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題“二郎”花錢 泉水閣藏品二郎真武花錢 劉路藏品
金代文本中二郎稱呼
1、大金正隆五年(1160)秋《南宮縣志》卷十一載 重修昭惠靈顯真人廟
民國《南宮縣志》記錄了重修昭惠靈顯真人廟記,這個廟記是金章宗時期的呂仲孚所撰。
昭惠靈顯真人廟記
金闕貢士呂伸孚邑人
(昔)元豐辛酉,大河決,北溢渾沱,赭潦田野,是邑也,濁流平鑒忍激而不能下,使民得平土而居,非神之力,民其魚乎,止(正)隆五年秋,大煌(蝗)其飛蔽天,其食空畝,四傍告饑谷暴騰明,縣人奔禱于祠,煌自散去,不酉于境,是歲也,幸以無害,重修昭惠明靈王廟記,元張瑣(妣)邑人順天府丞趙未彤,品學兼優,訓謀有方,惟書院房屋尚須修整,容與藩司商酌,男籌安辦,合并陳明謹奏精光二塞百一十日奉到。
其中,不僅提及二郎神的宋代敕封昭惠王的王封,只是將昭惠靈顯王稱為了昭惠明靈王(除非金代曾經改封二郎神為明靈王),也同時提及其官方神封昭惠靈顯真人,不僅大致同時沿襲了二郎神在宋代官方的兩種不同的敕封,顯得十分官方,而且并未去提及真君,包括抬舉真人為的真君,以及道家的神封清源真君。也就是并無溢美抬舉之舉。宋代,南宮縣屬河北東路冀州,入金后仍從宋制。
正隆五年(1160)秋,是因為神靈顯靈,幫助地方,所以地方才集資重修廟宇,而當地縣人之所以能夠在蝗災來臨的時候奔禱于祠,這個祠,顯然早于1160年蝗災之前就已經存在,《畿輔通志》卷九載:“昭惠靈顯真人廟,在南宮縣故城,北宋元豐辛酉,大河決,民賴以安,故祀之惟謹”。
可見,其實這個廟宇是北宋元豐時期因為二郎神護佑了當地人得以在水災中獲救,所以當地人所建立,這個廟是北宋神宗所建,而當時二郎神也不過是個侯爵,所以直到北宋末年徽宗時期,二郎神獲得了昭惠靈顯王的王爵,以及靈顯真人的神封,從此這兩個稱號才一直延續到了金代正隆五年。
2、大金正隆六年(1161)南宋洪邁《夷堅壬志》清源真君
南宋洪邁《夷堅壬志》“崇德廟灌口神”條記載,金主元顏亮(即完顏亮)每有疑事一定會扶乩請仙,以定行止。宋高宗紹興辛巳(紹興三十一年,1161年)年時,完顏亮扶乩,有“大仙”降在乩壇一只巨筆上,完顏亮命童男童女各一人扶著乩盤侍立身旁,他主要是求“大仙”寫下詩詞,后來得到一首《望江南》:“才降意,玄象照離宮。坎女離男金水火,幾多鐵騎漫英雄,最苦是云中。遼陽驚起老蒼龍,四海九州沾惠澤,狼煙影里弄清風,堪作主人公。”完顏亮看完這首詞,顯的很不高興,問道:“‘鐵騎漫英雄’說的是誰?”“大仙”寫出完顏亮的名字。完顏亮大怒,接著問:“那你是誰?”“大仙”寫道:“清源真君” 四字,他應該就是灌口神王(即人們常說的二郎神)。
這是南宋洪邁的一則第三方紀錄,主人公是金主完顏亮,崇德廟灌口神這個稱呼大致是洪邁作為陳述者的稱呼,但是清源真君四字,則是金主完顏亮所直接接收的信息。本年也是完顏亮南下侵宋的發動年。可見,在金代完顏亮時期,至少在這次故事的時期,二郎神不僅是指崇德廟灌口神的標準李二郎,同時也在敘事中獲得了清源真君的稱號。
當然,我們要認真考慮到,這畢竟是南宋人的一則記述,而且是不嚴謹的一種筆記描繪,作為南宋人,用神靈顯靈去顯示金國南侵的不正義,天道不容,本身含有非常強烈的主觀色彩,乃至可能就是一個杜撰和寓言。大家也不能完全去當真。這也就是前一年的河北地區的金代二郎神廟宇中,還沒有清源真君的說法的可能緣故,所以,對于清源真君在金國的流傳,需要采取慎重的參考態度。
此條被南宋王象之編撰《輿地紀勝》引用,《輿地紀勝》是南宋中期的一部地理總志,東陽王象之編纂,成書于南宋嘉定、寶慶年間(1221—1227)。也是宋代的一手資料。《輿地紀勝》中“崇德廟 灌口神祠 ”條記載二郎神神降警示完顏亮的傳說,二郎神自稱“清源真君”事。
同類的政治寓言在洪邁《夷堅丙志》“興元夢”條中也有記述,記紹興三年(1133年)興元(今陜西漢中)靈顯王廟顯靈事:紹興三年、劉彥修子羽知興元府,往謁靈顯王廟,欲知秋冬間邊事寧否。夜夢入廟中,神召升殿。劉如所欲言扣之,神曰、方請于帝,吾亦未知。臨出門,使婦人持一柈示之,曰、賀廢劉,視其物,唯豬肺一具,石榴一顆,覺而竊喜。知劉豫且廢矣,又四歲,豫果滅。
上面說的是二郎神預言了偽齊傀儡僭主的完蛋,更狠的是,由于地方官對城隍神的祈禱,直接把膽敢南侵的金國皇帝完顏亮給活活咒死了。據南宋洪邁《夷堅志》”翁吉師“條記述,在紹興辛巳(1161年)崇安縣的城隍聲稱自己接到了上天命令天下城隍聯合抗金的命令,然后到了十二月旦,城隍說自己已經殺卻番王(完顏亮)。
而元代至順時期《鎮江志》則記載金主完顏亮是被鎮江城隍紀信弄死的,”三十一年,金人犯瓜州,前守臣趙公稱祝于祠下(城隍神紀信)......未己,其酋自斃。“
可見,二郎神具有的護國安民的神格,在宋代與金國對抗的過程中,被充分運用而具備了巨大的政治價值。那么,金國既然已經占領了北方,他們必然也需要利用神靈在民眾中特殊的感召力,去蠱惑民眾,天命已經歸己,一如我們之前闡述的僧伽同時被金國與南宋利用,來說明神明護佑自己一方一樣。所以,二郎神在金代的持續繁榮,也不是沒有理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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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大金大定二十三年(1183)山西高平二郎廟
山西高平寺莊鎮王報村有我國現存最早的有明確紀年題記的戲臺,在戲臺右側的第二塊束腰石上,有一則銘文題記:“時大定二十三年歲次癸卯秋十有三日,石匠趙顯、趙志刊。”石板右上角還刻有“博士李皋”四個字。正殿有清代康熙四十年重修記,梁架有彩畫,栱眼壁間有花卉紋樣。
4、大金泰和丁卯(泰和七年1207)山西平定《昭惠靈顯王感應碑記》
金泰和丁卯(南宋開禧三年1207)山西平定治西鎮的《昭惠靈顯王感應碑記》記云:
夫昭惠靈顯王者,爰自蜀川,乃象帝之裔,先天之神也。神通汪涔靈異昭然,乃圣乃神,無可□之,無所不至,宇宙之中,自吾之生,自吾之泯,有擾山趁日之威雄,溷海擒龍之勇猛,性好游逸,變化無方。喜號在萬種之容儀,怒號有千般之操惡,英明神武,不可量乎!護國安民,唯神者也。是以主管風雨掌,致云雷,凡所典祀,必孿厥應矣。
□本里古來有□靈顯王宏祠一所,歲月寢遠,積有年矣,曩無銘記,弗得其貫,今即歲在丁卯,偶值亢旸為冷,苗稼槁然,老幼尤惶,不知所措,因斯里人霍玘靳崇等一十七,不免持沐□戒,咸推悃幅於季夏初十日夙晨,同村眾湮詣是□祠封瓶於貢,□竭馨椏而祈求,對神焚禱,日覬覦圣慈垂念,庶降靈泉,儻護享應,為神刻石,以載其事焉。
由是逮季夏十一日未時,果獲圣水,目入其瓶,露珠凝轉,壇所群情精神,灌灌忻然,拚躍不已,此境之閭,肅肅來湮,翌日同聆墅聶莊等,於里陌往復歌舞而迎神。厥時漸憮,微云須史,神歸廟所,頃刻云叇,蔽空嘉雨,膏澤普沾,一境不逾,他萬其來,不破於塊,其深可幾於尺,反冷望□,易愁為愉,熙熙洋□,崇仰明靈,於是感其神祐,兼違焚禱之言,故命工取他石之,里耆囑予以記之。
仆媿摟□,辭鄙義拙,弗足以發揚,惟其實辭直敘,終始而不為文者也,垂示后求者,有以知神之靈用,廣血食之祭,故乃刊石以覲克誠,期恢不(去)了之傳,粗譽神休之慶,故為銘曰靈顯真人,乃圣乃神,享於悃幅,昭然格明,玲哉兇歲,所云澤盈,誠之刻石 撰 霍文樓 書 高永祥。
可見,金泰和丁卯年(時值南宋開禧三年)金代地方修建二郎神廟,沿用的依舊還是宋代對二郎神的官方敕封,既提到了昭惠靈顯王,也提到了靈顯真人。也同樣沒有去抬舉為真君或者清源真君。同時,既然是重修,可見本廟的建立時間,乃或更早。所以碑記中稱為“古來”就有。至少碑記作者眼中的這個古來,必須涵蓋北宋時期。
金泰和丁卯年(1207)離開上文中南宮縣重修昭惠靈顯真人廟的大金正隆五年(1160)秋已經過去了四十七年。《昭惠靈顯王感應碑記》稱二郎神為象帝之裔,所謂象帝,乃唐宋時期對老子之稱,可見,本二郎廟所祭祀的主尊,乃是在宋代主流中所尊崇的李二郎。而且,從碑記行文我們完全可以知道,這就是把二郎神視為了道教神靈。否則干嘛要去強調他是太上老君的后代呢?
象帝,典出《老子》第四章。“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這里的象帝之先是說“道”是處于宇宙本體之上。唐朝尊封老子為太上玄元皇帝 ,故即用《老子》中語為老子的別稱。唐韓愈《奉和杜相公十六韻》:“象帝威容大,仙宗寶歷賒。” 孫汝聽注:“此言象帝者,即指玄元也。”宋邵雍《不去吟》:“用詩贈真宰,以酒勸象帝“。
可見,碑文中銘刻的乃是靈顯真人,所以,在金代地方的主流觀念中,完全沿襲了北宋時期官方對二郎神的兩大敕封,一個是靈顯王,一個是靈顯真人,這兩個封號都是宋徽宗所頒,連徽宗都沒有并稱兩號,而是改王爵為真人,但是金人卻讓這兩大稱號并列共存了。這種沿襲北宋故封的做法,不僅存在在大金正隆五年(1160)河北南宮的二郎廟碑記,也存在在金泰和丁卯年(1207)山西平定的二郎廟碑記。可見這樣的書寫可能是金代的一種普遍習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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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大金泰和八年(1208年)山西定襄《新創關王廟記》靈顯王
定襄北關的昭惠靈顯王廟原有《新修昭惠靈顯王廟記》碑,清末已毀,碑文收錄在清代胡聘之所編《山右石刻叢編》(清光緒二十七年刊本)之中。北宋宣和五年(1123)四月初六日山西忻州定襄地方曾撰《忻州定襄縣新修昭惠靈顯王廟記》碑記。
此后,金泰和八年有撰《新創關王廟記》碑記,其中也是沿襲北宋的稱呼,稱二郎神為靈顯王。云:“……(前述關羽生平事跡,從略)至于民間往往神事之。襄人銀匠胡汝輯,年七十有五,性好施,特輸己財立塑像于縣北靈顯王廟西廡之別室,以為鄉民香火之地。……時泰和八年歲在戊辰重九日丙午將仕郎趙申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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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金代《重修保定府西甕城三圣神祠記》神勇將軍
按,保定三圣廟位于保定西門甕城內,現供奉關羽、趙公明和二郎神。筆者沒有搜索到上述祠記原文,假設按照網絡介紹,其中有稱二郎神神勇將軍字樣,則大致來源于《龍城錄》,乃至來自《龍城錄》依據的更早文本。
據考《龍城錄》為兩宋之時的王铚托名唐柳宗元而撰。其中說:”太宗文皇帝賜封神勇大將軍,廟食灌江口,歲時民疾病禱之無不應,上皇幸蜀加封赤城王又封顯應侯。昱斬蛟時年二十六,玨傳仙去,亦封佑應保慈先生“。
所以,既然本祠記引用了對于趙昱的神封稱號,那么假設本文本可靠,確屬金代文本,確屬稱呼二郎神,則可見金代地方文本中已經開始將趙昱亂入李二郎的稱呼之中。而金代(1115年-1234年)對應的朝代,則大致就是南宋時期。
7、陶宗儀《南村輟耕錄》記有金院本《迓鼓二郎》《變二郎爨》
《續墨客揮犀》說迓鼓是宋人王子醇所創的軍隊集體舞。但是,大家對于這類金院本的二郎稱呼也需要警惕。除非他明確說是二郎神。
查閱《南村輟耕錄》,在“諸雜大小院本”條中,與“迓鼓二郎”并列的,還有“獨腳五郎”、“呆大郎”。可見未必就是說的二郎神。因為二郎本來就是一個排行泛稱,而二郎神才多少是一種專稱。
另一方面,從宋院本、金雜劇的演變角度,黃竹三認為,《官本雜劇段數》和《院本名目》中所記的宋院本《二郎神變》和金院本《變二郎爨》,都屬于偏重假面表演的神鬼戲。則從這個角度,《變二郎爨》也存在二郎神表演的可能。
思考題:關于神哥、童哥、哥哥
金代元好問在《續夷堅志》·卷四中有“神哥”條:
神 哥
孫國鎮內翰族婦,有為山魈所污者。魈自言:“汝若資用所闕,我能立致。”嘗積絹滿庭,皆有真定庫印。婦家以官物累己,乞屏去。俄頃,失絹所在。又一白馬,金鞍寶勒,不知從來,而系之櫪下。家人益懼。祈請良久,馬忽不見。諸子竊議,呼魈為“五郎”,云:“設若人家無嗣,能為致一子否?”明旦,一孩子面目如畫,錦繃繡褓,臥之床上。老幼拜禱,不愿受。竟留之。因字之曰“神哥”。年六歲病卒。
有“童哥”條:
童 哥
南渡后,京師一滿師者,事一神童。自言出貴家,姓阿不罕氏。八歲遭平章進忠棄都城,人負之,奪門出,人馬蹂踐而死。夙世負滿師錢無算,今來償之。京師貴家無不迎,至傳達宮禁。問者焚香、酹酒,滿袖手其旁,童自與人語,明了可辨。尋其聲在空中,酹酒在地,則颼然而下,如就飲之者。問逋亡、遺失,不涉爭訟,不關利害,則言之。問以千里外事,則曰:“我往問之。”良久至,必以困乏為言。所經之家,他日雖滿不在,亦自來語話。滿由是致富。汴京破后,聞復北上,出入貴近家矣。
則金代人們對具有神異的兒童稱為童哥、對于禱神誕子稱為神哥。那么,我們回想到洪邁撰《夷堅丙志》載北宋政和七年(1117年)二郎廟故事云:
夷堅丙志卷第九十四 事.二郎廟 政和七年(1117年),京師市中一小兒騎獵犬揚言于眾曰:“哥哥遣我來,昨日申時,灌口廟為火所焚,欲于此地建立。”兒方七歲,問其鄉里及姓名,皆不答。至晚,神降于都門,憑人以言,如兒所欲者。有司以聞,遂為修神保觀.....既而蜀中奏,永康神廟火,其日正同。此兒后養于廟祝家,頑然常質也。
那么,此文本中的哥哥,其實沒有明確指二郎神,大家只是從邏輯情態去推導,哥哥的稱呼大致是二郎神。現在我們從金代筆記中的童哥、神哥的說法,也可以存在其他的可能,那就是這個小兒口中說的哥哥,也部派出可能是說的代替二郎神發言的廟中神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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