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語:
鄭州窯是中國陶瓷史上第一個御窯。說起鄭州窯青瓷,就要先認識柴窯的歷史、地位和瓷器特點。柴窯是中國六大名窯之首,世傳柴窯是五代十國后周皇帝周世宗柴榮所設的御窯。出產的瓷器以青瓷為主,文獻記載“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滋潤細膩有細紋”為柴瓷的主要特點。但對于柴窯瓷的真面目,至今還是千古之謎。
鄭州窯青瓷燒制技藝傳承人、鄭州窯青瓷研究院長孫軍,20多年來一直在探尋與復燒柴窯瓷。他的復燒紫窯瓷品,獲河南省“中原貢品”保護名錄。要知道這是一代又一代考古人與陶瓷人的夢想。
▲孫軍
作者|白鹿新聞首席藝術評論員金一斌
今年5月,由中國輕工業聯合會、北京非物質文化遺產發展基金會舉辦的首屆傳統工藝大國非遺工匠評選活動揭曉,來自全國的60位傳統工藝名家獲得這一稱號。鄭州窯青瓷燒制技藝傳承人孫軍榮膺“傳統工藝大國非遺工匠”稱號。
據報道,此次評選旨在對為中國傳統工藝、非物質文化遺產事業做出突出貢獻的人員做出表彰,激勵更多的從業者追求卓越的工匠精神,讓傳承千年的中華絕技再現盛世華光。全國60位傳統工藝名家最終脫穎而出,他們代表了當代中國傳統工藝的最高水平。
這位先后榮獲中國百位非遺年度人物、當代薄胎青瓷制作技藝起源創始人、河南省傳統工藝突出貢獻獎、河南省陶瓷行業領軍人物等榮譽稱號的孫軍,為了尋找復燒柴窯瓷這個夢想,毅然辭去公職,潛心研究復燒技藝。
“柴氏窯色如天,聲如磬,世所稀有,得其碎片者,以金飾為器。”這是這是中國古代文獻對柴窯的記載。
筆者寫過《那個追尋“雨過天青”的人》,寫的就是孫軍。
“古老的東方有一條河,它的名字叫黃河……”黃河被國人稱為“母親河”,在中國歷史上,黃河給人類文明帶來了巨大的影響。
緊鄰黃河邊,著名的花園囗,有一座重要的文化標志:鄭州窯中國青瓷標本博物館。這個博物館陳列著國內100余座青瓷窯口的10萬多片青瓷標本:商代原始青瓷、戰國青瓷、越窯、湖田窯、長沙窯、耀州窯以及河南各地金元之前的數十家青瓷窯口,琳瑯滿目。這個博物館為什么要陳列百余座青瓷窯口的青瓷標本?還這么多,顯然是為研究,是為了一個夢想。
這夢想,就是讓失傳千年的鄭州窯青瓷制作技藝再回人間,重放異彩。
《瓷史》記載說:“五代數十年間,其瓷窯可考者有五,曰鄭州窯、耀州窯、宣州窯、南平窯、越州窯”,鄭州窯為諸窯之冠。然而,自五代后,鄭州窯柴瓷就神秘地消失了。
神秘消失了千年,還能尋找回來嗎?如果能尋找回來,千年來,可能早就有人把它尋找回來了。要不柴瓷怎么也不會被稱為當今中國古陶考古領域的最大懸案!
文獻稱鄭州窯為御窯,是五代后周所立,其開創的天青釉瓷影響特別深遠,有“青如天、明如鏡、薄如紙、聲如磬”之說。
“這么好的青瓷就怎么失傳了?失傳了,怎么就沒人重新找回來?”
▲孫軍
二十多年前,一個叫孫軍的年輕人站在黃河岸邊這樣問。
這個當年陶瓷家族里最具魅力的天青釉瓷器,讓這個年輕人深深著迷了,他面對黃河吶喊著:“我一定要把柴瓷找回來!找回來!”
孫軍告訴自己,哪怕“青絲暮成雪”也要找回這失傳千年的柴瓷,哪怕“千金散盡”,也要讓夢想成真。
這個喜歡陶瓷的年輕人,那時已對鈞瓷和汝瓷有了一定的研究,正是在對這兩個中國古代重要窯口的深入研究和探索中,使他發現了消失于歷史長河的鄭州窯柴瓷,并為之著迷。
那是1997年,孫軍偶然來到汝瓷產地寶豐清涼寺,第一次近距離考察接觸汝瓷(當時汝瓷窯址還沒有被發現,直到2000年才開始發掘),并帶著大量青瓷標本后,鉆進圖書館探尋河南古代名窯時,在古籍里與鄭州窯“相遇”了,“相遇”之后,他就把心思放在尋找鄭州窯的“蛛絲馬跡”上,通過這些“蛛絲馬跡”來尋找柴瓷遠古的足跡,只有厘清柴瓷的概念,理清鄭州窯的特點與脈絡,才能與其他的青瓷作比較,制作出文獻中記載的柴瓷作品。
▲鄭州窯青瓷花觚
為了這心中的夢想,孫軍到處尋找資料,還到日本、中國臺灣等地尋找文獻,他收藏的陶瓷文獻書籍有二千多本。他還去各地的博物館看青瓷,同時遠赴十多個省市一百余座青瓷窯口,搜集青瓷標本。有的窯口跑了數十次,來來回回,跑了多少路,數不清,數得清的是那登記后的一片片青瓷標本,從第一片,到第十萬片,耗費了二十多年的時光。
那時他是滿腔熱情,有“奔流大海不復回”的意志和毅力,如果知道尋回鄭州窯青瓷需要這么漫長的時間,春夏秋冬七千日,是今天,不知他是否有這樣的勇氣與氣魄?
▲鄭州窯青瓷正碧茶盞
一袋一袋地把標本背回來,一片一片地整理記錄,觀察、比較、分析、研究……就這樣一步步地逼近柴瓷的真相。
柴瓷究竟長成咋樣?它的本來面目是什么?要揭開這面紗,就必須從柴瓷的特點來尋找真相。鄭州窯為諸窯之冠,就是有著其他窯達不到的“天花板”。
這“天花板”讓孫軍常常夜不能寐,有一個晚上他睡在床上輾轉反側。屋外下著雨,淅淅瀝瀝的,孫軍悄悄地離開了臥室來到了書房,他翻看著自己這么多年的研究筆記,看看能不能尋找著突破口?
外面的雨停了,他拉開窗戶,天已亮了,這時一縷陽光從云層中照射出來,云層間露出美麗一抹青色……
對啊,“雨過天青云破處!”孫軍開著車,跑到了野外,他不是等煙雨,等的是那雨過天空的顏色。
▲鄭州窯青瓷扁足祥云鼎
從此之后,每當雨過天晴,他都要觀察這雨過天空的顏色,用相機拍下那一幅幅“天青色”的天空。孫軍還委托經常駕駛越野車到無人區旅游采風的好友樊祥龍幫他拍攝雨過天青色。他把這些顏色與標本中的一百多種青瓷反復比較,確定哪一種才是那柴瓷的“天青色”?
薄是鄭州窯柴瓷區別于汝瓷、鈞瓷等其他青瓷的一大特點,但相對而言,破解“天青色”更難。為了破解這“天青色”,他翻古書、尋照片、配礦料、改細節,一個配方調整燒制了五年時間,終于燒出了那理想中的顏色。
“我不敢說我燒出的一定就是千年前的柴瓷,但越來越逼近歷史記載中的柴瓷。”孫軍的這話是實事求是的。
不管怎么說,孫軍這種精神是可嘉的,2021年4月鄭州市政府公布鄭州窯青瓷燒制技藝為第七批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項目,這年6月,鄭州窯青瓷榮膺中原貢品保護名錄,孫軍也成了鄭州窯青瓷燒制技藝傳承人,這當然是對孫軍恢復柴瓷的最好肯定。
▲鄭州窯青瓷雙連壺
《鄭州窯青瓷雙連壺》是孫軍復燒柴窯瓷的代表作,制作精美,美輪美奐,是一件“與古為新”的佳作。
這是孫軍依據國寶級器物同比例創意而成,原器出土于被譽于中國第一村即5000年前鄭州大河村遺址,是鄭州市代表性文化地標符號。
《鄭州青瓷雙連壺》左右器體高度相同,線條優美,與原器體相比兩壺連接部分更小,讓器體顯得更加精致,釉色為天青,表面平滑干凈無裂紋,青中透白,乍一看是綠色,但走近看卻透著一種淡白色,時而還給人一種淡灰色的感覺,可謂是“一步三色”,變化微妙,這獨特的工藝,不禁讓人產生“雨過天青云破處,這般顏色做將來”的遐想。
說易做難,天青瓷的“明如鏡”,是來形容鄭州青瓷具有鏡子一般的光感,而要達到這種效果,首先是釉中的礦物質在遇高溫后產生的化學反應,其次,上釉時需要均勻平滑,這就需要手工藝人高超的上釉技藝。鏡面的效果實際上就是一種光感,能讓瓷器更加光彩奪目。
為了這種“光感”,孫軍是一次次嘗試,一次次失敗,但功夫不負有心人。
“薄”也是對應文獻中的“薄如紙”。薄,凸顯技藝的難度,同時也是能在燈光下體現瓷器魅力的主要原因——加上燈光有透和暖的美感。
為了這個“薄”,孫軍去全國瓷區尋找手拉坯技藝高超的師傅。《鄭州青瓷雙連壺》的薄也是一大特點,可以在燈光下散發出一種新的韻味。燈光下薄的特質顯現出來,薄胎在燈光下將光透了出來,光線集中位置與周邊的顏色卻不同,這也是“一步三色”的原因。當色彩以某個點為中心,周邊逐漸變化使人有一種立體的光感,就像黑洞一般使人著迷,但是這種光感透著溫暖和遐想,這也是《鄭州青瓷雙連壺》薄胎彰顯的一大藝術特色。
“詩情畫意,只在闌桿外”是宋代詞人周密在《清平樂·橫玉亭秋倚》中詩句,給人一種世間絕美景色的遐想,這是一種恬靜、一種優美、一種溫馨, 而青瓷雙連壺就具有這樣的美感。
《鄭州窯青瓷雙連壺》無論是器型上的優美,還是在釉色上的溫潤,或是壺聲的悠長,無不在樸素中散發出一種動人的力量,而鄭州窯青瓷雙連壺這一“景”已經傳達無限的“情”,是一件極具詩情畫意的藝術品。鄭州窯青瓷雙連壺的成功燒制,折射出黃河文化千年傳承的魅力,是生生不息的中華文明結出的一個碩果,也是孫軍開拓了中國薄胎青瓷藝術新的表現空間。
▲鄭州窯青瓷向陽花瓶
《鄭州窯青瓷向陽花瓶》是手拉坯成型,坯體采用細雕工藝,施鄭州窯青釉,釉色溫潤如玉,典雅端莊。作品展現了精湛的拉坯技能、嫻熟的繪畫功底和高超的雕刻能力,是青瓷裝飾藝術的新的表現形式。
《鄭州窯青瓷扁足祥云鼎》借鑒出土于鄭州的青銅器,該器物是三千年前鄭州匠人的匠心手作。孫軍用手拉坯與模具成型相結合的辦法進行設計制作。該作品通體施鄭州窯青釉,宛如碧玉,造型唯美典雅,如夢如幻。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孫軍通過多種創作手法,制作出形式多樣,豐富多彩的藝術力作來,這就是藝術的生命,也是奠定孫軍“復燒柴窯瓷第一人”的主要之因。
▲鄭州窯青瓷梅瓶
白鹿大國工匠主編:金一斌
白鹿評論投稿郵箱:blgj2024@163.com
吳光讓:被譽于“女媧在民間”的人|大國工匠④
張慶明:端硯藝術獨領風騷|大國工匠③
陳仰中:80歲仍在畫人生|大國工匠②
吳渭陽:結晶釉彩畫的開創者丨大國工匠①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