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角獨到的學者型雜文

——評蘇露鋒歷史雜文集《士人風骨》

文 李國強

雜文在中國古代文學史上有著悠久的歷史，不僅體式眾多、思想深刻、內容豐富、風格多樣，而且名家輩出、佳作紛呈。百多年以來，伴隨著社會變革的需要，加之西方思想觀念和文藝思潮的影響，散文體裁的空前解放，報刊事業的發展，現代雜文在充分吸收古代雜文營養的基礎上，取得了迅猛的發展。當代社會，雜文仍然充當了“改革開放的馬前卒，歷史垃圾的清道夫”的角色，以其傳統性與現代性乃至后現代性的多重交織，在連續復雜多元的社會轉型中，取得了長足的發展。一些有擔當、有思想、有學養的作家，沿著雜文“社會批評與文明批評”的傳統，紛紛寫出一些激濁揚清的文字，深入現代社會生活，讓讀者耳目一新。蘇露鋒先生的歷史文化雜文集《士人風骨》（北岳文藝出版社2023年版），就是這樣的優秀作品。

首先，作者帶著濃濃的人情味揚士人之清，歌頌了我們這個民族脊梁式的優秀人物，這一類人物充分映照了書名《士人風骨》，突出了全書的主旨。如不畏強權、不受高官厚祿誘惑、保持氣節的傅山；思想前衛，強調個人的獨立、自由、平等的李贄；忍辱負重、著書立說的司馬遷和談遷；追求真學問、大學問的顧炎武；等等。作者以獨到的視角，選擇他們人生中精彩的片段，或描寫他們抉擇的艱難來彰顯他們高貴的操守，或描寫他們處境的困苦來彰顯他們忍辱負重的智慧，或采取圓融的態度來看待他們在歷史局限下的缺憾等，他們集中體現了中國傳統士人的文化人格精神。通過這一類人物，我們可以充分地感受到作者內心深處對“風骨”這一優良傳統的呼喚與追求。

其次，作者大篇幅地發揮了雜文的批判底色，激封建專制之濁。作者從大處著眼，把讀者的眼光吸引到宏大的題材上，吸引到歷史、政治、哲學、藝術等廣闊的視野中，然后披沙揀金，選取一些有意思的史料進行敘述，充分增加了文本的可讀性與趣味性。敘述時旁征博引，言必有據。作者深厚的學術修養，對歷史掌故、典章制度信手拈來的運用能力令人驚嘆。議論時站在歷史的高度與世界視野的廣度，對封建社會的專制制度，以及封建專制制度下扭曲的君臣關系、同僚關系和扭曲的人格等方面作了無情的抨擊和揭露。如《嗜權的太上皇》一文，主要描寫了卸任以后繼續主宰朝政的趙構和乾隆，抨擊了“專制制度下國家公權力私相授受的霸道邏輯”。《皇上“殺熟”有玄機》《密折政治之密》等文章，批判了皇帝為了穩固統治，視臣下如工具如草芥的冷酷無情。《從妾婦之道到婆媳文化》一文則批判了自卑自賤、順從馴服和頤指氣使、飛揚跋扈交織在一起的“主奴綜合型人格”。《酷吏是另一種太監》描寫了酷吏與太監諸多相似之處，揭露了他們在極權制度下暴露出的殘暴本性與扭曲人格，最終不可避免以可悲命運收場。這類文章都一針見血地直擊專制歷史的核心與本質，給讀者留下了廣闊的思考空間。

作者還善于以古鑒今，以歷史反觀現代社會。在《弱國的“武器”》一文里，敘述的是弱小的燕國借他國之力報仇雪恨的故事，但結尾寫道：“弱者操縱強者的勒索模式，在冷戰時期并不少見。或因地緣戰略利益，或因意識形態關系，大國視小國為盟友。而某些小國正是利用這種關系勒索大國，把這種模式奉為圭臬，乃至得寸進尺，變本加厲。”文中還舉了美國的例子，表明作者在向歷史縱深處挺進時，也從歷史的經驗教訓中為現實世界尋求啟示。

盡管《士人風骨》的創作有其形而上的載道理想，但也真正具備了獨特的審美形式。翻開此書，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目錄里面新穎別致的標題，堪稱點睛之筆。如《謀僧念什么經？》《劉秀信不信讖緯？》等運用疑問句設置懸念，勾起讀者興趣。《皇上“殺熟”有玄機》則利用俗語增強了表現力。《酷刑的“教化”》，“教化”一詞，頗具諷刺意味。細品其文，文風清俊通脫，篇幅短小精悍，語言簡練有力。八十多篇文章，絕大多數文章只有一千多字，卻承載了盡可能多的信息容量與思想容量。議論犀利精辟，說理透徹，觀點新穎深邃又不失氣勢和鋒芒，常常能發人深省，令人回味無窮。在冷峻的批判之余，我們在字里行間還能夠隱隱感受到作者對現實生活的強烈關注，感受到當代知識分子心憂天下的溫度。

劉勰在《文心雕龍》卷三《雜文第十四》的開篇說:“智術之子，博雅之人，藻溢于辭，辭盈乎氣。苑囿文情，故日新殊致。”結尾時又強調:“偉矣前修，學堅才飽，負文余力，飛靡弄巧。”他認為優秀的雜文作者必須是“學堅才飽”的“智術君子，博雅之人”。我與蘇露鋒先生未曾謀面，但讀其書，想見其為人，大抵如此吧。

來源：（《書屋》2025年第6期）

文藝評論作者簡介

李國強： 青年學者、書法家、詩人。長沙市文藝評論家協會秘書長、浙江省青年書法家協會會員、在《藝術中國》等雜志發表書法評論、文藝評論文章多篇，如《聶茂長篇歷史小說《王船山》的語言藝術賞析》、《大隱于市、超塵脫俗——記隸書大家王超塵》、《博采眾長，承前啟后——略評元暢書藝》，《率真自由—評浮石繪畫》發表于新湖南等。學術專著《錢泳年譜》目前在湖南大學出版社付梓中。

｜免責聲明｜

本文來自文章創作者，不代表“湘見文藝評論”的觀點和立場。

編輯｜華 銘

編審｜湘文達

組稿｜湘文達

終稿｜晨見聞

發稿｜湘見文藝評論 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