中央總務工會辦的來挑人了。

圖為受訪人（黃衣者）與工友在龍華廣場

此次選了六人，我亦在其列。但這并非說明，我們成了總務辦的人，離開之前，總務辦特別聲明只是“借用”。意思便是，借我們?nèi)兔Γ煤髿w還。

帶我們辦事的師傅姓劉，跟著劉師傅，我們?nèi)チ颂┤A新村，安裝5-6棟的照明與風扇。期間，碰到之前分下來的同學，問了情況。有人分在制二，職責是打拉釘。有人分在制三，負責沖壓。不管哪個部門，都稱累得不行。

我們幾個被借用的，不愿落得與他們相似的結局，再三懇求劉師傅多借用我們幾天。于是，我們被繼續(xù)借用到F3清理倉庫，清洗水池。只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干了幾天臨時工，我們果然“原物歸還”，退了回來。

次日下午，來了一個女孩。拿著名單，選了幾個人出列。之后，又看了一陣，叫我和另一個人出隊。我早想好了對策，問她哪個部門，若她說在沖壓部，我便告訴她，宿管辦已經(jīng)點了我們的名。

女孩似乎知道我的想法，說，我們是C/K部的，你放心，工作很輕松，只是工資低一點。就這樣，我們跟了去，被安排在華新村9棟602安排宿舍，我住12號床。

上班地點在鴻富錦二樓，工作的確很輕松，只需將電腦的說明書、鼠標和鍵盤包裝一下，干一會兒就可以休息。第二天，又招進五個女孩，我在當天的日記里，記下了她們的名字：易新艷、徐秋慶、黃敏、張丹、夏志敏。

9月10日，簽了合同及員工報到單，意即轉了正。9月15日，發(fā)了第一個月工資，扣了食宿等費用，到手240。10月15日，第二次出糧，工資單上打了769。第二天早上，我取出來，寄了400回家。聽說11月要炒人，不敢寄太多。

圖為受訪人與工友合影

我自信百分之六十機會留下來，因為我干活快，又不討人嫌。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到了11月底，上頭果然采取行動了。名頭并非裁員，美其名曰放假。假期有點長，多達兩個月，一直放到2月23日。

11月25日出通知，隔日結賬。70多人，被裁者多達37人，我也中招了。拿著結賬的540塊工資，我開始找工作。在技校讀了半年，出了富士康，我打定主意，要找電工的活。

去龍華職介所找工作，進場費一次10塊，車票復印加餐費，很快所剩無幾。好在名稱是放假，因此我有理由賴在公司宿舍。加之，老鄉(xiāng)幫我湊了20多張餐票，省下不少錢。

一次又一次落聘，自信心一分分減少。況且，口袋里余裕不多，危機感愈發(fā)嚴重，目標一降再降，最后決定去干普工。只是，普工的工作也不好找。

龍華鎮(zhèn)的三和職介所，在當時是寶安區(qū)最正規(guī)的職介中心。招工的好工廠倒有不少，競爭壓力也大，而且要交介紹費。

我每天清早出門，先去三和，看外面的招聘啟事。沒看到滿意的工種，便到旁邊的路路通、南國等幾個介紹所。隨后，就到龍華的各個工業(yè)區(qū)尋工。

到了12月15日，富士康發(fā)工資了，技校同學兼同鄉(xiāng)周銀桃知道我沒錢了，主動借我200，讓我省著點花。不但如此，他還給我買了一條煙。如今想來，兄弟情誼仍然讓人感動。

月底，終于在路路通發(fā)現(xiàn)一家好單位，遞簡歷證件的找工者，里三層外三層，將企業(yè)面試的小姐擠在中間。人從中起到了示范效應，我不免加入其中，奮力擠到臺前，交了自己的簡歷。

圖為瑞瑞

可是，她手上的資料太多，人員即將滿額。她開始抽資料，我的簡歷明明在下面幾張，卻始終輪不到我。再這樣下去，今天的面試，肯定又沒戲。我不想錯過，于是硬著頭發(fā)，把身份證、畢業(yè)證和流動人口證等證件主動遞給她。想不到，她接過去看了一下，點了點頭，意即同意招我進廠。

工廠在東莞清溪鎮(zhèn)，職介所租了個大貨車，拉著我們50個人，前往東莞。進廠之后，先查驗身份證，接著筆試，相比富士康，簡單很多，幾道初中題目。筆試后，車間主管面試。再然后，檢查有無色盲。最后一關，統(tǒng)一到醫(yī)院體驗。原本五十個人，面試過后，又刷下十來個。

此次來深圳前，我從未想過，我還會再到東莞進廠，只是命運從來不由自己把握。好在這次的工廠，是一家跨國公司，叫明門廠，主要生產(chǎn)嬰兒床、嬰兒車、汽車椅等嬰兒用品。

車間環(huán)境還算優(yōu)雅，伙食跟富士康差不多，但上班時間長，每天9小時正班，晚上加4個小半小。星期六很少放假，星期天也大多加班。時間長也算了，車間里沒有一個輕松的活。

我的崗位是打扶手，很單調(diào)，強度又大，每班45捆，打不完中午義務加班。一天下來，胳膊痛、腳軟、背痛。講到這里，我倒佩服女工，吃得消，而且靚妹不少。

休息時間，一陣快樂的辱槍舌戰(zhàn)，一天疲勞一掃而光。很快，我習慣了明門的辛苦。因為上班可以聊天，我認識了好多女孩，韋麗嬋、吳芳、候海云、安翠英、謝志嫦。我對韋麗嬋有好感，覺得她聰明溫柔，常與她打打鬧鬧，還給她起了個“小寶”的綽號。

在明門嬰童廠的第一個月，領了800多塊工資，還了欠的賬。加之快過年了，寄了三百回家，手中又沒余下多少。次月，工資變成了680。錢少了，倒不算什么，最重要的是，我又遇到了在富士康同樣的困境，嬰童廠因訂單問題要裁員了。

我心想富士康反正快開工了，與其被動裁員，不如主動離職，走得體面一些。于是找到主管，提出不想干了。班長得知消息，跟我開玩笑，你這個“人才”要走，我還真舍不得呢。

2月5日，正月十三，離職單批下來，要離開了，當晚，我請吳芳和另一位被炒的同事張建政喝酒。期間，不免談彼此的夢想和未來的打算。沒想到，吳芳說著說著，哭了起來，說我們一走，她找不到好玩的人了。

吳芳稱我們“好玩”，頗有些道理。在車間，我們常和韋麗嬋、吳芳、候海云開玩笑，還牽著對方的手，在車間里翩翩起舞。這樣的舉止，對年輕姑娘來講，無疑是浪漫溫馨的。不過，我當時的想法很單純，只圖開心快樂，不含雜質(zhì)。

大約正如此，吳芳才會念念不忘，一直拼命在接近我。有一回，還把手指伸進我的頭發(fā)里，說要幫我梳頭。我那時對韋麗嬋有些想法，當著眾人的面，吳芳這樣的行徑，被韋麗嬋看到的話，她肯定會生氣。自然，便躲開了她。

吳芳是老員工，我從她的言行舉止中，認定她狡滑，難對付。對她沒有什么想法，幾乎把全部心思，放在韋麗嬋身上。

圖為受訪人與工友

到了此刻，看到她兩眼淚汪汪，才意識到對她的了解不夠深。這樣一個感情豐富的女孩，又有上進心，一定是個不錯的人。

世事不由人，我要離開清溪了，意識到這一點，似乎為時已晚。不過，我仍然真心地對她說，大芳別哭了，真的，以后我們有時間會來看你的。至少，我們可以保持聯(lián)絡。好一番安慰，她又開心地笑了起來。

辭別吳芳，我又找到韋麗嬋，多叮囑了幾句。只是，一旦離開，到了深圳，我與韋麗嬋，或者吳芳，已注定沒有結局。原因很簡單，富士康的車間美女，遠比明門多得多。亂花漸欲迷人眼，哪里還顧得上芳芳與嬋嬋。

回到龍華，給課長打電話，課長說富士康的產(chǎn)量還沒回暖，讓我再等等。沒辦法，只好又跑三和職介所。到了職介所，看到找工者人山人海，立馬生出別的想法。

在清溪一起被離職的同事張建政、喻世華，與我關系要好，成了好哥們。因我來深圳，他心生向往，也想進富士康。我們來龍華后，三人一起在金僑花園找了個單間，15棟5002，280一個月。

回到出租屋，我對他倆說，工廠再好，也不可能打一輩子工，要不，我們來擺地攤賣書如何？接著，我還分析了利害關系。一番推敲，張建政也覺得好。于是，我們分頭行動，白天去尋找書商，晚上去路邊書攤打探行情。

圖為受訪人工友在園區(qū)

書攤的事，尚未取得新進展，我們又發(fā)現(xiàn)了新商機。去富士康會老鄉(xiāng)，見到了周銀桃、黃國科等人。為了感謝周銀桃，我請了一頓客。吃吃喝喝中，不免講了賣舊書的打算，黃國科說，搞書攤，不如做餐飲。

原來，富士康食堂為了加大競爭機制，實行現(xiàn)錢買餐，員工可以拒絕食堂了。所謂好廚難調(diào)百味，二萬多人的廠，自然很多人對食堂不滿。因此，外面的飯館天天爆滿，隨便做點早餐，炒點宵夜，一個月必定回本。

所謂夢想很美好，現(xiàn)實很骨感。不管擺攤賣夜宵，還是做早餐，都得有啟動資金。而我們幾個打工仔，今天吃飽還得為明天擔憂，哪里有那么多余錢做生意？

最后仍然決定賣書。我們進了一些新雜志，盜版武俠，回來就開張了。兩個人抬著一大箱書出發(fā)時，卻感覺不自在。來到曾工作的富士康園區(qū)，生怕碰到熟人。好在，不久適應了角色。只是，生意不好做。本錢小，進的圖書太單一，沒有顧客，漸漸失去了熱心。

又試著找工作，纏著張建政講推銷的方法，還真學到一點皮毛，跑到三和混了兩次，勉強聯(lián)系兩家公司，一個在坂田，一個在市內(nèi)。拿到面試資格，我反而膽怯了。擔心自己經(jīng)驗不足，即使入職跑業(yè)務，也是白白打工，賺不到錢。況且，我那時手上的余錢不多。想來想去，都放棄了。

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只有富士康了。當初講好的三個月放假時間已到，我又聽說有兩個前同事已經(jīng)重獲工作，于是穿上舊工衣，用以前放假時的廠牌，混進工廠，找到課長，說明實情，請求幫忙。

圖為受訪人好友

好在山無絕人之路，課長信守諾言，把我安排到了制造三處。以前，軍訓未分配時，聽周銀桃講制三如何辛苦，一直躲避。想不到，轉了一圈，又來到了制三。

不過，正因為二度入職，才認識了產(chǎn)線女工瑞瑞，也才有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

瑞瑞是河南姑娘，她年幼時，父親跑新疆支教，做到了高級教師，和女學生日久生情，成了新家。

瑞瑞母親力量有限，獨自撫養(yǎng)她姐姐、弟弟，而將瑞瑞扔給外公。從小，她與外公相依為命。她小學畢業(yè)，但記憶力非常好，像電腦一樣。盡管遭遇不幸，但她為人友善可親，待人極好。

她線長尋湖平，綽號蘋果，是我們老鄉(xiāng)。蘋果生日那天，我們一起去慶祝。吃完飯，興未盡，一行人又至包房唱K。我在技校時，參加過唱歌比賽，得過三等獎。那天，我老歌新唱，把要技校表演的曲目邰正宵的《心要讓你聽見》重新演繹了一遍。應該是這首歌，打動了瑞瑞。

從KTV包房出來，打打鬧鬧中，瑞瑞對我說了一句，心要讓你聽見，我記住你了。沒想到，從這句話開始，我們的故事開始了。其實，我對她最初的印象不深，一直很被動，屬于被她倒追的尖型。

分別時，我們留了聯(lián)系方式。那時用的是波導手機，號稱手機中的戰(zhàn)斗機。富士康工資算中上，我們宿舍員工大部分都有翻蓋手機。

她要了電話，有空就向我問好。俗話說，女追男，隔層紗。我顯然也是，很快被她推倒了。最開始，只是在園區(qū)散散步，進一步熟悉之后，自然放飛自我，張揚的個性得到了表達。

圖為瑞瑞

去賓館要花不少錢，于是二一湊作五，干脆到水斗新村租了房子。很快，她懷孕了，正兒八經(jīng)地和我講起結婚的事。我那時自己還是個孩子，對人生大事懵懵懂懂，根本沒想過什么結婚，不就是學他們談朋友么，怎么弄出這么大的事?

有了小孩，又不能不負責任。時逢年底，決定回家結婚。我拿到了年終獎，多一個月工資。瑞瑞在制二，效益好，年終獎兩個月工資。我五千多，她一萬多。加在一起，回家結婚。

先去她家，那時候我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懂。到了她家，她媽請了她叔叔，舅舅等親人，兩桌人，一起吃飯，根本沒提彩禮的事。因為我不懂，也沒問。最后，好像給了她媽媽幾千塊。

然后帶著她弟弟、姐姐，來我家。先安排在賓館，第二天和我哥去添家具。看家具時，突然她不見了，到處喊，聽到廁所有輕微的應答。

走進去，才知道她大出血。趕緊送醫(yī)院，推到手術室的時候，她很害怕，一個勁地問我，她會不會死。

我安慰她說，不會的，就是小手術，你放心。她說，你會不會不要我了。我說，不會的，你放心，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去結婚了。她拉著我的手緊緊的，不放手，當時醫(yī)生護士就讓我拉著一起進手術室了，安慰了好久，她情緒穩(wěn)定一些了，護士才讓我出來。

這次手術，她沒事，但孩子沒能保住。

最后，上一張受訪人的帥照吧

我一共在富士康干了六年，結婚后，我們商量著不再打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她爸在新疆的影響，那時她聽說新疆好做生意，于是謀劃了番，我們?nèi)チ诵陆_了家雜貨店。雜貨店生意很好，我們干了三年，還全款買了門面。

只是，她身體有缺陷，黃體酮功能不足，小孩長不大。之后，她又懷了一次，但結果大同小異。因為沒有孩子，我們常發(fā)生爭執(zhí)。我們彼相深受對方，可又因這個問題而相互吵鬧，一愁莫展。

最終，在新疆這個特別的地方，我們和平分手。雖然分開了，但我們關系很好，現(xiàn)在還有聯(lián)系，彼此關心，相互溫暖。

離婚后，我返回湖南，回到寧鄉(xiāng)縣城賣新疆特產(chǎn)。不到一年，又失敗了。于是，我找了個捕漁的活，跟人出海打魚，出一趟門，便是半年。船上沒有一個女人，天天吃海鮮，但正是那段時間，我見識了各種各樣的魚。

當然，那是另一種生活了，與本文的主旨無關。（配圖均由受訪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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