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年初春,我們連隊迎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指導員小姨妹林小雨。
記得那天我正在訓練場帶隊操練,遠遠看見一個扎著烏黑長辮的姑娘從吉普車上跳下來,陽光照在她淺藍色的確良襯衫上,整個人像是從畫報里走出來的電影明星。
"排長,快看!"身邊的戰士用胳膊肘捅了捅我,"指導員家來親戚了,長得可真水靈!"
我瞪了他一眼:"專心訓練!"但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往那邊瞟。林小雨似乎察覺到了這邊的動靜,轉頭朝我們這邊望來,嘴角微微上揚,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那一刻,我分明聽到身后傳來幾聲倒抽冷氣的聲音。
當天晚飯后,連隊俱樂部里格外熱鬧。林小雨被一群戰士圍著,正講著城里的新鮮事。她聲音清脆,像山澗里叮咚的泉水,說到有趣處還會掩嘴輕笑,眼波流轉間,不知撩動了多少年輕戰士的心弦。
我注意到一班班長鄭牧川站在人群外圍,眼睛卻一直沒離開過林小雨。這個來自山東的漢子平時訓練場上虎虎生風,此刻的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林小雨到連隊不足一星期,鄭牧川就成功走近了林小雨。
那段時間沒,連隊里總能看見鄭牧川和林小雨的身影。俱樂部里,他教她下軍棋;林蔭道上,他們并肩散步;訓練場邊,她為他遞上擦汗的毛巾。
鄭牧川像是變了個人,訓練時勁頭更足了,休息時嘴邊總掛著笑。
有次夜間站崗,我遠遠看見他倆坐在操場邊的雙杠上,林小雨的長辮子在月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鄭牧川正笨拙地給她講家鄉的故事。
"排長,你說牧川班長能成嗎?"一個新兵偷偷問我。
我望著那對璧人,想起那句"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不由得笑道:"緣分這種事,誰說得準呢?"
然而好景不長。春節前夕,指導員突然接到家里電報,說是老母親病重,要他們全家立刻趕回江西。
消息傳來時,鄭牧川正在訓練場帶隊,聽說后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天晚上,我看見他在營房后的空地上來回踱步,煙頭在黑暗中明明滅滅。
離別那天,林小雨眼睛紅紅的,像是哭了一夜。鄭牧川幫她提著行李,兩人走在最后,低聲說著什么。
臨上車前,林小雨突然轉身撲進鄭牧川懷里,在他耳邊說了句話,然后飛快地跑上車。
吉普車揚起一陣塵土,鄭牧川站在原地久久未動,手里攥著林小雨塞給他的什么東西。
"她說什么了?"我走過去問。
鄭牧川攤開手掌,是一枚小小的蝴蝶發卡:"她說等我退伍。"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但眼神堅定得像是下了什么決心。
接下來的日子,鄭牧川開始了他的"兩地書"生涯。每周雷打不動地給林小雨寫信,收到回信時就像過節一樣高興。
有次他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一邊,從懷里掏出一張照片——林小雨站在一片油菜花田里,笑得比陽光還燦爛。
"排長,等明年我退伍了,就去江西找她。"鄭牧川的眼睛亮晶晶的,"指導員也找我談了,只要我能不離不棄,就不反對我們的事。"
我拍拍他的肩:"'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你小子有福氣啊!"
然而命運總是喜歡開玩笑。三個月后,鄭牧川突然收到林小雨的一封長信,信紙上有明顯的淚痕。
原來她家里給她安排了相親對象,是個縣里的小干部。林小雨在信中說自己抗爭過,但父母以死相逼,她實在沒有辦法。
那天晚上,鄭牧川一個人喝得爛醉,在營房里又哭又笑。我扶他回宿舍時,他抓著我的胳膊說:"排長,你說為什么啊?我鄭牧川哪點比不上那個坐辦公室的?我……我可以為她拼命啊!"
我無言以對。是啊,鄭牧川是連隊最優秀的班長,立過功受過獎,可有些事不是拼命就能解決的。就像那句老話說的,"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感情這事,有時候真不是努力就有結果的。
就在鄭牧川為情所困的時候,連隊里另一段愛情卻在悄悄萌芽。衛生員王建軍是個沉默寡言的小伙子,平時除了看病拿藥,很少與人交流。直到有一天,我發現他總在休息時間往連隊西南側的山坡上跑。
出于好奇,我悄悄跟過一次。山坡頂上有一戶人家,院子里經常能看到一個披肩長發的姑娘在晾衣服。
那天我去時,正看見王建軍在給那姑娘換藥,兩人有說有笑,姑娘笑起來時臉頰上有兩個深深的酒窩,像盛了蜜一樣甜。
"排長?"王建軍發現了我,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我板著臉:"部隊規定,戰士不能在駐地找對象,你知道吧?"
王建軍低下頭,那姑娘卻勇敢地站了出來:"首長,是我腳崴了,王同志好心幫我換藥。我們……我們沒什么的。"
看著兩人緊張的樣子,我嘆了口氣:"行了,注意影響。"轉身走了。其實我心里明白,規定是死的,人心是活的,有些感情一旦萌發,就像春天的野草,越是壓制越是瘋長。
后來我偶然得知,那姑娘叫周小梅,是村里小學的代課老師。有次上山采藥摔傷了腿,來衛生所換藥時認識了王建軍。兩人從相識到相知,雖然礙于軍規不敢公開,但那份情愫卻越來越深。
"排長,我是不是做錯了?"有一次王建軍偷偷問我。
我想了想,說:"'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感情沒有對錯,但你要想清楚后果。"
王建軍沉默良久,最后說:"等她腿好了,我就……就不去找她了。"
但感情這種事,哪是說斷就能斷的?我經常看見王建軍值夜班時望著山坡方向發呆。而周小梅呢,總會不時找點看病的借口到衛生室見見王建軍。
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到了1983年秋天。鄭牧川轉業回了山東老家,聽說后來娶了同村的一個姑娘,生活平淡安穩。
而王建軍服役期滿退伍時,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驚訝的決定——他回河北老家后的第三天就返回駐地,并住進了周小梅家。
回來后不久,他就和周小梅領了結婚證,在村莊里開了間小小的衛生室。
我去參加他們的婚禮時,周小梅穿著紅嫁衣,笑得比任何時候都甜;王建軍則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手足無措,但眼里的幸福藏都藏不住。
"排長,謝謝您當初……沒舉報我們。"敬酒時,王建軍小聲對我說。
我笑著搖頭:"'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我哪有那么不通人情?"
如今多年過去,每次路過連隊,總會順路去王建軍的村衛生室坐坐。他的衛生室越開越大,還添了個胖小子。周小梅依然愛笑,只是眼角有了細紋,烏黑的長發也剪短了。
有時坐在他們家的葡萄架下,看著夫妻倆忙進忙出,我會想起鄭牧川。去年收到他的來信,說是在老家開了辦了個食品廠,生了兩個孩子,日子過得去。信里只字未提林小雨,但我知道,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一定是他心底最柔軟的傷。
人生就是這樣奇妙,同樣的軍營,同樣的青春,卻孕育出截然不同的愛情故事。一個被現實打敗,一個戰勝了規矩。有時候我會想,如果當年鄭牧川再堅持一下,或者林小雨再勇敢一點,結局會不會不一樣?但轉念一想,或許正是這些遺憾與圓滿的交織,才構成了我們這一代人獨特的軍旅記憶。
(作者:清風曉,故事情節有虛構,圖片來源于AI技術合成,請勿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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