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上篇文章，有讀者留言：如果太平天國和義和團同時出現，兩者必定火并，那么誰更愛國？

這個問題，可以這樣分析：

義和團口號有“扶清滅洋”“保清滅洋”“助清滅洋”，很顯然它支持大清，它反的是洋人。

太平天國則不然，它自始至終將清廷視為最主要敵人，對洋人的態度比較復雜，前期視洋人為洋兄弟，后期洋人和清廷搞在一起，不把它當兄弟看，它才和洋人翻臉。

從現在的觀點看，不管是扶清還是反清，都和愛國沒關系——清朝也是中國。

那么，兩者愛國的共同點就是反洋。

雖然都反洋，兩者也有很大不同。

義和團是極端反洋，一切和“洋”有關的東西，都是它攻擊和毀滅的對象。

太平天國是有選擇的反洋，只反對那些對太平天國不友好的洋人，其他友好的洋人，以及洋人的東西，它是能接受的。

相比談誰更愛國的問題，我覺得探討一下兩者火并會更有意思——本文不作嚴肅討論，單純的暢想放松一下。

02

早以前，論壇流行的時候，記得有人提過一個設想：如果太平天國和義和團運動同時出現，一個占據南方，一個占據華北，清廷退守東北的同時維持對邊疆的控制，天下會不會形成三足鼎立？

先說結論：肯定不會。

最明顯的一點，義和團與太平天國和清廷相比，一切都太初級了，根本不具備稱號建國的能力，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義和團的層次，甚至不如距它1700多年前的黃巾軍，黃巾軍雖然也裝神弄鬼、畫符念咒，但起碼能找準自身悲慘命運的根源，有開宗立派的智慧，有反抗東漢朝廷的勇氣，有改朝換代的氣魄。

義和團呢，還在玩鬼神附體那一套，從太上老君、黃蓮圣母、孫悟空、豬八戒、呂洞賓、鐵拐李、關公、趙子龍，到“念咒語，法真言，升黃表，敬香煙，請下各洞諸神仙”。

只會低級山寨和模仿，毫無理論創新能力，其實反映了一個殘酷的事實：經過兩千年帝制體制規訓，到了清朝，底層民眾的思想和想象力，貧乏到了極點。

思想上貧乏倒也罷了，行動上，義和團沒有涌現出一個拿得出手的首領人物，沒有嚴密、統一的組織，沒有適當的策略和明確的目標，被慈禧和載漪玩弄于股掌之中，稀里糊涂的當了炮灰，糊里糊涂的走向失敗。

最重要的一點，它搞不清楚清廷及其帝制體制才是造成他們悲慘命運的根源，自然也沒有推翻清廷的想法和勇氣。

除了反洋之外，義和團還強調“忠君愛國”“尊孔復古”，主張恢復小農經濟與傳統生活方式。

它在反洋排外方面極端激進，在堅持傳統方面又非常保守。

簡單來說，義和團追求的世道，是倒退到沒有被洋人轟開國門之前的大清——它可以忍受清廷的殘酷統治，可以忍受貪官污吏的盤剝，可以忍受極低水平的溫飽，但決不能忍受洋人作威作福，不能接受洋人的異端思想，不能接受洋鬼子的妖術——鐵路、電報等現代技術。

它的核心矛盾在于：既要依賴傳統權威對抗外來威脅，又無力突破封建保守的意識形態束縛，最終被它所擁護（清廷）和反對（洋人）的勢力聯合剿殺。

在當時背景下，義和團運動的反抗精神是值得肯定的。但反抗要找準目標，要講究方式方法。

追求民族獨立，要與現代文明相結合，而不是簡單倒退至封閉的傳統社會。

03

言歸正傳。

如果太平天國與義和團相遇，會發生什么？

肯定是戰爭。

就意識形態而言，雙方是根本對立的。

義和團運動爆發的直接原因，是洋教欺壓民眾，它思想上最恨的、行動上打擊最狠的，是外國傳教士以及本國教民。

洋教是太平天國的立國之教，洪天王是上帝的兒子、耶穌的弟弟，楊東王是上帝在人間的代言人，蕭西王是耶穌，這幾個人堪稱洋教的總頭子，是義和團不共戴天的敵人。

發端于齊魯大地的義和團，講究“孔孟之道”，尊崇“祖宗神靈”，維護傳統倫理和秩序，堅持留辮子、纏足等。

太平天國獨尊洋教，不準有別的偶像，它要打倒中國一切傳統神靈和權威，橫掃一切佛堂廟宇道觀乃至文廟。

用曾國藩的話說，“舉中國數千年禮義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蕩盡”，“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壇，無廟不焚，無像不滅”。

義和團運動要打擊的對象，是太平天國極力維護的對象，太平天國打擊的對象，也是義和團維護的對象。雙方水火不容。

既然戰爭一定會發生，誰更厲害？

在思想認知、組織動員、武器裝備、戰略戰術等方面，太平天國完全碾壓義和團，滅義和團就跟玩似的。

拿組織動員舉例。

義和團是無數個小組織的統稱，這些壇口少則數十人，多則上千人，比較有名的包括義和拳、梅花拳、大刀會、金鐘罩、紅燈照等等，他們來自不同地方，有不同的信仰和活動方式，彼此互不統屬，僅有松散聯系。

如此復雜的成分，義和團能保持不內訌就不錯了，根本建立不起來全國性或區域性的領導核心。

太平天國則不同，特別重視組織工作，他們有統一的領導，有兵民合一的體制，他們用宗教信仰打造起來的嚴密戰斗團體，還會把工匠、婦女甚至兒童（英王陳玉成、首王范汝增等都是童子軍成長起來的）專門組織起來，為戰爭服務。

打起仗來類似于全民戰爭，這種體制爆發強悍的戰斗力，遠超一盤散沙的義和團。

總之，在清廷、太平天國、義和團三者之間，不會形成三足鼎立。

一旦打起來，也是清廷和天平天國之間打，義和團上不了桌。根據義和團的屬性和傾向，它大概率會變成清廷的附屬，利用本鄉本土優勢，搞搞騷擾和襲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