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中國電影院里放映了蘇聯電影《第一騎兵軍》。

中國觀眾印象深刻的是，巨幅的銀幕上，“車錯轂兮短兵接”的兩軍對壘場面，帶來了巨大的視覺沖擊。

《第一騎兵軍》的導演弗拉基米爾·柳博穆德羅夫是蘇聯著名的電影《戰爭與和平》中特技馬術場景的導演，所以他在表現同樣冷兵器時代的騎兵最后一戰的電影《第一騎兵軍》中，才能駕輕就熟地重現兵戎相見的近戰場景。

導演弗拉基米爾·柳博穆德羅夫

這位導演作為特技馬術場景的導演，還參與了安德烈·塔可夫斯基的電影《安德烈·魯布廖夫》的戰斗場景拍攝。

導演在《安德烈·魯布廖夫》出演角色

豐富的騎兵作戰場景的歷練與經驗，使得導演在《第一騎兵軍》中的真實歷史再現時如魚得水。

《第一騎兵軍》中的故事并沒有具體交代時間，可以看出，它實際上虛構了一場戰事，是把“第一騎兵軍”最具代表性、最具戲劇沖突的事件，濃縮到電影里。

不過，從電影里提供的信息來看，它主要是以沃羅涅日—卡斯托爾諾耶戰役為基本原型進行了戲劇性加工。

我們可以在“《蘇聯軍事百科全書》中譯本編輯組編”的“《蘇聯軍事百科全書》選譯：外國著名戰爭、戰役（上中下）》（知識出版社，1982年4月版）中，看到對這場戰役的描述：

——沃羅涅日—卡斯托爾諾耶戰役是蘇俄國內戰爭時期南方面軍(轄第13、8集團軍，布瓊尼騎兵第1軍)左翼軍隊于1919年10月12日至11月16日在沃羅涅日、利斯基、卡斯托爾諾耶地區進行的進攻戰役，是南方面軍反攻(1919)(南方面軍司令員為葉戈羅夫，革命軍事委員會委員為拉舍維奇、斯大林)的組成部分。

戰役目的是粉碎鄧尼金將軍所部白衛軍向莫斯科進攻的突擊集團右翼兵團(志愿集團軍庫班騎兵第3軍、頓河騎兵第4軍，頓河集團軍頓河第3軍，共有步兵20，000-25，000人，騎兵15，000-20，000人)。戰役計劃規定，向庫爾斯克總方向實施突擊，以殲滅當面敵軍集團，并前出到正在奧廖爾方向行動的志愿集團軍基本兵力的后方。蘇軍突擊集團共有步兵25，000—30，000人，騎兵10，000—12，000人。

布瓊尼指揮的騎兵軍(轄騎兵第4、6師，10月31日起增加騎兵第11師)，在戰役中起了主要作用。

在10月12—19日的各次遭遇戰斗中，第13、8集團軍和騎兵第1軍的部隊打破了白匪馬蒙托夫將軍的頓河騎兵第4軍和什庫羅將軍的庫班騎兵第3軍(共有騎兵9，500人、步兵2，000人、火炮42門、裝甲列車5輛，機槍235挺)的進攻。10月20日，騎兵第1軍(騎兵8，400人、步兵800人、火炮26門、機槍221挺)與第8集團軍步兵第12、15師協同，展開了進攻，在奪取沃羅涅日的激戰中打敗了敵軍的基本部隊。10月24日沃羅涅日解放。

10月26日，第8集團軍攻占利斯基，把頓河第3軍趕過頓河，保障了騎兵第1軍從南面發起的進攻。蘇軍擴張戰果，強渡了頓河，對敵頓河集團軍和志愿集團軍的結合部實施突擊。白軍統帥部力圖消除突破口，在卡斯托爾諾耶地區集中了強大突擊集團(騎兵約10，000人、步兵4，000人、裝甲列車7列，坦克若干輛)，11月上半月在卡斯托爾諾耶地區一直進行激戰，結果白軍被打敗。11月15日，騎兵第1軍與第13集團軍步兵第42師協同，對什庫羅將軍的騎兵軍實施突擊，攻占卡斯托爾諾耶。潰敵集團殘部被逐向南方。

在沃羅涅日—卡斯托爾諾耶戰役中，蘇軍向敵縱深且戰且進250公里，擊潰了白匪騎兵的基本兵力，并給已在奧廖爾附近潰敗的志愿集團軍的翼側和后方造成了嚴重威脅。

沃羅涅日—卡斯托爾諾耶戰役，乃是國內戰爭中為遂行戰役任務而在步兵的密切協同下集中使用騎兵大兵團的先例。機動作戰是這次戰役的一個特點，蘇軍在機動作戰中以突擊集群轉入行動。在戰役過程中還成功地采取了機動防御。蘇軍的勝利為粉碎鄧尼金匪幫奠定了基礎。——

也有一種看法，認為《第一騎兵軍》反映的時間線，是1919年5月25日與白軍的戰斗，在這場戰斗中，布瓊尼的軍團擊敗了白軍將軍波克羅夫斯基（1889-1922年）的騎兵軍團，后者開始在普列特涅夫村附近強渡薩爾河。戰斗結束后，渡河的白軍被切斷并殲滅。

從《第一騎兵軍》的部分情節來看，比如電影里的葉戈羅夫隨著騎兵軍第六師沖上戰場而負傷，就發生在這一場戰斗中，但是，《第一騎兵軍》里的戰爭背景，并非是1919年5月的戰事。

《第一騎兵軍》電影劇本里有這樣的臺詞：

——為了成功指揮第一騎兵軍，為了擊敗馬蒙托夫和什庫羅的騎兵，俄羅斯蘇維埃聯邦社會主義共和國全俄中央執行委員會特別決定，授予第一騎兵軍司令謝苗·米哈伊洛維奇·布瓊尼金質戰斗武器——馬刀，并在其上鑲嵌紅旗勛章。——

這場戰斗的敵對方，正是“沃羅涅日—卡斯托爾諾耶戰役”詞條中的“白匪馬蒙托夫將軍的頓河騎兵第4軍和什庫羅將軍的庫班騎兵第3軍”這兩個對手。

也正是在“沃羅涅日—卡斯托爾諾耶戰役”中，布瓊尼為了誘敵出擊，向敵首領什庫羅寫了一封信。

在蘇聯作者佐洛托特魯鮑夫所著的《布瓊尼》（新華出版社，1987年9月版）中，曾經介紹如下這封信：

——除去一些逗趣性的話之外，其內容是：

“明天我將拿下沃羅涅日，責成你讓全部反革命力量在圓形廣場列隊，我要檢閱，閱兵式的指揮我命令你這個自衛軍雜*種擔任。閱兵式之后，你這個作惡多端，雙手沾滿工農血和淚的人，將被吊在圓形廣場的電線桿上，如果你健忘的話，那我可以提醒你，這個地方就是你這個血腥的劊子手吊打和槍殺勞動人民和紅軍戰士的地方。

我的命令請向沃羅涅日白匪駐軍的所有人員宣布。”——

在《第一騎兵軍》里，布瓊尼也讓政委伏羅希洛夫給鄧尼金寫了一封用于迷惑對方的挑戰書，電影里的臺詞如下：

——致白軍最高司令部懷念安東·鄧尼金：現在我命令你，把你指揮的全部反革命力量，都集中在城里的中央廣場，時間是明天上午六點，我命令你率領全體官兵接受我的檢閱，如若不然的話，我將立刻把你消滅，一切后果、損失以及俄羅斯人的流血犧牲，完全由你個人和白軍軍官承擔。本命令必須向整個白軍集團軍群宣讀。下面署名謝苗·布瓊尼。”——

可以看出，電影臺詞，基本就是照錄了歷史書中的記載。

而在《第一騎兵軍》的原劇本里，還出現了斯大林的角色，正是由于斯大林這一身份人物的出現，必然導致電影里的主角會是他本人。這是斯大林的氣場問題。因為有斯大林在場，所有的決策，都必須出自斯大林之口。

《第一騎兵軍》同一主題的電影，在蘇聯有兩部影片。

一部拍攝于1941的黑白片，電影里出現了斯大林，表現的是蘇波戰爭中的騎兵軍的作戰經歷。

1941年版

而斯大林的出現，直接鳩占鵲巢，把布瓊尼與伏羅希洛夫給淹沒了，這也是后來這部影片并沒有公映的原因之一。

1984年拍竣的電影《第一騎兵軍》里，本來也有斯大林，他直接參與了電影里的戰爭決策，現在電影版《第一騎兵軍》里的斯大林的戲份，都移給了葉戈羅夫，經過這這么一刪減，電影里的葉戈羅夫給人的感覺很突兀，尤其他開始時是反對布瓊尼主動出擊的，經過一番唇槍舌劍，葉戈羅夫突然間就接受了布瓊尼的主張，之間毫無轉折過程，這個變臉在電影里變的也太快了，破壞了這個人物性格的完整性。

而在原劇本里，最終電影版里的葉戈羅夫的臺詞，都是屬于斯大林的。只有斯大林這樣的高屋建瓴的人物，才能說出電影里的那些促成戰役勝利的正確指令。

1941年版

這樣，1984年的電影《第一騎兵軍》與1941年拍攝的電影，都不約而同地把斯大林作為電影里的決定事件走向的重要人物，反映了一種什么樣的社會背景？

1941年，正值斯大林當政時期，把斯大林當成第一主角，名正言順，而到了1983、1984年左右，蘇聯電影里再次把斯大林如此正面地予以表現，體現出是的一種什么樣的共性社會思潮？

實際上，這背后，與當時的蘇聯領導人對斯大林的評價暗中向上拉扯，有著很大的關系。

我們在《當代世界社會主義問題》1988年第1期中登載的“麥德維杰夫對戈爾巴喬夫和蘇聯改革發表看法”一文中，可以大致看到一點背景的隱衷：

——對斯大林的爭論是赫魯曉夫發起的，但他沒能把這項工作進行到底。勃列日涅夫企圖為斯大林恢復名譽，竭力想把對斯大林的批判平息下去。契爾年科企圖利用慶祝反法西斯勝利40周年之際，退到勃列日涅夫時代。當時，參加過伏爾加格勒戰役的老戰士曾寫信要求把這個城市恢復為斯大林格勒，契爾年科決定支持他們，甚至還決定把莫斯科的一個區也恢復斯大林的命名。但是，3月份他就死了，戈爾巴喬夫4月份就取消了上述決定。

現在，戈爾巴喬夫正在把赫魯曉夫沒能進行到底的意識形態工作繼續下去。重新評價斯大林的工作現在比過去容易得多。因為蘇共20次和22次代表大會已通過了決議。現在只是貫徹過去沒有貫徹到底的決議。——

1941年版

歷史仿佛在輪回。上面引文中提到，契爾年科企圖恢復斯大林格勒這個地名，而這種執念，也正是普京從2014年就開始掛在嘴邊的一個說詞，但至今仍然存放于念想中，而沒有兌現。

可以說，在國有危難之際，斯大林能夠起到核彈無法起到的作用。這就是斯大林在國家處于走強脫弱的時候，總要被抬出來的原因。

八十年代，蘇聯熱衷于全球爭霸，斯大林是一個非常神異的幕后精神支撐，而今天的俄羅斯，在國有危難當靠誰的時候，斯大林當年打下的山河奠定的底氣，依然能夠鼓舞士氣。

閑言少敘。下面，我們來看看《第一騎兵軍》原劇本里對于斯大林的形象，是如何定調的。

目前電影里，布瓊尼的頂頭上司、第10軍司令官葉戈羅夫經過一番爭辯，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地從反對派變成了同路人，但在原劇本里，來到前線的指揮團隊中還有斯大林。而正是斯大林的拍板，才支持了布瓊尼的作戰計劃順利實施。

在《第一騎兵軍》原劇本里，斯大林似乎是第一次與布瓊尼相識，在布瓊尼的眼里，只認識直接上司葉戈羅夫。

劇本里這樣描寫上級機關的領導人員來到布瓊尼部隊的：

——兩輛汽車在預備騎兵中隊的護送下駛入院子。車里走出來的有前線司令員葉戈羅夫、前線革命軍事委員會的成員、軍事專家和鄰近部隊的代表。最后下車的是一個相對年輕的人，穿著扣得嚴嚴實實的軍裝，黑色呢絨褲子塞在短靴里。——

最后下車的，就是斯大林。他的衣著標志是“穿著軍裝”。

開始的時候，斯大林在會場上一言不發，直到布瓊尼與葉戈羅夫爭執不下的時候，斯大林才站了出來，劇本里寫到：

——葉戈羅夫困惑地看了一眼默默坐在一旁的穿軍裝的人。那人舉起了手。他年輕，皮膚黝黑，瘦削，中等身材。濃密的頭發，黑色的胡子，筆直的鼻子和微微瞇起的黑眼睛。——

1941年版

這一段對斯大林的描寫，可謂是相當的正面了。

劇本接下來描寫斯大林如何進行他的一線調查：

——“請中央委員會代表斯大林同志發言。”葉戈羅夫說。

斯大林仔細打量著警惕而沉默的大廳。

“目前，”他說，“我們不會逮捕任何人。不過，我有個問題要問你，”他轉向布瓊尼。

大廳里依然安靜。兩個穿軍裝的人坐在一旁，沉默而警惕。

“請告訴我，為什么你們從巴泰斯克撤軍了？”

司令員的臉陰沉下來。

“我給列寧寫過信……”他低沉地說。

“請向我們解釋一下。”斯大林低下頭，點燃了煙斗。

“我不想毀掉共和國最好的騎兵。”司令員回答。

“我們報告過，”伏羅希洛夫插話道，“高加索前線司令員紹林把騎兵軍推向了毀滅。他讓我們陷入沼澤，我們在密集的機槍火力下強渡頓河。由于紹林的錯誤命令，我們在無謂的正面進攻中損失了百分之四十的兵力和四千匹馬。而這一切只是為了完成狹隘的任務……”

“我給列寧寫過信……”布瓊尼重復道。

“你知道托洛茨基怎么評價你嗎？”斯大林問。

“知道！”布瓊尼憤怒地回答。“騎兵軍是一群土匪，而布瓊尼是個頭目，斯捷潘·拉辛。他今天帶著他的人為紅軍打仗，明天就可能為白軍打仗。我知道！”

“我們為革命而戰！”戈羅多維科夫忍不住說道。

“我們為誰而戰，傻子都明白，”布瓊尼繼續說。“而紹林在撒謊！”

“我們制定了計劃，”伏羅希洛夫再次插話。“這個計劃已經提交給勞動與國防委員會和共和國革命軍事委員會。計劃里明確，騎兵軍將在敵人大量集結的主要方向上作戰。”

“騎兵軍，”布瓊尼說，“執行前線的任務，并將為共和國的利益而戰，而不是為紹林的個人利益……我給列寧寫過信。”

“紹林同志，您對此有何看法？”斯大林轉向坐在一旁的人。

紹林站了起來，他是個軍人，動作嚴謹而精準。他一邊說，一邊用鉛筆有節奏地敲打著。

“游擊主義，同志們，已經過時了。那些無知且像童話故事里的頭目（阿塔曼）一樣、對軍事一竅不通的人，在當今形勢下不僅不可接受，而且有害。你們留著馬斯拉克（旅長），可他是個無可救藥的游擊隊員和酒鬼。”

布瓊尼沉默不語。

“請回答。”斯大林要求道。

“我明白，斯大林同志，”布瓊尼回答。“我明白！……但現在，愿上帝保佑，其他人也能像我們這樣戰斗。戰士們跟著他（馬斯拉克）。他們跟著他，并且取得了勝利。”

“沒有頭腦的勇敢毫無價值。”斯大林沉思著說。

“騎兵，”紹林接著說，“托洛茨基同志說得對，這是最高級的兵種，歷來由王子、伯爵和男爵指揮。為什么？……”

大廳里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坐在斯大林旁邊的一位白發蒼蒼的軍事專家禮貌地問道：

“請問，布瓊尼同志，”他看向司令員，“在什么情況下，你們可以騎馬沖鋒攻擊敵人的步兵？”

“什么？”司令員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問道。

“是這樣的。首先，當步兵的隊形被打亂時；其次，追擊敵人時；第三，突然襲擊時。”

“沒錯！……”布瓊尼驚訝地說。“你是誰？”

“別分心，”斯大林不滿地看了一眼軍事專家。那人尷尬地閉上了嘴。

“根據指令，羅斯托夫，”紹林繼續說，“屬于第八軍的進攻區域，而騎兵軍應該占領塔甘羅格，我不明白為什么第一騎兵軍的革命軍事委員會在進入別人的地盤時沒有敲門。”

“我知道。羅斯托夫本該由第八軍司令員索科利尼科夫拿下……”布瓊尼轉向索科利尼科夫：“但你還在磨蹭的時候，我們已經拿下了塔甘羅格和羅斯托夫……我們提前完成了任務。”

“全國都為羅斯托夫的勝利歡呼，”伏羅希洛夫說。“而你們卻不滿意。誰拿下羅斯托夫有什么區別。這簡直荒謬。”

葉戈羅夫瞥了一眼斯大林。斯大林低著頭，抽著煙。

葉戈羅夫轉向紹林，謹慎地說：

“你錯了。我們的錯誤會被敵人利用。游擊指揮官是革命的產物。那些只看到他們缺點的人，根本不是合格的革命者。”

“你們根本不執行命令！……”紹林突然對布瓊尼喊道。“你們包庇哥薩克，釋放俘虜，撤銷法庭的判決，在當地征用物資，為哥薩克的利益行事，用他們的方式行事。”

“我不是哥薩克，”布瓊尼回答，“我是外來戶。但我了解頓河。哥薩克和哥薩克不一樣。不能一概而論。哥薩克不是富農。剝奪富農是一回事，剝奪哥薩克是另一回事。”

“你錯了，”葉戈羅夫再次對紹林說，“中央早就廢除了類似的指令。”

“我不會參與剝奪哥薩克，”布瓊尼繼續說。“我不會因為某人是哥薩克就處決他。哥薩克不僅僅是憲兵。我在所有前線——日本、土耳其、德國——都和他們并肩作戰……還有扎波羅熱營地？普加喬夫？斯捷潘·拉辛？他們也是哥薩克！哥薩克有自己的驕傲。誰想出了沒收哥薩克的馬鞍和撕掉他們的褲縫？他們寧愿交出妻子。而前線撕扯著人們的靈魂：兒子為紅軍而戰，父親為白軍而戰。人們在戰火中掙扎。要理解他們！”

“你們必須執行命令，而不是討論它們。”紹林憤怒地說。

“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索科利尼科夫喊道。“我要投訴！……”

“你已經投訴過了，”斯大林說。“根據你的報告，我們在高加索前線的部隊狀況令人擔憂，而騎兵軍，尤其是，已經完全瓦解。”

“是的！”索科利尼科夫喊道。“騎兵軍已經腐化瓦解！我斷言！”

“無政府狀態！”葉夫列莫夫喊道。——

從上面的引文中，可以看出，斯大林開始的時候，并不相信布瓊尼，劇本里還出現了紹林的形象，紹林一般也譯成瑟京。

但是斯大林進行了實地了解，然后劇本里寫到他深入到戰士們中間，了解士氣情況，逐漸地對布瓊尼的騎兵軍產生了信任，站到了布瓊尼的一邊。

經過一番調查，劇本里，直接跳到了斯大林向列寧作了匯報：

1941年版

——在司令部的車廂里，斯大林對著電報機口述：

“根據我的深刻信念，我們的新前線司令員和革命軍事委員會成員應采取以下措施。第一，立即撤掉紹林。第二，將兩個步兵師劃歸騎兵軍指揮，以加強側翼。第三，立即撤換第八軍司令員索科利尼科夫。第四，特別注意彈藥問題。第五，軍隊已超出現有地圖的范圍。第六，確保向軍隊交付承諾的三千副馬鞍。完畢。”

電報機滴滴答答地響著，紙帶飛快地滾動。斯大林讀著電報，揉成一團塞進口袋。

“國防委員會主席列寧同志通知，將盡一切可能提供更多彈藥和飛機。鄧尼金的進攻是對蘇維埃政權的根基的威脅，也是對共產黨存在的威脅。列寧同志要求第一騎兵軍的革命軍事委員會采取一切措施，不惜一切代價。騎兵軍是共和國無價的財富。”斯大林轉過身，直視著紹林和索科利尼科夫。

“我不會就這樣算了，”他說，“你們了解我。現在，你們可以走了。”

紹林和索科利尼科夫默默地走了出去。斯大林轉向司令員：

“高加索前線司令員由圖哈切夫斯基擔任。希望你們能合作。前線革命軍事委員會成員是奧爾忠尼啟則。你們認識他。”

布瓊尼和伏羅希洛夫松了一口氣，對視了一眼。

“同志們，請正確理解我，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列寧和共和國政府毫不懷疑騎兵軍的戰斗力和你們對革命事業的忠誠。但有必要澄清關系。必須弄清楚。”斯大林轉向葉戈羅夫。“在此結束軍和前線革命軍事委員會的聯合會議，我認為我們可以完全信賴司令員的革命直覺和軍事經驗。”——

然后，原劇本里描寫斯大林與布瓊尼一起散步，在電影版里，改成了布瓊尼與葉戈羅夫聊天。

——河上升起了霧氣。

斯大林和布瓊尼走在黑暗的街道上。

“你在沙皇軍隊里服役了多久？”斯大林問。

“十五年，從1903年開始。我來到過所有的前線：日本、土耳其、德國。”

“有什么勛章嗎？”

“喬治綬帶。四枚十字勛章和四枚獎章。”

“全喬治勛章獲得者！”斯大林笑了。“你保衛了祖國。然后，在一年內，你從一支隊伍的指揮官升到了司令員。只有在革命中才可能發生這種事。”——

電影里的葉戈羅夫在布瓊尼自謙地說他曾經為沙皇作戰時說道：“你不保衛沙皇，可你保衛俄羅斯。”這個評價可謂是相當高了，直接肯定了沙皇時代浴血奮戰的戰士。

而在原劇本里，我們可以看到，這是出自于斯大林之口。我們可以看出，拍攝電影的年代里，已經開始出現了肯定沙皇時代保衛俄羅斯的將士的傾向了。

戰斗的前夜，電影里表現的是葉戈羅夫站在窗前，望著夜幕下籠罩在前途未卜的寧靜下的士兵們，而劇本里，這一飽含著深情的觀望，是放在斯大林身上的：

——……葉戈羅夫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睛。他抬起頭，在漸漸亮起的窗戶上看到了一個拿著煙斗的人的黑色剪影。

斯大林望著窗外，看著黑暗的城市和漸漸熄滅的篝火。師、團、騎兵中隊——整個龐大的軍隊隱藏在黑暗中，為明天的戰斗積蓄力量。在這些火光中，某處燃著一堆篝火，司令員坐在旁邊，他的歌聲在黑暗的城市上空飄蕩。仿佛整個軍隊都在歌唱。——

電影里戰前動員，只有布瓊尼，而劇本里，斯大林作出了重要的發聲：

——斯大林微微歪著頭，慢條斯理地點燃了一支短煙斗。他環視隊伍，緩緩開口：

“同志們，你們認為在沃羅涅日消滅了白軍最精銳的騎兵，意味著什么？擊敗了敵人？事情沒那么簡單。弗拉基米爾·伊里奇·列寧認為，你們當時拯救了革命。如果你們沒有在沃羅涅日，鄧尼金可能會攻入莫斯科。共和國處于危險之中。現在，你們需要再努力一次。黨中央和列寧同志本人請求你們采取一切措施，甚至不惜英勇犧牲。黨中央和蘇聯政府祝賀你們在迎戰反革命的軍隊中取得的勝利，并根據你們的推薦，授予三百名最杰出的戰士和指揮員紅旗勛章，個別部隊授予榮譽紅旗！”——

按這一段臺詞，電影里的戰事發生在“沃羅涅日之戰”之后，這也是電影模糊情節線而故設迷障吧。

在戰斗過程中，斯大林靠前觀望戰場，布瓊尼讓他后撤，他堅決地站在一線位置，絕不后退。

劇本里，斯大林還動員布瓊尼火線入黨：

——布瓊尼和伏羅希洛夫與斯大林一起坐在車里。車子在預備中隊的護送下，緩緩駛過布滿人和馬尸體的焦黑山丘。

所有人都沉默著，悲傷地看著這場殘酷騎兵戰的痕跡。

“好了，”斯大林對布瓊尼說，“現在我們很熟悉了。你的戰士和指揮員給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停頓了一下。“順便問一下，你為什么還沒入黨？”

“總是沒時間……”布瓊尼回答。

“你多久沒時間了？”斯大林問。

“從1919年3月開始，當時在明斯克和伏龍芝一起解除了野蠻師的武裝。我那時向第十集團軍政治部提交了申請……”

“然后呢？”

“沒有收到回復。那時局勢緊張。而且我離開了。去村里建立蘇維埃政權。”

“是的，”斯大林說。“你所做的一切確實是為了黨的事業。我們必須糾正同志們的錯誤……指揮員不入黨不好。當你充分利用黨組織的力量和影響力時，你會更容易指揮。”——

電影最后，是布瓊尼向葉戈羅夫匯報內心的心聲，而原劇本里，是斯大林聽取了布瓊尼的未來打算。

——“最好的人都被帶走了……”集團軍司令嘆了口氣。“我也該去學習學習了。”

“戰爭結束后，”斯大林說，“再去學習吧。學習永遠不晚。告訴我，謝苗·米哈伊洛維奇，有什么話要我轉告列寧同志嗎？”

集團軍司令臉上的憂傷消失了。他堅定地說：

“請轉告弗拉基米爾·伊里奇，敵人已被擊潰，退到頓河對岸。追擊仍在繼續。”他想了想，補充道：“還有，請告訴他，我充分意識到自己對黨和人民的責任。騎兵軍將竭盡全力完成一切任務。不僅我這么想，所有戰士和指揮員也都這么想。”——

從上面的幾個片斷來看，原劇本里的斯大林深入一線，了解戰事，擇善而從，并且身體力行，靠前指揮，及時地發現一線指揮官的精神訴求，指導他們更上層樓。整個劇本里的表現，相當的正面，順應了歷史的走向，順應了電影里的故事路徑，促成了事件的良性向前。

因此，真正操縱著電影里的故事向前的是斯大林，他是電影里的一號人物。

同時期拍攝的《莫斯科保衛戰》里，斯大林正是擔當了這樣的角色。《第一騎兵軍》本來的定調，也應該是這樣的。不過，《第一騎兵軍》里斯大林的角色還能省略，而《莫斯科保衛戰》里是難以回避的，大概出于為斯大林降一點溫吧，把《第一騎兵軍》太過突出的斯大林的情節線就給刪掉了，造成了現在電影里情節有脫節斷檔的古怪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