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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門口的小荷塘

文/吳文國

六月十三日清晨，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將我喚醒。電話那頭傳來女兒熟悉的聲音：“爸，我們臨時要去見客戶，孩子上學沒人接送，能麻煩你們過來幫幾天忙嗎？”我沒有絲毫猶豫，欣然應允，簡單收拾后便啟程趕往姜堰的新家。

我素來有晨練的習慣。抵達后的每個清晨，推開家門，裹挾著清甜氣息的微風便撲面而來——那是家門口人民 公園小荷塘獨有的召喚。循著這抹芬芳漫步，不過五六分鐘，蔥蘢的人民公園便已在望。

園內晨練的人們往來如織。跑道上身影矯健，小徑中三三兩兩悠閑散步、低聲交談，草坪上隨韻律舒展，單雙杠上騰挪翻轉。最引人駐足的，當屬那架蜿蜒于塘面的木質曲橋。踏上橋板，伸手便能觸碰層疊的荷葉與初綻的荷花，近距離感受這份水靈。塘面雖不寬闊，卻自成一方詩境。田田荷葉似無數撐開的翠傘，錯落鋪展于碧水之上。有的舒展圓潤，承托著晨曦中剔透的露珠，折射七彩光芒，恍若藏著萬千珍珠；有的葉緣微卷，恰似含羞少女半掩粉面。

此時尚非荷花盛季，真正的花汛約在七月上旬。如今的河面上，滿眼是深淺不一的碧玉，僅有零星粉白的花朵怯生生探出綠波，各具情態。有的花苞緊裹，筆直如蘸飽詩意的羊毫；有的初展兩瓣，露出嫩黃花蕊，引得嚶嚶嗡嗡的蜂兒在蕊心忙碌；有的已全然盛放，花瓣舒展如舞裙，于風中輕曳，宛如凌波仙子翩躚起舞。
碧波蕩漾，荷影綽綽。帶刺的荷梗托舉起繽紛的花盞：素白如初雪，淺粉若胭霞，深紫似薄霧，濃淡相宜，宛若水墨天染。綻放的荷花如飛揚的裙裾，俏麗地露出鵝黃蓮蓬；半開的蓓蕾則怯怯探出三兩瓣，如同新娘子輕掀蓋頭的纖指。最妙的是飄落的花瓣，浮于水面，成了蜘蛛、螞蟻這些小小探險家的“航船”，乘著漣漪悠悠“遠行”。塘邊垂柳依依，萬千絲絳沒入水中，與碧葉紅蓮相映成畫。偶有清風調皮掠過，柳絲輕拂，水面便漾開圈圈波紋，荷葉荷花隨之輕搖，倒影便碎成了點點躍動的金光，夢幻迷離。水底，一群群紅鯉嬉戲，時而躲入葉下追逐，時而躍出吞吐一串串晶瑩的泡影。更有兩只老鴨夫婦，嘎嘎清鳴著悠然巡游，為靜謐的清晨添上幾分生趣。

暮色四合時分，小荷塘便換上了另一番風致。夕陽余暉灑落，為蓮葉與花影鍍上柔和金邊。絢爛的晚霞浸入塘中，粉花、碧葉、橙紅云彩，交織成一幅斑斕的油畫。人們三三兩兩聚來塘邊漫步，老人閑坐石凳，輕搖蒲扇，話著家常里短；孩童蹲踞水畔，屏息凝神，觀察游魚的動靜，不時爆出歡快的驚嘆。

一場夏雨過后，小荷塘更顯清靈。細密雨絲如針如毫，輕輕灑落。雨滴敲擊葉面，奏響歡快的圓舞曲，顆顆水珠在碧盤上跳躍。雨水沿著葉脈匯聚中心，凝成渾圓大珠，搖搖欲墜。忽而一陣清風，水珠“啪嗒”墜入塘心，濺起朵朵清漪，有時淘氣地沾濕了岸上人衣角，引來幾聲嗔怪的“哎喲”和一串爽朗開懷的笑。
家門口這小荷塘，不過是公園里不起眼的一隅。它沒有西湖荷塘的浩渺，不具江南 水鄉 的婉約，更不及家鄉李中鎮萬畝荷塘的壯闊，卻深深烙印著我的眷戀與記憶。它是我庸常生活里的一縷詩意，是喧囂都市中的寧謐港灣，更是我心靈得以休憩的方寸家園。無論季節流轉，它總以獨有的姿態，安然訴說著歲月的從容與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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