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57歲的吳南生再次回到汕頭,這里是他的故鄉。
1942年,中共南方工作委員會遭受破壞,廖承志被抓捕,南委副書記兼廣東省委書記張文彬被捕后英勇犧牲,省委組織部長、宣傳部部長被捕后立刻叛變,形勢非常危急。
那時候的吳南生只有20歲,但此時此刻,他卻要承擔起保護南委書記和多位領導人的重要任務。最終,吳南生憑著超乎常人的膽量和冷靜的分析能力,陸續把這幾位領導人送往延安。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吳南生留在了延安,隨后他又輾轉到東北、南昌、河南等地工作。等他再次回到汕頭,已經是1949解放之后的事情了,只不過他那次只是陪同領導來工作,也沒顧得上在當地轉一轉。
然而這次回來,家鄉的變化給他帶去沉重打擊。
汕頭這座承載著他無數兒時記憶的城市,卻以一副破爛不堪的模樣呈現在他的面前。記憶里那些青磚黛瓦的樓房,曾是他兒時嬉戲的樂園,此刻卻如垂暮老人般殘舊不堪。
斑駁的墻面上,裂痕像蛛網般肆意蔓延,搖搖欲墜的窗欞在風中發出吱呀的呻吟,仿佛隨時都會倒塌,將往昔的輝煌徹底掩埋。
街道兩旁,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雜亂無章的竹棚。竹子隨意搭建而成的棚子縱橫交錯,歪斜扭曲的結構仿佛在訴說著生活的無奈。
它們像補丁般突兀地鑲嵌在街道兩側,不僅破壞了城市原本的風貌,更讓人感受到一種深深的困窘與無序。
城市的公共設施更是陷入了極度的癱瘓狀態。道路坑坑洼洼,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稍不留神就可能被暗藏的坑洞絆倒。
電話線路老舊,信號時有時無,通話時斷斷續續,根本無法順暢溝通。
電燈昏暗微弱,即便在白天,也散發不出多少光亮,而到了夜里,停電更是家常便飯。
每當夜幕降臨,整座城市便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只有偶爾的幾縷月光,才能為這片黑暗帶來一絲微弱的光亮。
市容環境衛生更是令人觸目驚心。街道上垃圾隨意丟棄,無人清理,散發出陣陣刺鼻的惡臭。
下水道早已損壞嚴重,失去了應有的功能,大量污水從破損處涌出,在馬路上肆意橫流。
行人路過,不得不踮起腳尖,小心翼翼地尋找干凈的落腳點,稍有不慎,便會踩進污水之中,狼狽不堪。
望著眼前這千瘡百孔的城市景象,吳南生流下了心酸的眼淚,他站在汕頭城市的土地上,感嘆道:“現在的汕頭比我們小時候的汕頭還要窮啊!如果有哪一個電影制片廠要拍攝國民黨黑暗統治的鏡頭,他們就可以來汕頭取景了。”
吳南生的語氣里充滿了無奈。
現在已經是1979年了,但是眼前的汕頭的經濟發展卻在倒退,甚至不如解放前的汕頭。
汕頭自1860年《天津條約》開埠后,成為華南重要的對外貿易口岸。解放前,其經濟發展主要是依靠外貿,進出口商品、農產品、手工業品和洋貨。
出口方面,潮汕地區的蔗糖、茶葉、瓷器等通過汕頭港遠銷東南亞以及歐美國家。
總的來說,汕頭的經濟發展是要高于內陸很多城市的。由于汕頭跟西洋國家有貿易往來,所以西洋文化也對這座城市造成一定影響。
在吳南生青年時期,他就見識過汕頭當地既能體現商業功能又能展現西洋文化的建筑群,除此之外,城市里還有咖啡廳、跳舞廳之類的,也難怪那時候的汕頭被稱為“小香港”。
幾十年過去了,現在的汕頭已經面目全非,昔日與香港并肩的商業口岸破爛不堪看著自己家園倒退成這個樣子,吳南生怎能不痛苦呢?
想到這里,吳南生的情緒更加激動,他哽咽道:“我們當年豁出性命扛起機槍鬧革命,換來卻是這樣的場景!可悲啊!可悲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新加坡朋友給吳南生提供一個新思路,他問道:“你敢不敢辦像臺灣省那樣的出口加工區?如果敢辦,那就要抓緊時間了,你看看新加坡,這就是擺在你眼前的真實例子!”
友人的一番話點醒了吳南生,他發了一封電報給省委以及習仲勛,提出了先走一步的想法,當時還沒有想好叫什么。
幾天后,吳南生從汕頭回到廣州。當天晚上,他就在家見到了習仲勛,兩人針對吳南生之前的提議聊了很久,習仲勛是非常贊成的,還表示說:過幾天開常委會,你負責講,我就負責支持你。
3月3日,省委開常委會議,吳南生在匯報工作時說,現在老百姓的生活很困難,條件甚至比建國前還差,國家的經濟也一直在下滑,我們應該怎么辦?十一屆三中全會決定改革開放,我建議廣東先走第一步。先走第一步的那個“子”怎么下呢?我想先劃出一個地方來,用各種優惠政策來吸引外資,把國際上先進的東西先吸引到我們這里來,隨后再通過觀察,選擇我們要改革開放的最佳方案。
這個地方,我建議選擇在汕頭,如果省委同意,我立刻著手去辦!要殺頭就殺我!
后來在中央和幾位老帥的領導下,這項工作開始了。起初,中央和吳南生之間是有分歧的。
吳南生辦特區的想法始于汕頭,因此,他希望在汕頭辦中國第一個特區,但是從地理位置上看,深圳和珠海更合適一些。
為此,中央更傾向于讓深圳來當這個“子”。
吳南生處于對家鄉父老的感情,以及要向海外和港澳的朋友有個交代,還是建議讓汕頭當這個“子”(經濟特區)。
最終,經過多方商議后決定,由吳南生負責汕頭、珠海、深圳三個經濟特區的籌建工作。而吳南生也沒有辜負大家對他的期望,真的闖蕩出一條新路來。
晚年的吳南生回歸布衣生活,每天寫寫字,畫畫畫,生活簡單又簡樸,偶爾有朋友去家里探望他,這些朋友回來后都為之感嘆:“吳老的生活實在清貧,他跟普通人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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