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ㄎ?陳達)近期我對于故鄉的懷念,似乎總環繞著依蘭煤礦“四大建筑”的“手榴彈,大酒壺,苞米樓子,烤煙爐”而展開。這些建筑不僅是煤礦的重要標識,更承載著煤礦變遷和一代人記憶的無聲印證。
接下來,我要重點講述的是心目中的依蘭煤礦俱樂部,它并不是被譽為“烤煙爐”的現俱樂部,而是其北面正對的那座曾經輝煌一時卻不幸遭遇火災的老建筑。
(依蘭煤礦老俱樂部原址上的生產服務公司)
難忘的俱樂部
原址位于當今生產服務公司的老俱樂部,1975年被火燒毀后被拆除,現在已蹤影皆無。它曾是煤礦機關、企業、學校等單位和部門舉行重要活動的場所,表彰會、批斗會、放映電影、文藝演出等也都選擇在這里舉行,其煤礦文化中心的地位從未被撼動過。當年的我,作為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一員,也多次在這里登臺演出,用我的歌聲和舞步,傳遞著時代的洪亮強音。
曾經認真的查詢過,為什么叫煤礦俱樂部而不是煤礦影劇院,蓋因其屬于企業工會旗下管理的部門,若是歸文化部門管轄就可以擁有影劇院這個高大上的名稱矣。
其實,老俱樂部面積不算龐大,但其設計和布局卻充滿了巧思。室內的座位安排得井然有序,每排能夠容納28位觀眾,共有30排座位,這樣的規模足以滿足學校包場時兩個年級的學生共同觀影的需求。
在俱樂部的正中央,懸掛著一盞巨大的圓形水晶吊燈,在它燈光的照耀下一個個水晶球熠熠生輝,與棚頂上精心布置的其他小吊燈相互交映成趣。
(舞臺的樣式圖來自網絡)
俱樂部的最前方,是一個傳統的鏡框式舞臺。在臺口兩側的墻壁上,還裝飾著毛主席親筆題寫的“學習”和“奮斗”字樣。這個舞臺提供給開會和演出的機會并不多見,它的終極使命是作為電影放映的場所。
在那個沒有電子游戲和互聯網的時代,電影是我和伙伴們童年時最頂級的娛樂。戰斗片《奇襲》《多瑙河之波》《打擊侵略者》《地雷戰》《地道戰》《南征北戰》,這些經典電影不僅讓大家著迷,甚至電影中的臺詞也成為了我們童年的口頭禪。小時候,未能完全理解阿爾巴尼亞電影《第八個是銅像》中的易卜拉欣故事,但那些蒙太奇的畫面,卻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
記得有次參加學校組織的包場電影,是朝鮮的《賣花姑娘》。當周圍的同學們被劇情感動得淚流滿面時,那時的我卻在座位上沉沉睡去,仿佛與世隔絕。這個經歷如此深刻,每當聽到那如歌如泣的“賣花來呦,賣花來呦紅又香……”的歌聲,我就會想起那個在俱樂部里睡著的自己。
與俱樂部的緣分
盡管當年的電影票雖然只是1毛錢一張,但對于當時孩子們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除了學校包場的電影,我因囊中羞澀的原因,很少有機會買票去看電影。
(朝鮮電影《賣花姑娘》海報)
每逢俱樂部放電影前后,總有些沒錢購票的孩子兢兢業業地聚集在檢票口周圍,他們是在期盼得到看門人老王頭的特殊賞賜——到俱樂部內打掃清潔,通過掃地的勞動獲取看電影的權利。
還有些孩子嘗試著各種方法混進俱樂部。有的嘗試自畫電影票,有的拿著多半截票冒充整張,還有的試圖找熟人帶進去,但老王頭銳利的目光總能識破孩子們的小伎倆。孩子們的種種嘗試,成功率總是微乎其微。
我聽說,在冬天有人通過鉆廁所的方式,進入俱樂部去看免費電影,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但覺得很惡心。此外,還記得鄰家小伙伴二笨子坐在水泥地上看電影,因為地面太冷坐的時間太長,結果把自己屁股的大腸頭被“拔”掉了。
有一次,我厚著臉皮央求父親的一個同事帶我進去看電影,他成功地帶我進入了俱樂部。但第二天,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父親,結果我挨了一次難忘的“家暴”,父母從不愿意因小事兒而背上人情債的。因為看電影,我共挨了兩次“家暴”。還有一次,我興高采烈地戴著媽媽新給我買的一頂綠色帽子去了俱樂部,回家的路上帽子卻被人搶了。天太黑,也沒有手電筒去尋人,我真找不到那個干缺德事的玩意兒。
我一直沒有勇氣告訴大家的還有一件事:小時學會抽煙,是因為在電影開演之前,有個知青模樣的人遞給我一根卷煙,并現場指導我如何將煙吸入肺內,再從鼻子里吐出來的技巧……對于這個不請自來的“教壞”師傅,我可以肯定這一輩子只見過他一次。
(電影記錄片《雜英豪》海報)
1975年的冬天,俱樂部僅有的一臺電影放映機出現了故障,那時正在放映的影片是《雜技英豪》。若問我為何至今記得非常清楚,是因為母親答應我和哥哥,如果能堅持上山砍柴七天,就會給我們零花錢去看電影。
那個冬天,大哥、他的同學趙老二和我,每天都在山里砍柞木桿,用爬犁從山里拉回家,做家中的燒柴和春天夾木杖子用的材料。七天的辛勤勞作終于結束了,卻因為放映機的故障,我們沒能看成那部期待已久的電影《雜技英豪》,這成了我少年時最大的遺憾。
俱樂部火災過后
在那個動蕩不安的年代,老俱樂部的放映機剛剛修復,便遭遇了一場無情的火災。
火舌貪婪地吞噬著一切,將那些曾經承載著歡聲笑語的凳子化為灰燼,只留下冷冰冰的鐵架,孤零零地矗立在廢墟之中。然而,墻上那些由巨人之手托舉的火炬燈,卻奇跡般地在災難中幸存下來,它們仍在傳承著永遠不滅的希望之火……
(火炬燈)
火災的起因,是在俱樂部舞臺上進行的一次電焊作業。姓趙的電焊師傅在工作結束后明確告訴老王頭,舞臺“動火”后存在火患,在夜里要加強巡視,而王頭卻沒有當回事兒,因其不履責和疏忽導致了這場悲劇。最后,趙電焊被判入獄三年,而責任重大的老王頭只在批斗會上陪了綁。
在老俱樂部火毀后的廢墟邊,老工會的北面空地曾一度變成了露天電影的放映場地。每當廣播中傳來放電影的預告后,大家都跟過節一樣喜氣洋洋、奔走相告。
當夜幕降臨,放映場那里便成了人潮涌動的海洋,人們摩肩接踵,只為一睹不花錢的電影。由于搶占座位或其他爭執,這里時常會大打出手。當時只有一部放映機,在換片這個尷尬時刻,總是唿哨聲、起哄聲響成一片。
(露天電影網絡圖)
后來,老工會的活動大廳被改造成了簡易放映廳。那里的長排木凳才20厘米高,卻成了觀眾們的臨時座椅。盡管環境簡陋,但人們對電影的熱愛并未因此減退。
與人們對娛樂的渴望程度相比,老工會的放映點能容納的人數實在有限。想要買票看電影,幾乎成了一種奢望,售票窗口前總是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有些人甚至不得不在人群的頭頂爬過去買票,只為了一睹電影的風采。
上初一時,因學校倡導“開門辦學”許多同學都參加了新俱樂部“烤煙爐”的義務獻工勞動,為電影院的建設將紅磚從南磚廠搬運到工地。老弟陳強那年才上小學2年級,他至今還記得從南磚廠搬著一塊紅磚,邊走邊玩地走了4、5里路才到建設工地的舊事。那是一段艱苦而又充滿希望的時光,每一次搬磚,都像是在為自己的夢想添磚加瓦。
(開門辦學宣傳畫)
在此期間,礦小學、礦中學都因電氣化教學的需要而修建了電影院,觀影規模小的問題因此而緩解。由于我與小學李校長的大兒子小軒是同班同學,靠這層關系,我沒少在礦小學看電影。
新俱樂部落成
1979年夏天,依蘭煤礦新俱樂部終于落成。它擁有雙層看臺,能夠容納更多的觀眾。落成剪彩的當天,演出的第一個電影是對越自衛反擊戰的紀錄片。影片中火箭炮彈呼嘯著拖著長長的火焰飛向敵陣地,甚是好看……
落成的新俱樂部因其造型被煤礦人稱之為“烤煙爐”,它的正式啟用不僅是一個時代的結束,更是一個新時代的開始。因我在接下來的日子離開故鄉去外地負笈,與“烤煙爐”接觸的機緣甚寡,無力也無法多寫它了。
(現俱樂部)
40多年過去,當年嶄新的“烤煙爐”也由于受到歲月的長期“熏烤”,其外觀墻皮脫落,檐上雜樹叢生,越發變得韶華早逝矣。
近些年,小鎮達連河的許多產業人由于買斷下崗分流而離開,依蘭煤礦“四大建筑”也成為異鄉人關于故鄉的一段懷舊旋律。那些在俱樂部里看著電影長大的孩子們,他們是去了遙遠的新疆,還是山西的平朔,抑或陜西的榆林?
俱樂部仍在,它在沉默,或許它什么也不知道……
感謝,江艷美女提供煤礦俱樂部的相關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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