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永樂年間，濟南府歷城縣有個貨郎名喚阿木。他自幼右耳垂有顆朱砂痣，每逢陰雨天便發燙，只得在城隍廟后的破瓦房棲身。這日阿木挑著貨擔往鄉下走，剛走到黑虎泉邊，忽聽得柳林里傳來環佩叮當。

"這光天化日的……"阿木撥開柳枝，但見個綠衫女子正對著泉眼梳妝，銅鏡里映出的卻非她面容，而是個青面獠牙的鬼影。女子轉身時眉心嵌著枚銀魚簪，與他貨擔里那枚殘缺的正好能合二為一。

"三年前黃河發大水，我救過只青鯉。"阿木摸著耳垂喃喃道，"那鯉魚躍龍門時，曾將半枚銀簪塞進我船艙……"

綠衫女子指尖頓住，水面倒影忽然扭曲："龍王要娶的祭品，原來是你。"她扯開衣領，心口處浮著片龍鱗，"每月朔望需飲童子尿鎮壓鱗片，否則……"

話音未落，泉眼涌起漩渦。阿木耳垂灼痛，竟化作紅鯉撲向漩渦。綠衫女子驚呼"鯉靈引"，揮袖卷起水浪。但見泉底浮出具水晶棺，棺中躺著個與綠衫女容貌相同的龍女，額間釘著枚斷魂釘。

"這是我孿生姐姐。"綠衫女子指尖撫過棺蓋，"她為阻龍王強娶，被抽去龍骨鎮在此處。"她突然將銀簪抵在阿木喉間，"每月朔望取你三盞童子尿。"

阿木卻盯著她腳踝："你幼時被漁網所傷，左腳有道月牙疤？"綠衫女子愣怔間，阿木已卷起褲管，耳垂朱砂痣正與她腳踝疤痕相契。二十年前漁村遭難，老貨郎救起個溺水的綠衣女童，用紅鯉血為她治傷……

"你便是那女童？"綠衫女子簪尖微顫，忽聽得破空聲至。五名黑衣人踏浪而來，手中鎖龍鏈泛著青光。阿木將綠衫女護在身后，耳垂化作紅鯉纏住鎖鏈。黑衣人首領冷笑："龍族余孽與鯉靈體，正好煉成龍涎香。"

綠衫女突然咬破指尖，在阿木掌心畫出血符。泉底傳來龍吟，水晶棺緩緩升起，棺蓋現出河圖洛書。她將銀簪按進陣眼，龍女尸身頓時射出金光，黑衣人盡數化作魚鱉。

"我名碧波。"綠衫女指尖撫過阿木耳垂，"龍宮在東海歸墟，需鯉靈體開啟。"她突然扯開他衣襟，耳垂紅痣正與她心口龍鱗相契，"破釘要陰陽調和。"

阿木面紅耳赤時，水面浮起具骸骨。骸骨掌心托著顆明珠，竟是碧波生母："波兒，斷魂釘取不出，但可轉釘……"她枯指點向阿木心口，紅痣突然游走全身，在掌心凝成鯉魚印記。

三年后中元節，歷城碼頭新立了座河神廟。穿靛藍衫的碧波將斷魂釘埋在香爐下，身后跟著個跛腳貨郎與孩童。貨郎右耳紅痣已淡，卻仍挑著貨擔。孩童撿起塊貝殼玩耍，忽見貝殼內映出龍宮景象。

"爹，貝殼里有座城！"孩童舉著貝殼跑來。阿木望著廟前新生的蘆葦，忽然笑道："當年要不是我耳垂發燙躲不過鎖鏈，還真接不住你這從天而降的媳婦。"

碧波啐他一口，牽著孩童往渡口去。風起時，廟前蘆葦簌簌作響，仿佛誰在輕笑。孩童手中的貝殼忽然開裂，露出枚翡翠鑰匙，刻著"歸墟秘境"四字。

這夜阿木收攤回家，見碧波對月垂淚。她腕間龍鱗時隱時現："龍王感應到轉釘之術，三日后要派蝦兵蟹將來抓我……"話音未落，窗外傳來海潮聲。阿木將貨擔橫在門前，耳垂紅光大盛："當年紅鯉能逆流而上，今日我阿木便能斗敗龍王。"

貨擔里忽然躍出條紅鯉，落地化作銀發老者："老朽等候多時。"他甩袖展開河圖，指著其中星位："戌時三刻，你二人站離位與坎位，待我引天雷擊碎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