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近代史上,張學良始終是一個繞不開的復雜人物。
他的人生軌跡與“九一八事變”“西安事變”等重大歷史節點深度綁定,而這兩大事件也讓他背負了太多爭議。
晚年的張學良對這兩段歷史始終諱莫如深,極少主動提及。
這種沉默背后,既有對歷史的敬畏,也藏著個人命運的掙扎
張學良
為何說西安事變既是他擺脫“九一八”陰影的關鍵一步,也是時代洪流中一次關乎民族命運的重要抉擇?
“九一八”
1931年“九一八事變”的槍聲,不僅擊碎了東北的寧靜,更給張學良的人生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
當日軍悍然進攻北大營時,作為東北軍統帥的張學良做出了“不抵抗”的決策,導致東北三省在短短數月內淪陷。
這一決策讓他瞬間成為全國輿論的焦點,“不抵抗將軍”的罵名如影隨形。
這種輿論壓力在1931年11月20日達到了頂峰。
上海《時事新報》刊登的馬君武《哀沈陽》組詩,以“趙四風流朱五狂,翩翩胡蝶最當行;溫柔鄉是英雄冢,哪管東師入沈陽”的詩句,將東北淪陷歸咎于張學良沉迷享樂、疏于防務。
事實上,事變發生時張學良正在北平協和醫院養病,雖未如詩句所諷“沉溺溫柔鄉”,但“不抵抗”的事實讓他百口莫辯。
值得注意的是,“不抵抗”決策并非單純出自張學良一人。
蔣介石當時提出的“避免沖突、靜待國際調停”主張,對東北軍的行動產生了重要影響
而張學良自身也存在對日軍實力的誤判,認為東北軍單獨難以抗衡,希望通過外交途徑解決爭端。
但無論如何,作為東北最高軍政長官,他對東北的淪陷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口沉重的“黑鍋”壓得他喘不過氣,如何洗刷污名、重拾人心,成為他此后數年的核心訴求。
自救的嘗試
背負著“失地辱國”的罵名,張學良始終在尋找證明自己的機會。
1933年的熱河保衛戰,成為他試圖扭轉輿論的重要嘗試。
然而,由于準備不足、指揮失當,熱河迅速失守,這次失敗讓他再次陷入絕境。
面對全國上下的聲討,張學良被迫引咎辭職,以“下野”的方式暫避風頭,遠赴歐洲考察。
在歐洲的一年多時間里,張學良的思想經歷了劇烈的轉變。
他走訪了意大利、德國等國,雖未直接見到墨索里尼,卻通過與意大利外長齊亞諾(墨索里尼女婿)的接觸,對法西斯集權體制產生了濃厚興趣。
在他看來,當時的中國積貧積弱、四分五裂,或許只有強有力的集權領導才能實現復興
這種認知讓他回國后對蔣介石表現出明顯的順從,他一度認為蔣介石是能夠整合力量的“核心人物”
但這種順從始終潛藏著矛盾。
張學良出身東北軍集團,自身具備強烈的自主意識,而蔣介石的“中央集權”本質上是要削弱地方勢力。
當個人意志與“領袖權威”發生沖突時,這種矛盾便會逐漸激化,為日后的決裂埋下伏筆。
剿共困境
1934年張學良回國后,蔣介石交給了他一項重要任務——率東北軍開赴西北“圍剿”紅軍。
起初,張學良對這項任務抱有期待:
一方面,他希望通過“服從中央”爭取軍餉和編制,維系東北軍的存在
另一方面,他低估了紅軍的戰斗力,認為以東北軍的裝備優勢,取勝并非難事。
然而,現實給了他沉重一擊。
1935年9月至11月,東北軍在嶗山戰役、榆林橋戰役、直羅鎮戰役中接連慘敗,不到三個月傷亡近3萬人,兩個師被全殲。
更讓張學良揪心的是,東北軍將士大多心系故土,渴望打回東北抗日,對“剿共”內戰怨聲載道,士氣低落。
他在日記中寫道:“東北軍打回老家去的心思迫切,打紅軍卻毫無斗志,再打下去,部隊怕是要散了。”
與此同時,紅軍提出的“停止內戰、一致抗日”主張,與東北軍“打回東北”的訴求形成強烈共鳴。
許多被俘的東北軍官兵經教育后釋放,帶回的抗日理念在軍中迅速傳播。
張學良逐漸意識到:“剿共”不僅會消耗東北軍的有生力量,更會背離民族大義,失去人心。
他的立場開始從支持“攘外必先安內”轉向尋求聯共抗日。
矛盾激化
1936年,隨著全國抗日呼聲高漲,蔣介石與張學良的矛盾日益公開化。
張學良多次向蔣介石進言,請求停止內戰、聯合紅軍抗日,均被嚴厲拒絕。
更讓他不滿的是,他發現蔣介石在督促東北軍“剿共”的同時,暗中通過陳立夫等人與中共接觸,試圖以“政治解決”方式收編紅軍
這種“讓別人火中取栗”的做法,讓張學良深感被利用。
同年10月,蔣介石親赴西安,部署對紅軍的“最后圍剿”。
12月9日,西安學生舉行紀念“一二九”運動一周年游行,要求“停止內戰、抗日救國”,隊伍準備前往臨潼向蔣介石請愿。
蔣介石得知后,嚴令張學良“武力制止,必要時可開槍”。
張學良趕到現場,目睹學生們“寧愿戰死、不愿亡國”的悲憤吶喊,承諾“一周內給大家答復”,但這一態度遭到蔣介石的嚴厲斥責:“你對學生軟弱,就是對中央不忠!”
這次沖突成為壓垮兩人信任的最后一根稻草。
張學良意識到,蔣介石的“攘外必先安內”已淪為維護獨裁的工具,繼續追隨只會讓東北軍走向覆滅。
而此時,一份關于蔣介石計劃用蔣鼎文、衛立煌取代他和楊虎城的密報傳來,徹底堅定了他“兵諫”的決心。
西安事變
1936年12月12日,張學良與楊虎城聯合發動“兵諫”,扣押蔣介石,提出“停止內戰、釋放政治犯、立即抗日”等八項主張,史稱“西安事變”。
這一事件震驚中外,各方勢力迅速介入:
中共從全民族利益出發,主張和平解決,派周恩來赴西安調解
南京政府內部主戰、主和兩派爭執不下
國際上,蘇聯擔心中國內戰給日本可乘之機,雖不認同“兵諫”方式,但支持“聯蔣抗日”
英美則希望維持中國穩定,避免日本獨占中國。
張學良發動“兵諫”的動機是復雜的:既有為東北軍尋求出路的自救考量,也有推動全國抗日的民族大義。
他在給宋美齡的信中寫道:“此舉絕非個人權力之爭,實為國家生存計,若委員長能答應抗日,學良愿負荊請罪。”
最終,在各方斡旋下,蔣介石接受“停止內戰、聯共抗日”的主張,西安事變和平解決。
歷史定位
西安事變的和平解決,標志著國共兩黨從內戰走向合作抗日的轉折點,為全民族抗戰的形成奠定了基礎。
但張學良的命運也因此改變:他堅持護送蔣介石回南京,隨即被軟禁,長達54年;楊虎城則被長期關押,1949年慘遭殺害。
從個人命運看,張學良付出了沉重代價
但從歷史影響看,他以特殊方式推動了抗日統一戰線的形成,洗刷了“九一八”以來的負面形象。
正如他晚年所說:“我這一生,就做了兩件大事:一是‘九一八’沒抵抗,二是西安事變逼蔣抗日。前者錯了,后者問心無愧。”
新中國成立后,張學良因在西安事變中的貢獻,被列為“100位為新中國成立作出突出貢獻的英雄模范”之一。
這一評價,既肯定了他在關鍵時刻的抉擇,也折射出歷史對復雜人物的辯證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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