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前語:田太富,是湖北宜昌市的一名官員,也是我在宜昌某學院大專班的同學。在我的印象中,上了一定級別的官員,寫母親文章的人并不多。然而,田太富寫了,且寫得很有技法。
看到田太富這篇憶母親的文章,還是讓我感動了好一陣子。田太富的母親劉作秀,定居于鄂西長陽土家族自治縣資丘鎮黃柏山,這里被稱為“長陽的西藏”。劉作秀,樂善好施,還是大山深處的一名歌師和支客師。快樂使人長壽,她活了92歲。
田太富的這篇題為《母親軼事》文章,沒有華麗詞藻,沒有極度悲喪的暄染,而是平鋪直敘,娓娓道來,語言平實中飽含深情,文中多借助別人的講述評價,來夸贊母親的仁德和偉大,這就是一種文字技巧了。田太富做到了。
文如其人。田太富是“長陽西藏”走出的官員,在人們的印象中,他厚道誠實,大智若愚,這篇追憶母的文字,也是一樣。
(編者:怪奇公,2025年3月11日)
劉作秀(中)90歲生日紀念照
母親軼事
田太富
2022年的清明節,細雨紛紛,我們四兄妹,加上妹夫田純志,一行五人踏上了回宜昌市長陽土家族自治縣資丘鎮黃柏山布灣老家的路。
這天,是我母親劉作秀逝世三周年的忌日,我們要為她舉行三周年祭奠。一路上,我的思緒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母親生前的點點滴滴。
2009年父親逝世剛滿“五七”,我們把母親從老家接到了長陽縣城。因爺爺是紅軍烈士,母親是烈屬,安置在長陽縣光榮院居住,從此算起,母親來縣城已經十年了。
隨著在長陽縣城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母親的一個念頭就越發強烈:落葉歸根,回到老家。
黃柏山山高路遠,距離縣城有140公里,非常偏僻,這里,原是一個偏遠的公社和鄉,現為一個村。母親又是鮐背之年,而且老家的房子也已經處理了,按照我們兄弟姊妹的原計劃,母親不僅有生之年不能回老家了,恐怕后事也要在縣城附近的金子山上辦。
因此,我們早就把她的壽木(棺材)從布灣拖到了縣城。
天遂人愿,就在母親去世的前一年的臘月,我的叔伯弟媳徐貞蓮、覃守梅分別打電話來安慰母親,說:“您百年后,我們一定接您回老家,把您的喪事辦好。”
母親高興得幾夜沒睡好,她逢人就說:“葉落歸根,我終于可以回家黃柏山布灣了!”
母親是92歲那年去世的,我們遵照她的遺愿,把她送回了老家,停放在堂弟屋里,按土家人的習俗,“歡歡喜歡送亡人”,熱熱鬧鬧,打了兩夜喪鼓。
三天后的下午,我們姊妹、加上妹夫,還有附近的鄉親,在母親的墓前燒了紙、上了香、放了鞭炮,由我作為長子,念了祭文。儀式雖短,但情意綿長。
當天晚上,我們在叔伯弟媳覃守梅家,圍著火爐子,七嘴八舌,緬懷母親的一生。
弟媳覃守梅,講了她和小鄧再婚的愛情故事: “我命苦啊,來布灣剛結婚,姑妹田太蘭,年僅20歲,為國家修公路,因公殉職。1991年,我丈夫田太先36歲,也英年早逝。留下兩個年幼兒女和兩個年邁老人,我一個弱婦,成了這個家的唯一的靠山。
在我困難無助的關鍵時候,大媽劉作秀,聽說曹文淵叔家來一位做藥材生意的五峰人,還未結婚。大媽專程去見此人,為我牽線搭橋,促成了我們的婚事,這才讓我家有了新轉機。
由于我大他5歲,一直喊他小鄧,他名字叫鄧祥興。我家三爺爺叫田祥興,一家兩個祥興,怕人笑話,不是大媽劉作秀靈機,她立馬給小鄧改名為鄧云階。
一晃我們結婚30年了,小鄧到我這里來,幫助撫育兩個孩子,不是親生勝似親生,孝敬老人,又勤快,我非常感謝大媽,要不是她的牽線,我這個家早就散盤了!在生我沒報到她的恩,大媽百年了,肯定要把她接回來!”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濕潤了。
弟弟田潤生深有感觸地說:母親離開我們已經多年,但她那些樸實無華的口頭禪,卻時常在耳邊回響。這些話語,是她用一生的經歷和智慧凝結而成的人生箴言,像一盞明燈,照亮我們前行的道路。
"嬌兒不孝,嬌狗上灶",這是母親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她從不溺愛我們,總是嚴格要求。記得小時候,我因為貪玩沒有完成作業,母親硬是讓我在煤油燈下寫到深夜,完成了作業才放手。
母親說:"樹大從小育,長大育不成。"正是這種嚴格的教育,讓我們兄妹幾個都養成了勤奮好學的習慣。母親雖然沒讀過多少書,卻深知"養兒不讀書,只如喂個豬"的道理,她省吃儉用供我們上學,用行動詮釋著"不吃苦中苦,難為人上人"的真諦。
我侄兒田龍山回憶:“布灣,是世世代代傳唱山歌的村寨,大婆婆(劉作秀)是我們這個大族四代歌手中的歌師,她教我們唱的第一首長陽山歌是《叫我唱歌不著難 》。”
她還是布灣村的支客師,誰家里有喜事,都要請她去支客,農村過喜事,又少不了唱歌。自然支客就不能不會唱了,于是越學越多,慢慢成了遠近有名的“歌師”。
她把村里一樁樁喜事幫忙辦得體體面面。誰家孩子生病了,她總是毫不猶豫地拿出攢了許久的雞蛋、掛面去安撫和慰問。
她一生與人為善、樂于助人。她支客善禮、助產接生、做媒說親、調解糾紛、撫養子女、孝敬父母……留下了許多佳話,結下了許多善緣。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我母親葬禮的那天,天氣晴朗,氛很熱鬧,坡上坎下、無論遠近的親朋好友聞信后都來為她送行,其中不乏她曾經幫助過的人。由她介紹成婚的花甲老人來了20多對,由她接生的中年人來了30多對。
覃世翠姐當年落水,是媽救了她的命,母親去世那天,覃世翠拄著拐棍,來到靈前,嚎啕大哭:“劉家大媽呀,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袁作英哭得更傷心:“我舅舅田開松是獨子,14歲時不幸去世。我13歲時,父母安排我從水連家來布灣坡上照顧嘎嘎、嘎爺、太嘎三個老邁老人,舅媽(指我母親)您把我當姑娘對待,大事小事幫我。幫助我安葬了三個老人,為我籌辦婚事,我生的三個子女,都是您守在我身邊助產接生,我永遠記得您……”
按農村習俗,老人百年(去世)后,要在家停放三天。三天的吊唁,兩夜的喪鼓,雖然我們只給一些親戚把了信,対外沒有發訃告,也沒收受禮金,但是聞信后,前來送行的還是有好幾百人,送來的花圈,也有幾百個。
這些數字背后,是母親一生行善積德的見證。她雖然離開了我們,但她樂于助人,愛憎分明,勤儉持家,艱苦奮斗的精神永遠留在這片大地上。
清明節的第二天上午,離開老家前,我又來到母親墓前,輕聲說道:“媽,您用言行凝聚的母愛,我們會永遠銘記,您留給我們的精神財富,象明燈指引我們一路前行”!微風拂過,仿佛聽到了母親欣慰的笑聲。
(文中圖片,系湖北宜昌怪奇公社劉洪進在田太富畫冊《我的歷程》中翻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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