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米芾所崇尚的舒服是平淡天真、自然率性。因此,他對唐人書法的造作不自然深深感到厭惡,覺得遠離了古法的旨趣,并且還將好友黃庭堅樹立成了典型的反面教材。那么不厚道的米芾“刷”字究竟好在哪里?
《拜中岳命作》
在“宋四家”中,蔡襄追慕晉唐法度,但其書法沒有形成自己的獨特的面目,故多為繼承傳統。
蘇軾是歷史上少有的天俊之才,在書法上他似乎并未著力,便成就了鮮明的個性特征,他的“創新”來得“輕松自然”,對真正意義上的繼承其實挖掘得不深。
唯有黃庭堅和米芾二人,既深入地繼承了古人又富于創新,且二人關系還不錯。
據說,黃庭堅曾把自己藏的一方"元暉"的古漢印送給了米芾,并說你兒子米友仁干脆就字元暉吧!米芾說:這個不錯!好的!
但是,關系不錯,卻不礙米芾對黃庭堅書法的不恥,這背后有著怎樣不同的書學觀念呢?
《晉紙帖》
崇晉抑唐是書學差異還是看不慣黃庭堅?
米芾在《跋顏平原帖》中說:“顏真卿書學褚遂良既成,自以挑踢名家。作用太多,無平淡天真之趣……大抵顏柳挑踢,為后世丑怪惡札之祖。從此古法蕩無遺矣”。“挑踢”這種筆法在米芾看來是一種規范化,程式化的動作,失去自然的旨趣而遠離了古法。
米芾所處的時代是北宋后期,在這一時期,書壇霸主是蘇軾、黃庭堅和米芾三位大咖。
而三人之中,蘇軾無論從文學修養、書學造詣等方面都是黃庭堅、米芾的前輩老師。所以米芾不太敢質疑。 所以擅長大草,又和他有著明顯差異性的黃庭堅就悲催了。
《丹陽帖》
黃庭堅曾說:“余學草書三十余年,初以周越為師,故二十年抖擻俗氣不脫。晚得蘇才翁、子美書觀之,乃得古人筆意。其后又得張長史、僧懷素、高閑墨跡,乃窺書法之妙。”
也許是看不慣黃庭堅的“抖擻俗氣”刻意做作,也許是因為黃庭堅尊唐,米芾十分憤慨地說:“草書不可妄學,黃庭堅、鐘離景伯可以為戒。”很明確地把黃庭堅樹立成了草書的反面教材。
而當米芾在檢校太師李瑋家中看見晉賢十四帖后(就是米芾《書史》中撰寫的“晉武帝、王渾、王戎、王衍、郗愔、陸統、桓溫、陸云、謝安、謝萬等十四帖”贊為天下法書第一。),簡直可以說是欣喜若狂了。
《淡墨秋山詩帖》
不但很快書寫了我們至今能看到的米芾最早的《論草書帖》,而且還用異常自我、偏激的口吻開始評論草書,扎扎實實地把《山谷自論》提及的黃庭堅窺筆法之妙的唐草三大家一一數落過來,張旭“變亂古法”、懷素“不能高古”,而高閑只能“懸之酒肆”了。
可以想見,此時的米芾好似手握尚方寶劍的欽差大臣,他想告訴別人,草書就是應該這樣的。他以一種居高自傲的姿態,以宣讀圣旨般心態向黃庭堅挑釁。
他在帖中不直接針對黃庭堅,而是針對黃庭堅的取法對象,實是指桑罵槐,意不在酒。是與“后又得張長史僧懷素高閑墨跡,乃窺筆法之妙。”的針鋒相對。
《蜀素帖》
可想而知,米芾崇晉抑唐的本意至少相當一部分只是針對黃庭堅而刻意為之。從米芾的顫狂性格來看,有這樣的言論也不足為奇。
當然,米芾以自己的喜好來評論的書家也不止黃庭堅,他曾說:
抑公權師歐不及歐遠甚,而為丑怪惡扎之祖,自柳出,世始有俗書。”又說“柳與歐為丑怪惡扎之祖。
他評徐浩之書,“大小一倫,就吏楷也”。
評薛稷之字:“筆筆如蒸餅……丑怪難狀。”
甚至說:“歐、虞、褚、柳、顏,皆一體書也,安排費工,豈能垂世?”
還在宋微宗的面前說:“蔡京不得筆,蔡卞得筆而乏逸韻,蔡襄勒字,杜衍擺字,黃庭堅描字,蘇軾畫字,臣書刷字。”
那米芾的刷字又有何特別之處呢?
《法華臺詩帖》
盡興盡勢盡力,追求“刷”的自然
米芾的草書很少,但是極具個人風格。他取法晉人,舒展凝練,如同他的行書一樣,八面出鋒。為何說米芾的草書是“刷”出來的?因為他用筆迅疾而勁健,盡興盡勢盡力,追求“刷”的韻味、氣魄、力量,追求自然。
米芾一生的書法信仰就是晉人書作。但他對于字形體勢造型上卻極為敏感。
在米芾來看,體勢是至關重要的,而且是“唯有體勢難”,書法創作中做到體勢之完美才能趨近“趣”之旨味。
《論草書帖》
米芾自己的書法也始終貫徹追求“趣”的審美旨趣的。他對書法的分布、結構、用筆都有著他獨到的體會,比如他的《論草書帖》,起筆較重,行筆時,提則細若游絲,按則沉而不滯,落筆利落。點畫肥中有骨,瘦而不枯。
可以看出其竭力模仿晉人草書的傾向,舒緩節制,線條勻稱,少了行書的強烈的節奏起伏和線條的凌厲挺拔,多了委婉含蓄,注重起筆的敬側,線條的溫潤,營造出了一種寧靜雍容的品格。也許這奠定了他一生對草書的理解。
而在后世能看到的幾本草書如《海岱帖》《元同帖》《吾友帖》《中秋帖》無不直延續著不遺余力地追隨晉人的平和內斂、古雅脫俗,意趣天成。形成一種率真平易的風格,與其提倡的草書審美標準相契合。
《竹前槐后帖》
再如他的《竹前槐后詩帖》,正側、偃仰、向背、轉折、頓挫中形成飄逸起邁的氣勢,和沉著痛快的風格。他的用筆如畫竹,喜“八面出鋒”,所以蘇軾評價米芾說:“風檣陣馬,沉著痛快”,因為他的書法中常有側傾的提示。
看米芾的書法,處處可見其酣暢淋漓的表現,他任由自己的心意而為。也正是他的這種獨特的個性影響了他獨具特色的書法美學思想,形成了他揮毫潑墨的刷字風格。
結語:
米芾在追求平淡天真的書法境界的同時注重于對前人,尤其是晉人的學習。他認為黃庭堅筆法平板一律,刻意頓挫挑踢,缺少天真自然之趣。而張旭、懷素的草書則是故作纏繞,欠平淡自然。因而不合古法。
米芾的卑唐是在為他的尚晉提供基礎的。正是由于他反對唐的做作、刻意、不知變化,才更能突顯出他對晉人平淡簡遠、爛漫天成的崇尚。這不僅僅是技法的概念,更是貫穿了米芾一生的書法美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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