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江
我這輩子最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就是用五個雞蛋換了個媳婦。
15年前我在菜市場支個竹筐賣雞蛋，竹筐邊上立塊硬紙板，寫著“土雞蛋一塊錢一個”。
那天正低頭數錢呢，聽見有人輕輕戳我胳膊——抬頭一看，是個扎麻花辮的姑娘，臉膛兒曬得發紅，手里攥著團皺巴巴的票子。
“大哥，能、能賣我五個雞蛋不？”她聲音像蚊子嗡嗡，眼睛盯著竹筐里的雞蛋直打轉。
我瞅她手里那錢，撐死了三張一塊的：“妹子，五個雞蛋得五塊錢呢。”
她指尖把錢捏得沙沙響，半天才憋出句：“我娘今兒過生日，她病了好些天沒沾葷腥……可我就剩三塊錢了。”
我往她身后瞧了瞧，破布兜子露著半拉窩頭，估摸著家里是真難。
蹲下身挑了五個大雞蛋，用草紙包成四方塊塞她手里：“送你的，快回去給嬸子煮碗長壽面。”
她往后退半步，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才敢接，嘴唇哆嗦著說：“大哥，我叫春芳，過兩天準來還錢。”
我擺擺手：“快去吧，別讓大娘等急了。”
沒想到過了半個月，春芳又來找我。這回她胳膊上多了一塊黑布：“大哥，我娘走了……臨走前讓我一定把錢還你。”
我這才知道她娘得的是癌，為了省錢不肯住院，那五個雞蛋還是臨終前唯一的葷腥。
從那以后，春芳常來幫我擺攤。她手巧，能把雞蛋碼得整整齊齊，遇上老太太挑挑揀揀，她還會幫著勸：“嬸子，這雞蛋殼上帶霜呢，保準新鮮。”
有回下大雨，我忙著收竹筐，她把塑料布全蓋我雞蛋上，自己淋成落湯雞。
我心里頭暖烘烘的，故意逗她：“春芳，你這么勤快，將來哪家小子有福氣？”
她低頭剝雞蛋殼，耳垂紅得像煮熟的蝦：“就看哪家大哥肯要我唄。”
去年臘月廿八，我在竹筐里藏了個紅絨盒。
她蹲在那兒數雞蛋，我突然單膝跪地：“春芳，我這筐雞蛋歸你管，往后你煮雞蛋，我剝蛋殼，行不？”
她手里的雞蛋“骨碌”掉筐里，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半天憋出句：“傻子，賣雞蛋的錢早該歸我管了。”
現在我們在菜市場租了間小門面，三輪車換成了電動車，日子也越過越好。
春芳總說，當年那五個雞蛋是咱們的“定情蛋”。
我瞅著她在柜臺后算賬的模樣，心里頭合計：都說好人有好報，敢情是老天爺怕我打光棍，特意派個會過日子的姑娘，拿五個雞蛋把她“騙”回家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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