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婆婆推開我房間的門,我正趴在床邊整理東西。她看見我慌張地往床底塞什么,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小雨,你在藏什么?"她的聲音很冷,帶著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
我支支吾吾地站起來,手里還抓著一張皺巴巴的紙。婆婆徑直走到床邊,彎腰就要往床底看。我想拉住她,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一個破舊的鞋盒子,就那樣暴露在她眼前。
丈夫走了三個月,我和婆婆的關(guān)系越來越僵。她總覺得我要卷款跑路,把她一個老太太扔下不管。每次我出門,她都要問東問西,生怕我?guī)ё呤裁粗靛X的東西。
其實我理解她的擔(dān)心。兒子突然沒了,媳婦又是外地人,換誰都會不安。但她越來越過分的防備,讓我心里憋得慌。
上個月,她竟然趁我上班時翻我的衣柜,連內(nèi)衣都翻遍了。回來看到亂糟糟的房間,我忍不住跟她吵了一架。
"媽,我嫁給志強三年,什么時候做過對不起這個家的事?"
"誰知道呢,人心隔肚皮。"她撇著嘴,"現(xiàn)在年輕人,說走就走,我防著點沒錯。"
從那以后,我們更像是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她不再跟我一起吃飯,我也懶得主動說話。
那個鞋盒子,就是在這種氛圍下,被我藏在床底的。
婆婆顫抖著手,把鞋盒子拖了出來。盒子很輕,但她卻像捧著什么珍寶似的,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
"媽,你別..."我想阻止,但她已經(jīng)打開了盒蓋。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紙條,有的是撕下的日歷紙,有的是超市小票的背面,還有幾張是從筆記本上撕下來的。每一張上面,都密密麻麻地寫著字。
婆婆拿起最上面那張,是去年冬天的日歷紙。上面寫著:
"今天媽說腰疼,我給她買了膏藥。她說不要,但我看見她偷偷貼上了。志強,你媽就是嘴硬心軟,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她的手開始發(fā)抖,又拿起一張超市小票:
"媽今天胃口不好,我煮了小米粥。她說太甜了,但還是喝完了。志強,我記得你說過,媽最愛喝甜粥,只是不好意思說。"
一張接一張,婆婆看得淚如雨下。那些紙條,記錄的都是我和她相處的點點滴滴,記錄的都是我對這個家的小心翼翼和真心實意。
"2023年6月15日,媽的血壓又高了,我陪她去醫(yī)院。她擔(dān)心花錢,我說是單位體檢免費的。志強,我撒謊了,但我不想讓媽有負擔(dān)..."
"2023年8月3日,媽做的紅燒肉有點咸,但我說很好吃。看她開心的樣子,我覺得什么都值得。志強,我想讓媽覺得,我是真心愛這個家的..."
婆婆放下最后一張紙條,整個人癱坐在床沿上。她捂著臉,肩膀一抖一抖的。
"小雨...我...我這個老糊涂..."她的聲音哽咽得說不出話。
我坐在她身邊,輕輕拍著她的背。"媽,我沒想瞞著您,只是...只是有些話不知道怎么說。"
原來,從嫁進這個家開始,我就有寫日記的習(xí)慣。不是記在本子上,而是寫在任何能找到的紙片上,然后塞進這個鞋盒子里。志強在世的時候,我會把這些紙條拿給他看,我們一起笑,一起規(guī)劃怎么讓這個家更和諧。
他走后,我依然保持著這個習(xí)慣。每天晚上,我都會寫下和婆婆相處的細節(jié),寫下我的擔(dān)心、我的努力,還有我的委屈。就像在跟天堂里的丈夫匯報:你看,我沒有辜負你的囑托。
"媽,其實我也害怕。"我說,"我怕您覺得我不夠好,怕您嫌棄我,怕自己做錯什么讓您不開心。所以我想記下來,如果哪天您真的討厭我了,至少我知道自己努力過。"
婆婆抬起頭,眼睛紅得像桃子。她伸手摸了摸我的臉,就像當(dāng)初志強介紹我們認(rèn)識時那樣慈祥。
"傻孩子,是我對不起你。"她握住我的手,"我這把老骨頭,疑神疑鬼的,差點錯怪了你。"
我搖搖頭,"媽,咱們都不容易。以后就別想那些了,好好過日子。"
那天晚上,婆婆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吃飯的時候,她忽然說:"小雨,明天咱們一起去給志強掃墓吧。我要告訴他,他娶了個好媳婦。"
我點點頭,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
那個鞋盒子,現(xiàn)在就放在客廳的茶幾上。婆婆說,這是我們家最珍貴的東西,要讓所有人都看見。她還說,以后她也要寫,寫她這個婆婆是怎么被感動的,寫她是怎么重新學(xué)會愛的。
有些話不用說出口,但寫下來,就是最真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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