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農村,1979年那會兒剛滿18歲。那時候家里條件不好,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靠種地過日子。地里的活兒重,我從小就幫著干,風吹日曬的,皮膚黑得跟炭似的。但我心里一直有個念想,就是當兵。那年春天,村里征兵的消息傳開,我二話不說就報了名。父親拍著我的肩膀說,男娃就該去部隊闖闖,見見世面,保家衛國是正事兒。母親雖然舍不得,可還是默默給我收拾了行李。
入伍那天,村口敲鑼打鼓,送行的鄉親圍了一大圈。我穿著新發的軍裝,胸前別著大紅花,心里別提多得意了。坐上火車,哐當哐當一路顛到部隊駐地,沿途看著窗外的山山水水,我滿腦子都是對未來的憧憬,想著能在軍隊里干出點名堂。
到了部隊,新兵訓練就開始了。那日子真不是人過的,每天早上天還沒亮,哨子一吹就得爬起來,疊被子、穿衣服,動作慢一點兒都不行。隊列訓練站得腿發麻,體能訓練跑得喘不上氣,還有射擊訓練,手上磨出一層繭子。教官一個個跟鐵面人似的,嗓門大得能震天,誰要是偷懶,立馬就被拎出來罰站。我咬著牙撐下來了,心想既然來了,就得好好干,不能給家里丟臉。
幾個月下來,我適應了部隊的節奏,也跟戰友們混熟了。大家都是從五湖四海來的,有說有笑,苦日子過得也有了點滋味。我從一個啥也不懂的農村娃,慢慢變成了能扛槍、會操練的兵,腰板挺得直直的,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那年冬天,連隊搞了個軍地聯歡活動,說是請地方上的文藝團體來演出,活躍一下氣氛。那天我們早早就收拾好營房,禮堂里掛滿了彩旗,熱鬧得跟過年似的。演出開始后,節目一個接一個,有唱歌的,有跳舞的,掌聲不斷。我坐在臺下看得起勁,尤其是看到一個女演員上臺的時候。她穿著白裙子,嗓子亮堂,舞跳得也好看,整個人透著一股靈氣。我心里一動,覺得這姑娘真不一般。
演出完后,我們幾個被叫去后臺幫著收拾東西。搬道具的時候,我無意間跟那個女演員碰上了。她笑著跟我說了聲謝謝,我愣了一下,趕緊回了個禮。后來聊了幾句,才知道她叫小麗,是縣里劇團的演員,平時跑演出挺忙。那一刻,我心里有點兒異樣,覺得跟她挺投緣。
沒過幾天,我鼓起勇氣給她寫了第一封信。那時候通信靠郵局,信封上貼好郵票,寄出去得等好幾天。我在信里寫了些部隊的事兒,比如訓練有多苦,戰友們有多逗,還問了她演出的事兒。沒想到沒多久,她回信了。信紙上字跡工整,寫了她最近排練的節目,還說看了我的信挺有意思。從那以后,我們就這么一來一往地寫開了。
通信成了我那段日子最大的盼頭。訓練完一身汗,回到宿舍看到桌上有信,我就跟撿到寶似的。她的信里常寫些劇團的事兒,比如排新戲有多累,演出時觀眾有多熱情。我就回她部隊的日常,講講站崗的冷清、拉練的辛苦,還有戰友們鬧騰的小故事。我們聊生活,聊理想,聊對未來的想法,慢慢地,彼此心里都有了點兒不一樣的情愫。
那時候部隊管得嚴,軍人跟地方上的人交往得有個度。我跟小麗通信的事兒,傳到連長耳朵里,他把我叫去談了話。連長是個老兵,臉黑黑的,說話直截了當。他沒批評我,就是提醒我得把心思放訓練上,別讓人抓了把柄。我聽完心里一沉,知道他是為了我好。從那以后,我寫信的次數少了,怕真影響了正事兒。可晚上躺在床上,腦子里還是會想起她,心里空落落的。
通信斷斷續續地維持了一陣子,直到1980年下半年,我家里出了點事兒。父親干活時摔斷了腿,母親一個人撐不下去,寫信讓我回去。我猶豫了好久,最后還是遞了退伍申請。連隊領導挺理解,批得也快。走的那天,我收拾好背包,跟戰友們告了別,離開營房時回頭看了一眼,心里酸得不行。
退伍后,我跟小麗的聯系徹底斷了。沒部隊的地址,她沒法給我寫信,我也不知道她劇團的具體情況。剛回家的日子,我常想著她,想著那些信,覺得挺遺憾。可生活不等人,家里一堆事兒等著我干,我只能把心思收起來,踏踏實實過日子。
回到村里,我接手了家里的農活。父親腿腳不便,我得扛起種地的擔子。每天扛著鋤頭下地,汗水淌一地,晚上回來累得倒頭就睡。那幾年糧食收成一般,家里日子緊巴巴的,但我沒抱怨,畢竟當過兵的人,吃點苦算啥。閑下來時,我會翻出小麗以前的信看看,字里行間都是那段日子的影子,心里既暖又澀。
幾年后,我聽說小麗結婚了,對象是個老實本分的工人,日子過得不錯。我挺替她高興,也覺得自己沒啥好遺憾的。當兵那兩年,我學了不少東西,紀律、毅力,還有對責任的認識,這些都讓我后來的路走得更穩。跟小麗的通信,雖然沒啥結果,可也讓我明白,有些緣分就是過客,留下的回憶卻是自己的。
如今幾十年過去了,我頭發白了,腿腳也不靈便了,可一想起1979年入伍的日子,還是覺得熱血沸騰。那時候的我,年輕、沖動,帶著一股子勁兒走進部隊,又帶著一身經歷回了家。跟小麗的通信,是那段歲月里的一抹亮色,雖然短,可挺珍貴。人生就這樣,有得有失,有聚有散,回過頭看,能坦然接受就好。
部隊生活磨礪了我不少。訓練的苦讓我知道啥叫堅持,戰友的情讓我懂得啥叫依靠。那時候國家剛改革開放沒多久,農村出來的我眼界窄,是部隊讓我見識了更大的世界。后來干農活也好,做小買賣也好,我都靠著那股子韌勁撐下來了。小麗的信讓我明白,感情這東西不一定非得開花結果,能在心里留個念想,也挺好。
退伍后的日子平淡歸平淡,可我從沒后悔過當兵。那兩年是我人生的高光時候,不光是身體上的鍛煉,更是心里的成長。每次跟人聊起那段經歷,我都忍不住多說幾句,講講部隊的規矩,講講戰友的趣事兒,也講講那段沒結果的通信。有人問我,要是當年沒退伍,會不會跟小麗有啥不一樣的結果。我笑笑說,誰知道呢,人生不就是這樣,走過的路才算數。
現在村里年輕人出去打工的多,沒幾個愿意當兵了。我有時候跟他們嘮叨,說當兵是個好事兒,能讓人脫胎換骨。他們笑我老派,可我知道,那段日子給我的東西,是多少錢都換不來的。跟小麗的通信,也成了我心里的一個小秘密,偶爾拿出來想想,挺甜,也挺苦。
這段經歷讓我明白,人活一輩子,總得有點兒追求。當兵是我的追求,雖然沒干一輩子,可那兩年夠我回味一輩子了。通信的事兒讓我知道,感情有時候不是非得在一起才圓滿,留點遺憾,反而更深刻。至于未來,我沒啥大愿望,就希望日子過得安穩,身體硬朗,能多看看這世界,多講講我的故事。
1979年的我,帶著滿腔熱血去了部隊,又帶著一身風霜回了家。那段日子,那段通信,都是我人生里抹不去的痕跡。寫到這兒,我突然覺得,這輩子挺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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