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中國留學生的犯罪，是勇敢還是莽撞？

01

10月30日，密歇根州的民主黨籍州務卿本森與事發所在地沃什特諾縣的檢察官發表聯合聲明，一名19歲中國留學生因冒稱美國公民投票，面臨兩項刑事重罪起訴。聲明重申只有美國公民才可登記及投票，任何試圖投票的非美國公民都將遭受懲罰，而且會最大程度地承擔責任。聲明同時形容，非美國公民投票的情況極其罕見，州府將嚴肅對待。密州總檢察長內塞爾則稱，其辦公室已決定獨立調查此案。

美國當局沒有披露這名19歲中國留學生的姓名，只是通報被告本身是中國公民，享有美國合法居留權，填寫選民登記表格時向選務人員出示了學生證及其他文件，證明自己住在安娜堡，選務人員告知他作假證可被起訴后，他仍宣稱自己是美國公民，于是拿到選票。

敲黑板：在西方國家，制度或執法看似很松，但只要被發現，就是重罪。其背后的邏輯是：相信公民守法。而這樣冒領選票的行為，在美國極其罕見，而且可以迅速查明。讓我想起以前在韓國坐高鐵，全程幾乎沒有人檢票，也看不到人逃票，據說偶爾會有抽查，一旦查到就是重罰。這就是孟子說的“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有些發展中國家則防民如防賊一般，這也是孟子說的“君視臣如草芥,臣視君如寇仇”。

吊詭的是，這名留學生成功投票后又聯系選務人員，試圖索回選票，引發選務人員關注，隨即通知司法部門介入調查，于是東窗事發。這名中國留學生立即被拘捕，面臨冒稱美國公民進行選民登記和非法投票兩項刑事重罪指控。

在密西根州，虛假選民登記屬于偽證罪，最高處15年監禁；非法投票則最高處4年監禁及2000美元罰款。

據報道，這名中國留學生是特朗普支持者。他應該知道他的那張選票對于結果不會產生影響，而且已經投了，還故意去索回，一個合理的猜測是：為了證明特朗普所宣傳的，選舉作弊和非法移民投票泛濫，于是決定以身試法。

我看到這里時，倒覺得這名中國留學生是一個理念堅定的人，先不管其理念是否正確。中國人一般是為了現實利益或情感去違法，很少有為了理念去犯罪的。他相信特朗普說的選舉漏洞，并冒著犯罪奉獻去實踐其相信的，這就是為了理念去犯罪。我把這類人叫獻祭試法者。獻祭自己的生命，來證明自己理念或信念的正確。

02

有一部電影《大衛·戈爾的一生》，展現了獻祭試法的驚險歷程。

電影從記者貝茜采訪一起命案開始。被告大衛·戈爾是一位大學教授，他與同事康斯坦絲·托馬斯有染。有一天，康斯坦絲·托馬斯突然死亡。死亡現場有大衛.戈爾的指紋和體液。于是，警察將戈爾逮捕。沒用警察怎么審訊，大衛·戈爾便主動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由于罪行嚴重，他被判處死刑。貝茜對大衛·戈爾的行為感到困惑，她開始懷疑這個案件是否另有隱情。在采訪過程中，大衛·戈爾向貝茜講述了自己的人生經歷。他曾是一位反對死刑的激進分子。但在與康斯坦絲發生關系、并殺害她之后，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對生命的輕視。因此，他決定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選擇向警察坦白交代。

記者貝茜對大衛·戈爾的行為感到困惑，她開始懷疑這個案件是否另有隱情。在采訪過程中，大衛·戈爾向貝茜講述了自己的人生經歷。他曾是一位反對死刑的激進分子。但在與康斯坦絲發生關系、并殺害她之后，他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是對生命的輕視。因此，他決定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選擇向警察坦白交代。

然而，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在采訪的第二天，貝茜收到了一個神秘的錄像帶，錄像帶中顯示，在托馬斯死亡現場還有第三者，很可能是這個人殺死了托馬斯，并通過錄像制造戈爾殺人的假象。貝茜決定自己調查這起事件，而大衛·戈爾也離執行死刑越來越近。最終貝茜找到了那個第三者，并獲得了證明大衛·戈爾不是兇手的關鍵證據，正當貝茜拿著證據前往法庭時，戈爾已經被法律殺死。

最讓人屏氣凝神的一幕出現在最后，大衛·戈爾死后第二天，貝茜收到一盒錄像，展示了事情的全部真相：

原來，那個在兇案現場的第三者是大衛·戈爾與托馬斯的朋友，他們三人達成了一個協議，決定共同策劃一場自殺和冤案，以抗議死刑的存在。

托馬斯已經得了絕癥，命不久矣，為了三個人共同的理想——廢除死刑。她自殺身亡。自殺前他就和大衛·戈爾相愛，兩人做愛后，托馬斯自殺。而大衛·戈爾故意留下了在場證據，并主動承認了罪行。以求被判處死刑。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冤死，引起社會對死刑的關注。

大衛·戈爾用獻祭的方式證明死刑的荒謬。這就是獻祭試法者。

不過，我相信圣經所說“流人血者，其血必被人所流”死刑有其存在的必要，只是一定只適用于“流人血者”（殺人者）。但大衛·戈爾的獻祭有著古希臘悲劇般的人格魅力。誰能說他做錯了呢？

至少因為他們的努力，死刑的適用范圍一再縮小和謹慎。

03

60年代，美國小城的一個黑人帕克斯在乘公交車時，公交車司機要求她給后上車的白人讓座。按當時的美國法律，黑人不準坐白人座位。所以司機的要求是合法的，帕克斯是違法的。讓司機意外的是，帕克斯回絕了他的要求，這樣的行為就讓她吃到了警察的逮捕，被判處了監禁而且要罰款10美元。在法庭之上，帕克斯依舊是固執己見，她堅持不繳納罰款，堅決抵抗這種歧視的法律條文。

結果，帕克斯的獻祭試法引發了席卷全美的平權運動。也最終導致《平權法案》的出臺。帕克斯被成為“現代民權運動之母”，這就是獻祭試法者的力量。

一顆微小的種子，也可以卷動大地。

前提是，要找到松軟的土壤，尊重法治的國度。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70年代的西班牙；80年代的韓國，臺灣；90年代的南非。

如果遇到巖石般堅硬的土地，則需要更多的血來獻祭。

如同電影《大衛·戈爾的一生》里，戈爾在講課時的一段話：“幻想必須超越現實，因為在幻想成真的那一刻，你就無法再幻想它了。為了繼續幻想，你的欲望必須永遠無法實現。重點不是你所幻想的東西，而是幻想本身。欲望與瘋狂的幻想相輔相成。只有在幻想未來的時候，你才是真正快樂的。就像我們常說的，釣魚的樂趣在‘釣’而不是‘魚’。活在幻想中是不會快樂的。一個真正的人，應該為了目標和理想而奮斗。衡量一個人，不能看他的欲望實現了多少，而要看他的品格，比如真誠、同情、理性和自我犧牲精神。”

然而，獻祭試法者必須要明白自己的代價，這是對試法者信心的試金石，也是對其所堅持的信念的試金石。

要么把法律釘在恥辱柱上，比如帕克斯。

要么自己和自己相信的理念被釘在恥辱柱上，比如這位冒充美國公民投票的中國留學生。

但我還是對這位留學生，高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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