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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多年前,媒體上經常出現這樣一類報道,一邊是企業招工難,另一邊是工人就業難。文章最后,記者少不了要發問:究竟該如何打破這種“兩難困局”?
后來,隨著中低端產業向東南亞轉移,中高端制造逐漸實現機器換人,加之人口紅利消失,勞動力數量逐年減少,這類報道慢慢也少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組矛盾現象的凸顯:一方面,越來越多城市加入到搶人大戰,給錢、給房、給各種政策,年輕人似乎成了香餑餑;但另一方面,大學生的失業率卻在節節攀升。
用北大國發院金光講席教授盧峰的話來說,“我記得幾年前跟同事們為G20研究就業問題時,看到歐洲和一些新興經濟體的數據,年輕人失業率達到20%,我當時就覺得這太難以想象了,這是面臨多么巨大的壓力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現在中國也達到了這個水平。”
在此背景下,浙江湖州今年推出的“考研新城”計劃,似乎意在打通并勾連起深陷“兩難困局”的雙方,因而受到輿論關注。當然也有人認為,此舉是在復刻“毛坦廠中學模式”,甚至揶揄,現在搶人都已經從畢業生下沉到考研生了。
那么,湖州此舉究竟是從割韭菜變為挖韭菜根的不擇手段,還是城市求才與青年求職的一次雙贏探索?當城市化進入到終場加時階段,人口越來越向頭部大城市匯聚,處于夾縫中的中小城市,又能否俘獲青年的心,破解人才流失的窘境?
01
搶人大戰背后的人口焦慮
2017年,武漢“百萬大學生留漢創業就業計劃”一聲炮響,開啟了延續至今的搶人大戰。
隨后,西安、杭州、成都、深圳等各大城市紛紛加入戰局。其中,年輕人成為大家爭奪的重點。為了留住或吸引來青年,各地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高校云集、大學生扎堆的城市,比如鄭州、武漢,紛紛打起本地大學生的主意。鄭州從今年起全面開展青年創新創業行動,力爭用5年左右時間,新增青年人才100萬人。而武漢作為這方面的先行者,“百萬大學生留漢計劃”實施五年來,不僅留漢學生數量節節上升,當地兩大頭部高校——武大與華科畢業生在本地就業的比例,也已超過了去廣東。
而發展均衡、綜合實力較強的地方,比如山東,則選擇了團隊化作戰,啟動全省域青年發展友好型城市建設。并于5月初正式發布了濟南、青島、淄博、濟寧、威海、日照、臨沂、聊城等8市《青年發展友好型城市建設實施方案》。
甚至就連一些縣城,也竭盡自身所能,向年輕人拋出了充滿誘惑的橄欖枝。
像之前因“24個基層崗位吸引來4名博士、19名碩士”而躥紅的浙江山區小縣遂昌,其人才補貼標準為:博士75萬元,本科生也有45萬,其中一次性房補分別為50萬和30萬,基本做到了與深圳、南京等大城市的標準看齊。而遂昌當地的房價才一萬三左右。
也就是說,博士來遂昌,直接先送你38平方米房子。
比這更具吸引力的是,走人才引進無需參加公務員或選調生考試,也不要求應屆生身份,直接給編制,這等于是給了那些沒上岸又想進體制的人一個額外的機會。
作為一個已經畢業了十多年的80后,看到這些除了羨慕,也就只能感慨生不逢時了。就像那個段子里說的:我們讀小學時,大學是免費的;我們上大學時,小學變免費了。我們剛畢業時,35歲有工作經驗的人最吃香;等我們35歲了,應屆畢業生成了香餑餑,而自己卻面臨從大廠“二次畢業”的窘迫。
之所以會有此切換,怪只怪我們撞上了建國后的第三波,也可能是最后一波嬰兒潮。隨著90年代以后人口增長數量的逐年下降,到2015年時,全國人口自然增長率只剩下4.96‰,較1987年峰值時的16.61‰,下降了11.65個千分點。曾經助力中國實現經濟騰飛的人口紅利,也于此前后逐漸消失。
雖然國家在2016年全面放開了二胎生育,但為時已晚。從2016年至今短短6年,全國人口自然增長率由5.86‰進一步降至2021年的0.34‰,不少省份甚至已開啟了人口“負增長”模式。
據統計,在已公布2021年人口數據的27個省份中,有多達11個省的人口自然增長率為負值,占比近4成。其中,東北的情況最為嚴峻,黑龍江、遼寧的人口自然增長率分別為-5.11‰、-4.18‰。黑龍江省會哈爾濱的常住人口,更是在這年跌破千萬大關,降至988.5萬。
東北,從此再無千萬人口大城市。
自然增長率的不斷下降意味著,未來城市的規模增長主要得靠爭奪存量人口資源來實現。難怪各地政府都急了,想盡各種辦法招攬人才,但人才就因此可以躺贏了嗎?好像并沒有。
02
失業率攀升引發考研熱
盧峰教授日前在北大國發院舉辦的“中國與西方:全球經濟的新觀察、思辨與應對”的研討會上披露:中美歐三個主要經濟體4月份的調查失業率分別為歐洲6.2%、中國6.1%、美國3.6%。
乍一看,中國的數據好像還不是最糟糕的。但具體到16-24歲青年人口的失業率,美國為8.6%,歐洲為13.9%,而中國呢,竟然高達18.2%!
這個失業率還沒有包括全國高達兩億的靈活就業人口,也沒有包括今年夏天即將畢業的1076萬大學生。而從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本屆畢業生的就業情況相當不理想。
截至4月17日,全國大學畢業生的去向落實率只有23.6%,也就是說,還有四分之三的畢業生沒有找到工作。而往年到這個時候,基本七八成的學生都已簽了三方。這也意味著,等到七、八月畢業季真正來臨時,中國的青年失業率數據可能還會進一步上升。
事實上,不只是應屆畢業生工作難找,職場打工人的日子也不好過。去年以來,房地產、互聯網、教培等行業都在大規模地裁員,甚至連美的這樣的傳統制造企業也被曝出“裁員門”。而這又會反過來進一步擠壓了大學生求職的空間。
難怪過去這半年以來,高層連連出手,先是去年12月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8次言及“就業”,并首次提到“靈活就業保障”;而今年5月5日的國常會更是部署了6方面33項穩經濟措施,進一步為中小微企業和個體工商戶紓困舉措,以保市場主體穩就業。
這些舉措能否穩住就業,目前還有待觀察,不過根據以往經驗,就業市場越不景氣,考研人數就越多。事實也的確是這樣。據教育部統計,2022年報名參加全國研究生招生考試的人數達到457萬,比去年增長了21%;相較五年前的2017年則增加了256萬人,翻了一倍。
湖州瞅準這個數量龐大且快速增長的群體出手,謀劃考研新城,不得不說是精準把握了當下年輕人的痛點。
比如你考研,需要好的備考場所,于是湖州準備了3000多平方米的自習室,課桌座椅、電燈電扇等均完全免費。住宿方面,今年考研新城配備了1000張床鋪,明年有望再增加約2000張,后續總共達到5000張。
又比如考研學生普遍沒什么錢,湖州便為其每月提供500元補貼,“住宿費也不貴,每月450元一個床位,四人間,窗外就是湖景”。
當然,考研只是這個全稱為“大學生青年人才新城”項目中的一部分。根據湖州的設想,希望通過提供“考研、考編、就業一站式服務”,形成人才集聚效應。因此在考研培訓期間,當地還會穿插招聘會、大學生政策宣講等,吸引有意愿的年輕人留下來,扎根湖州。
所以,盡管外界不乏“復制毛坦廠模式”的質疑,也有專家擔心,湖州并非高等教育重地,圍繞考研這塊的建設成本會否太高?這些被考研吸引來的學生,考研成功后大概率會選擇離開,到時湖州豈不是人財兩空?但湖州依然不為所動。
這種看似堅定的背后,是這座長三角三線城市深深的人口及發展焦慮。相較于年輕人因為找不到工作而產生的焦慮,后者的焦慮其實更甚。因為青年缺工作主要是個經濟政策的問題,并非無解的難題,而城市缺青年卻是城市化晚期必然出現的現象,具有難以逆轉的趨勢性,為此焦慮與苦惱的也遠不止湖州一家。
03
繼續“傾斜”的太湖
湖州對于人口問題的焦慮,已經持續了一個半世紀。
十九世紀五六十年代那場席卷半個中國的太平天國運動,曾對“最是紅塵中一二等富貴風流之地”的江南造成過毀滅性的破壞。但經過160多年的恢復,絕大多數城市人口早已超過戰前。
以杭嘉湖地區為例,太平軍入浙前的1858年,三地人口分別為372萬、318萬和約298萬,戰后銳減至72萬、109萬、70萬人。
但經過一百多年的繁衍生息,到2020年第七次人口普查時,原杭州府(含海寧,不含蕭山、濱江及南三縣)的人口已增長到928萬,比戰前翻了一番都不止;原嘉興府(不含海寧)人口也增長了一百多萬,至432萬。
唯獨湖州,人口幾乎沒怎么變化。戰前就將近300萬人了,如今還只有338萬人。
人口停滯的背后,是經濟發展的相對遲緩。
早在1994年,《湖洲日報》記者蔡小偉就不無焦慮地寫道,由于本地人思想上固步自封,心理上容易知足、貪求安逸,導致同為沿太湖城市,湖州各項經濟指標不僅遠遠落后于北岸的蘇州、無錫,而且差距在拉大。
這篇名為《為了太湖不再“傾斜”》的報道,在當時曾引起過激烈的討論。但28年過去了,這個問題不僅沒解決,太湖反而更“傾斜”了。
文章刊發前的1993年,湖州GDP突破百億,當時蘇州為400多億,后者是前者的4倍。到2021年,兩者差距擴大到了6倍多,湖州GDP甚至不及蘇南一個縣級市,比如昆山、江陰。
即使在浙江省內,湖州的經濟表現也不盡如人意。全省11個地級市中,湖州常年屈居第八,GDP比重只占浙江的5%。跟隔壁嘉興的差距也是逐年擴大。之所以要特地提一下嘉興,是因為1983年分家前,嘉湖兩市曾同屬嘉興地區,湖州還是地委所在地,城市建設、產業布局等各方面都優于嘉興。
結果分家近40年后,湖州GDP只剩下嘉興的57%,比值較1983年時足足下降了12個百分點。甚至已經被一些安徽城市,比如蕪湖,遠遠甩在了后面,并即將被滁州趕超了。
心急如焚的湖州于是拼命出臺“湖八條”“湖九條”“湖十條”“人才新政4.0版”等政策,希望通過招攬人才來提振經濟。
今年1月13日,湖州再次公布了《“五谷豐登”計劃實施方案》,宣稱到2025年,要聚引各類青年人才5萬人,其中碩博士1萬人。
客觀來講,通過近幾年的努力,湖州的搶人工作還是有所成效的。2021年,當地常住人口增長了3.94萬,超過臺州、衢州、舟山、麗水等市。而且話說回來,浙江所有地市畢竟人口都還在正增長,放眼全國,多少地方人口在減少,城市在收縮?
雖說在上到中央《關于推進以縣城為重要載體的城鎮化建設的意見》,下到地方各種政策地激勵下,近兩年出現了一股碩博士下基層的浪潮,但大多進了機關單位。這些人的到來,或許能一定程度上提升基層公務員的整體素質,改善基層治理能力,但由于其不參與直接經濟活動,對推進中小城市經濟發展作用不大。
況且機關單位能吸納的人才數量終究有限,再怎么竭盡全力招攬也不能扭轉中小城市人口停滯甚至流失的趨勢。
對此,我的建議是轉變思路,既然在爭奪年輕人這件事上,小城市肯定拼不過大都會,那么不妨嘗試切換條賽道,將心思花到怎么吸引老年人來?從日本的經驗,以及中國近年來的實際看,老年群體的“銀發經濟”規模相當可觀,未來也呈現不斷增長趨勢,是一塊還沒有被完全開發的藍海。
當然這個建議還是基于人口增長、城市擴張的固有邏輯,如果我們再進一步解放思想的話,甚至可以嘗試突破對于人口和經濟的迷思。畢竟城市存在的本質,是讓人的生活更美好,發展經濟只是手段,并非目的。
像湖州這樣有山有水、物阜民豐的品質小城,為什么非要招攬那么多人,發展那么多高新科技呢,過好小日子、享受慢生活不香嗎?別忘了,湖州下屬的安吉,可是“兩山理論”的發源地啊。這么想想,小城市似乎也沒有必要太過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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