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手機的手在發抖,屏幕上跳出的陌生號碼,是老家堂姐發來的語音:“小蕓,你爸住院了,你哥說讓你回來照顧……”我盯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耳邊突然響起十年前那個寒徹骨髓的冬天,父親指著我鼻子怒吼的聲音:“你是潑出去的水,拆遷款一分不給你!”
十年前的場景像鋒利的刀片,一下劃開我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那年我丈夫突發急性白血病,醫生說至少需要三十萬的治療費,否則性命難保。我抱著女兒,跪在銀行門口痛哭,卡里僅有的五萬塊錢,連前期檢查費都不夠。慌亂中,我突然想起老家的房子要拆遷,聽說能賠三百多萬。
我連夜坐大巴趕回老家,凌晨三點敲開父母家的門。母親揉著眼睛開了門,看到我狼狽的樣子,眼圈瞬間紅了。可還沒等我開口,父親的聲音從里屋傳來:“這么晚回來,又想打什么主意?”我撲通一聲跪在冰涼的水泥地上,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爸,求您了,老周病得快不行了,您就分我一點拆遷款救救他吧……”
“分你?”父親穿著拖鞋沖出來,一腳踢翻了旁邊的凳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這錢是給你哥娶媳婦、給你媽養老的!你都嫁人了,憑什么來分娘家的錢?”我拽著父親的褲腿,哭到嗓子嘶啞:“我是您女兒啊!我丈夫要是沒了,我和孩子可怎么活?”
父親一把甩開我,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別拿這事兒道德綁架我!你結婚的時候我們給了你兩萬彩禮,仁至義盡了!”母親在一旁抹著眼淚,想開口說什么,卻被父親瞪了回去。最后,她偷偷塞給我兩百塊錢,聲音哽咽:“閨女,這錢你拿著買車票回去吧,別在這兒惹你爸生氣了……”
我攥著那兩百塊錢,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我突然覺得,這兩百塊錢不是救贖,而是父母親手給我們的親情判了死刑。后來,我四處借錢,甚至借了高利貸,才勉強湊夠了丈夫的治療費。那些日子,我白天在醫院照顧丈夫,晚上去夜市擺攤,帶著女兒住在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
而我的父母,拿著三百多萬的拆遷款,給哥哥在縣城買了新房、買了轎車,風風光光地給哥哥娶了媳婦。他們甚至在親戚群里發著全家旅游的照片,卻對我這邊的水深火熱不聞不問。從那以后,我再也沒主動聯系過他們,逢年過節的問候,也只是簡單的微信消息。
十年過去,我和丈夫終于還清了債務,日子慢慢有了起色。女兒考上了重點大學,丈夫的身體也逐漸康復,我們在這座城市買了屬于自己的小房子。可就在我們以為苦盡甘來的時候,老家卻傳來了父親生病的消息。
我回到老家的醫院,看到病床上插著輸液管的父親,心里竟沒有一絲波瀾。哥哥坐在一旁刷著手機,見我來了,語氣理所當然:“可算來了,你是閨女,照顧爸天經地義,我工作忙,沒時間。”我冷笑一聲:“十年前分拆遷款的時候,怎么沒覺得我是閨女了?”
母親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閨女,當年是媽對不起你,可你爸現在真的需要人照顧啊……”我甩開母親的手,聲音發顫:“當年我跪在地上求你們的時候,你們怎么忍心的?那可是一條人命!現在需要人照顧了,就想起我是閨女了?”
父親掙扎著要坐起來,虛弱地說:“小蕓,爸知道錯了……”我打斷他的話:“十年前你們說我是潑出去的水,現在這水涼了,潑出去的情,還能收得回來嗎?養老?應該找你們的寶貝兒子,而不是我!”說完,我轉身離開病房,身后傳來母親的哭聲和哥哥的叫罵聲。
走在曾經熟悉的街道上,兒時的記憶不斷涌現。父親背著我去買糖葫蘆,母親熬夜給我織毛衣……可這些溫暖,都被那三百多萬的拆遷款沖得一干二凈。有人說,血濃于水,親情是割不斷的紐帶。可他們不知道,有些傷,一旦刻在心里,就永遠無法愈合。
我坐在返程的火車上,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風景,終于明白:親情不是單方面的索取和傷害,而是相互的理解與支持。我不欠父母的,我欠的,是在最艱難的日子里,咬著牙挺過來的自己。至于養老,他們當年選擇了兒子,那就讓兒子去盡這份責任吧。畢竟,十年前那冰冷的兩百塊錢,已經買斷了我們之間的父女情、母女情。
特別聲明:以上內容(如有圖片或視頻亦包括在內)為自媒體平臺“網易號”用戶上傳并發布,本平臺僅提供信息存儲服務。
Notice: The content above (including the pictures and videos if any) is uploaded and posted by a user of NetEase Hao, which is a social media platform and only provides information storage servic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