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鬧鐘還沒響，老張已經睜開了眼睛。

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生怕吵醒還在熟睡的老伴。

"這日子過得，比趕大集還忙！"他小聲嘀咕著，順手抄起桌上的保溫杯。老張有個雷打不動的習慣——每天第一件事必須是泡茶。

茶葉罐里裝著上個月兒子從杭州帶回來的龍井，老張平時舍不得喝，今天卻破天荒地抓了一大把。"人活著不就圖個痛快？"他自言自語道。滾燙的開水沖進玻璃杯，茶葉像受驚的魚群，一下子竄到了水面，又慢慢沉下去。老張盯著看入了神，這茶葉起起落落的樣子，跟他這輩子的經歷還真有點像。

茶香漸漸飄滿整個廚房，老張深吸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精神了。他捧著茶杯走到陽臺，東方剛泛起魚肚白。第一口茶下去，微苦中帶著甘甜，就像他年輕時在建筑工地干活的日子——累是累了點，可掙到錢的時候心里是甜的。老張忽然想起老家的一句老話："茶如人生，頭道苦，二道甜，三道淡。"這話說得真在理。

辦公室里，小王正對著電腦屏幕抓耳撓腮。項目deadline就在眼前，可方案還差一大截。他煩躁地抓起桌上的冰美式猛灌一口，苦得直皺眉。"這洋玩意兒哪有咱中國茶好喝？"隔壁工位的老李慢悠悠地啜著保溫杯里的鐵觀音，茶香飄過來，勾得小王直咽口水。

"李哥，你這茶聞著真香啊。"小王忍不住湊過去。老李嘿嘿一笑："香吧？這可是正宗的安溪鐵觀音，我閨女特意從福建帶回來的。"說著給小王也倒了一杯，"嘗嘗，保準比你那苦藥水強。"小王接過杯子，茶湯金黃透亮，喝到嘴里先是微微發澀，轉眼就化成了滿口甘甜。說來也怪，就這么一杯茶的功夫，他感覺腦子清醒了不少，剛才卡殼的方案突然有了靈感。

傍晚時分，寫字樓里的白領們像逃難似的往外沖。小美擠在地鐵里，整個人都快被擠成相片了。她掏出手機，工作群里又蹦出十幾條未讀消息。"這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她嘆了口氣，把手機塞回包里。回到家，小美連鞋都懶得換，直接癱在沙發上。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掙扎著爬起來，從柜子里翻出朋友送的茉莉花茶。

熱水沖下去，潔白的茉莉花朵在茶湯里緩緩綻放，香氣瞬間充滿了整個房間。小美捧著茶杯走到窗前，夕陽的余暉給城市鍍上了一層金色。她忽然想起奶奶說過，茉莉花茶又叫"人間第一香"，喝它能讓人忘記煩惱。小美抿了一口，花香在舌尖綻放，這一天的疲憊似乎真的被沖淡了不少。

夜深了，寫字樓里還有幾盞燈亮著。老劉是公司的保安，值夜班的時候總愛泡壺茶提神。今晚他帶的是云南普洱，茶湯紅濃透亮，在保溫杯里晃蕩。同事打趣他："老劉啊，你這茶喝得比酒還講究。"老劉笑著搖搖頭："茶比酒實在，酒是越喝越糊涂，茶是越喝越明白。"

他望著窗外燈火通明的城市，想起老家茶山上采茶的場景。清明前后，茶農們天不亮就上山，就為采那最嫩的芽尖。"好茶都是苦出來的"，這話放在人身上也一樣。老劉抿了口茶，普洱特有的陳香在口腔里蔓延，讓他想起很多往事。這茶就像個老朋友，陪他度過一個又一個漫漫長夜。

茶樓里，幾位老人正在"斗茶"。他們帶的都是壓箱底的好茶葉，一個個跟顯擺寶貝似的。"我這可是武夷山母樹大紅袍，去年托關系才弄到二兩！""得了吧，嘗嘗我這個，三十年陳化老白茶，喝一口少一口咯！"大家嘻嘻哈哈地互相品評，其實誰在乎茶的好壞呢？他們要的就是這份熱鬧。

角落里，有個年輕人安靜地泡著茶。他手法嫻熟，溫杯、投茶、注水、出湯，一氣呵成。老人們看得直點頭："現在年輕人會喝茶的不多啦。"年輕人笑笑："我爺爺教的，他說茶道就是人道。"他給每位老人都奉上一杯，茶湯在白瓷杯里泛著琥珀色的光。眾人慢慢品著，茶室里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茶水沸騰的聲響。

茶葉店里，老板娘正在給新到的茶葉分類。她隨手抓了一把碧螺春放在鼻尖聞了聞，滿意地點點頭。"這批貨不錯，芽頭飽滿，香氣正。"她轉頭對學徒說："知道為什么好茶都貴嗎？因為每一片茶葉都是采茶人用手指尖掐下來的，一個熟練工一天也采不了多少。"

學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老板娘又補充道："喝茶講究的是個心境。再好的茶，要是心急火燎地牛飲，那也是糟蹋。"說著她泡了一壺新茶，茶湯清澈見底，香氣沁人心脾。"來，嘗嘗什么叫'茶禪一味'。"

從清晨到深夜，從辦公室到茶樓，一杯茶串聯起了不同人的生活。有人用它提神醒腦，有人借它消愁解悶，更有人從中品出了人生百味。茶葉在水中舒展的樣子，就像人在歲月里慢慢沉淀的過程。苦盡甘來，淡中有味，這或許就是中國人愛茶的原因——在茶里，我們總能找到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