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協議背后，是企業品牌生死存亡的較量。

2019年，A醫療科技公司滿懷信心地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交了“綠健GV361”商標注冊申請，指定使用在第44類醫療健康服務上。

然而審查結果令他們措手不及——商標被駁回，理由是與B集團在先注冊的“綠健莊園”、“GV361”等商標構成近似。

“我們的品牌戰略已投入數百萬，核心商標無法注冊意味著一切歸零。”A公司品牌總監在內部會議上憂心忡忡。

兩家公司雖同屬一個集團體系，但商標審查機關認為“綠健GV361”與“綠健莊園”、“GV361”在文字構成、呼叫及整體外觀上高度相似，若同時出現在醫療健康服務領域，容易導致消費者混淆誤認。

面對這一困境，A公司法律團隊迅速行動，與B集團協商達成了一項關鍵協議——商標共存協議。

01 案件轉折點：共存協議的效力之爭

A公司立即向國家知識產權局提交了駁回復審申請，核心證據是與B集團簽署的商標共存協議。這份協議明確載明：B集團作為引證商標權利人，同意A公司注冊并使用“綠健GV361”商標。

然而在復審階段，審查機關維持了駁回決定，理由引人深思：商標法第三十條的立法目的不僅在于保護在先商標權，更在于保護消費者權益，防止市場混淆。

審查機關認為，即使引證商標權利人同意，也不能排除相關公眾混淆的可能性，因此對共存協議不予采納。

A公司不服，向法院提起訴訟。庭審中，雙方圍繞共存協議的法律效力展開激烈辯論。

A公司主張：作為關聯企業，雙方具有利益一致性，在實際經營中從未發生過混淆案例。共存協議體現了引證商標權利人對自身權利的處分，應當得到尊重。

被告方則堅持：當商標標志本身高度近似時，共存協議不能成為突破法律禁止性規定的理由，否則將損害消費者利益和商標管理秩序。

案件陷入僵局，而A公司的品牌推廣計劃因此停滯不前。

02 裁判結果：共存協議的司法認可

法院經審理后作出了突破性判決：撤銷國家知識產權局的決定，判令其對“綠健GV361”商標重新作出審查決定。

判決書中，法院著重闡述了三點核心觀點：

首先，訴爭商標“綠健GV361”與引證商標“綠健莊園”、“GV361”雖然在字母構成上部分重合，但在文字組成、整體外觀上存在一定差異，不構成完全相同或高度近似的情形。

其次，B集團作為引證商標權利人出具共存同意書，體現了其對自身商標權的處分，在無證據表明該共存同意書會對消費者利益造成損害的情況下，應當予以尊重。

最后，兩家公司系關聯企業，在實際經營中具有協調一致的品牌使用策略，進一步降低了混淆可能性。

法院特別強調：“商標權作為私權利，權利人可依意思自治原則進行處分。共存協議是排除混淆可能性的有力證據，除非損害公共利益，否則應予采信。”

這一判決為類似案件提供了重要指引。

03 法律分析：共存協議的司法考量維度

上海君瀾律師事務所俞強律師提示，商標共存協議在近似判斷中的法律效力并非絕對，法院在裁判中通常會綜合考量多重因素：

協議有效性要件

共存協議必須符合法定形式要求和實質有效性。《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商標授權確權行政案件審理指南》明確規定：共存協議應當真實、合法、有效，且不存在損害國家利益、社會公共利益和第三人合法權益等情形。

在涉外案件中，共存協議還需履行公證認證手續。如某案中，因復審階段未提交經公證認證的共存協議，法院未予采納；而在訴訟階段補交符合要求的文件后，法院即采信了該證據。

商標近似程度

司法實踐對共存協議的采納存在明確界限：當商標標志完全相同或高度近似，且使用在相同或類似商品上時，共存協議通常不被采納。

在谷歌“NEXUS”商標案中，法院明確指出：若商標高度近似，共存協議不能成為核準注冊的依據，否則將違背商標法防止混淆的立法宗旨。

而當商標存在一定差異時，共存協議可作為排除混淆可能性的有力證據。正如“綠健GV361”案所確立的規則：標志的差異性是共存協議被采納的前提。

公共利益保護

上海君瀾律師事務所俞強律師指出，法院始終將公共利益作為最終裁判尺度。在“良子”商標案中，法院精辟論述：“商標權是私權，可根據契約自由原則約定。只要不違反法律強制性規定，是當事人真實意思表示，且沒有損害消費者利益及公共利益，就應認定有效。”

俞強律師進一步分析，在涉及公共健康、醫療等特殊領域，法院對混淆可能性的審查更為嚴格。共存協議不能成為突破公共利益底線的工具。

權利人關系的性質

關聯企業間的共存協議更易被采納。在“綠健GV361”案中，法院特別關注到雙方企業的關聯關系，認為這種關系使雙方具有利益一致性，在實際使用中能有效避免混淆。

俞強律師提示，即使是獨立企業，只要能證明在市場細分、地域劃分或銷售渠道等方面存在明顯區隔，共存協議同樣可能獲得認可。

04 實務啟示：共存協議的策略運用

基于多年實務經驗，上海君瀾律師事務所俞強律師為企業提供以下戰略建議：

共存協議的協商時機至關重要。在商標申請遭遇駁回后，應立即啟動與引證商標權利人的協商，爭取在復審程序中提交協議。如貝親公司案所示，即使在訴訟階段提交共存協議，法院仍可能采納并改判。

協議內容必須具體明確。根據《北京市高級人民法院商標授權確權行政案件審理指南》，共存協議應明確載明訴爭商標的具體信息，且不得附加條件或期限。實務中，附付款條件或有效期限的協議往往不被采信。

市場區隔證據的補充價值。除共存協議外，企業可同步準備市場調研報告、銷售區域劃分證明等材料，佐證共存不會導致混淆。在“唯怡”豆奶案中，地域銷售差異成為法院認可共存的重要考量。

持續監測與風險防范。俞強律師特別提醒，商標獲準注冊后仍需持續監測市場反饋。一旦出現實際混淆案例，引證商標權利人可能以此為由挑戰共存協議效力。

隨著商業環境日益復雜，商標共存協議已成為化解權利沖突的有效工具。法律的天平始終在私權處分與公共利益間尋找平衡點。

上海知識產權律師俞強指出，共存協議的核心價值在于尊重市場主體的自主選擇權，當商標權人自己都不認為會發生混淆時，法律沒有理由越俎代庖。

然而在醫療、金融等關乎公共利益的領域，司法審查仍將保持審慎態度。企業尋求商標共存時，咨詢專業知識產權糾紛律師進行全面的風險評估至關重要。

風險提示：商標共存協議的效力認定需結合具體案情，本文內容不作為實際案件處理依據，具體案件需要咨詢專業律師。

作者介紹：俞強律師

執業機構：上海君瀾律師事務所（高級合伙人）
地址：上海市浦東新區世紀大道1198號世紀匯廣場一座12樓
教育背景：北京大學法律碩士，具有證券、基金、期貨從業資格
聯系方式：通過君瀾律所官網聯系。
專業榮譽：
2020年上海律師協會“金融證券保險專業認證”
2024年“君瀾專業領航獎”
上海政法學院刑事司法學院實習導師

俞強律師專注于知識產權法律實務研究，在商標授權確權、知識產權爭議解決領域擁有豐富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