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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玻璃球從小因為一次生病燒壞了腦子。但往往有缺陷的人此消彼長。腦子萎縮了腮幫子卻異常發達。據他表姐說，14歲那年一個人就能干掉一個羊頭！吃下的東西不長腦子光長肉，1米65的個頭卻長到了165斤。

而他的親爹的兩個眼睛沒長在一個水平線上，長得一高一低的，眼睛一高一低倒也罷了，要命的還長得一大一小，規模不在一個量級上。看人視物就像在打靶，瞇著大小眼讓人看著瘆得慌。

還有一個光吃飯不干活的傻母后，一年到頭幾乎有事沒事都癱在門口的一把破沙發上，像只孵小雞的老雞婆半天都不挪一下窩。一家三口就是這樣的絕配，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但往往是傻人有傻福，他們家祖上是開布莊零售棉布的，爺爺輩靠誠信經營積攢下來的三間門面房，座落在素有小香港之稱的白洋淀鎮中心街上。皇上愛長子百姓愛幺兒。兄弟分家也都落在了他們的名下了，就靠這幾間房子每逢集市收來的攤位租金，在鄉下也是能勉強打發日子的，一家老少偶爾還能吃上一頓胖頭魚煮豆腐。

曾幾何時改革開放的春風也吹到了這個小鎮上，身邊一起長大的玩伴也一個個腰別BB機，嘴叼三五牌走在街上很是搶眼，看得胖玻璃球也心癢癢的很，他再也不滿足胖頭魚煮豆腐的日子了，也想打個翻身仗來提振一下日漸衰落的家境。

于是胖玻璃球一天到晚纏著大小眼父親要本錢，說是要跟一個鄰居去外地倒騰棉布生意去。這父親雖然也知道自己的兒子幾斤幾兩，但如今都已二十好幾到了該娶媳婦的年紀了，這樣整天無所事事坐吃山空也總不是個事。再說做棉布生意也算是子承祖業，自認為多少對這個行業有點了解。左思右想一狠心就把壓箱底的幾萬塊棺材本全拿出來，指望著它能打個翻身仗。出門跑碼頭一套像樣的行頭是必須得裝備的，于是幾天后一個西裝革履的胖玻璃球進入了人們的視線，只要不開口說話還真有點香港大老板的味道。

剛一過完年大小眼就急不可耐地專門請村里的那個算命瞎子，花了五十大洋挑了個黃道吉日。當天一大早，父子倆躊躇滿志地爬上了去往外地的班車。

俗話說有多大的鍋才能烙多大的餅。父子倆一輩子都沒做過什么正經生意，在家時只是偶爾販點農副產品賺點仨瓜倆棗，不知道現在做布匹生意跟50年前完全是兩碼事了，根本就不懂做生意的門道。本來幻想著憑自己出門前設計好的一些小伎倆就能狠狠的撈回第一桶金榮歸故里，豈料聰明反被聰明誤，不知是出門前那瞎子把日子選的不對還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萬萬沒有料到開市不利：遇上了幾個比他們父子倆更厲害的奸商，人家找了個托上下家一串通，做了一個局，三下五除二地把父子倆的棺材本騙了個精光，只留下一大堆給農戶人家做洗碗布都沒人要的廢布料，本想空手套白狼大賺一筆的，卻吃了個啞巴虧有苦說不出，人家棋高一著，也沒辦法。

“榮歸故里”那天雖然領帶沒了（本來就嫌勒得喘不過氣）西裝倒還穿在身上，那個磚頭一般大的大哥大也還掛在腰間，但往日的精氣神卻蕩然無存。那套行頭完全只是想再裝一回逼。再借點本錢想翻本罷了，所以門面還要裝得象回事。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胖玻璃球父子開市不利的消息街坊鄰居早有耳聞，個個把錢袋子都捂得死死的，他們父子倆翻遍了通訊錄也借不到一個子兒。

他們再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信用危機，感受到了借錢難，難借錢！

外面生意停了但租來的門店租金還得照付，父子倆呆在家里除了干飯整天也無所事事。正當兩人心灰意冷準備躺平擺爛時，有一天胖玻璃球的腦殼不小心意外在門沿上狠狠地撞了一下，這一撞不打緊，一陣眩暈過后頭腦瞬間突然間閃出一個念頭：何不找那個在外地已退休的姑媽試試運氣？自己人輕言微肯定是不行的，于是他顧不上腦殼還在痛，馬上去把父親攛掇起來，讓他出面利用姐弟親情賭一把。父子倆一拍即合說干就干，管他外面下雨還是刮風。刮的東南風還是西北風！

看到兩個冒雨登門借錢的親兄弟和親侄兒，畢竟是第一次登門，果然老太不好意思拒絕，同時也信了他們那幾句廉價的口頭保證。結果除了自己的老本還借了同事五萬給他們足足湊了十萬塊。父子倆沒想到竟然這么輕松地就借到這么多（在當年也算是巨款了），雖然如此，嘴上是千恩萬謝，但小心眼還是一如既往的多，父子倆故意不主動給老姐老姑留借據，給日后的賴賬埋下了伏筆。

僅僅過去兩個月，白洋淀鎮就有人傳話回來，生意賠了。而且是賠得一毛不剩！又有人說父子倆這趟去外地就是送錢還高利貸的，根本就沒什么生意可做了。

開始時這姑媽還天真地認為（其實任何人都會這么想的），我是借錢又不是跟你們參股做生意，你們虧了是你們的事，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但父子倆早就王八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經三番五次上門催討，到他們打工的單位財務從工資里扣，最后分成好多期才還了7萬元，余下的3萬說什么也不還了，任憑你七跪八拜都沒用。

這下他姑媽才猛然地醒悟過來，原來是他個父子倆是給自己量身定制挖的一個坑。怪不得當時他們父子倆一接過錢交換了一下眼色就急著要往回趕。并且之前就曾有傳聞，他們父子倆做生意早就虧了一個大窟窿來是真的。這次就是拿這筆錢專款專用去填補這個窟窿。這波操作簡直就是無縫銜接的債務轉嫁。

有鄰居說，父子倆一個看上去忠厚老實，一個看上去傻不拉幾，原來兩個都是大智若愚。小的出餿主意老的賣老臉，配合默契。一般來說，正常的人辦事都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而這個胖玻璃球為了錢卻是什么都敢為，管他是窩邊不窩邊的草都統吃。

苦了他那姑媽把同事的部分連本帶利還清后，自己那省吃儉用一輩子攢下來的幾萬塊，被他父子倆悉數騙了個精光。

聽說除了姑媽之外，那個在小學做財務工作的表姐也同樣不放過。人家聽說他們父子倆生意虧了欠下一屁股債，出于同情出手相助，好心好意給他介紹了一單外墻涂料的購銷業務，但到最后表姐也被害慘了。

怪不得后來有一群小年輕腦洞大開，把他的綽號也加以引伸，由原來的胖玻璃球改叫“就一個”，因為方圓百把里再也找不到第二個像他這樣既缺腦子又缺德的人了。

這個世界有時候就是這么怪！一些稀奇古怪的事都會聚集到一處，好像是順著氣味聚攏過來似的。

前些年，臨江市政府組織轄區內的古街道修復，白家鎮中街也列入其中。“就一個"拿到政府補貼做完面子工程后，按照鄉風要請街坊四鄰吃席的。但是一圈下來一個都沒請到，大家說是消受不起，其實都怕吃了他家的飯掉了自家的身價。買好的菜肴做好的肉不能放，最后沒辦法，只能東拼西湊叫了些不相干的人過來幫忙解決了。

本來這也不是什么特別奇怪的，可是聽說有人路過他的家門口時，聽到席間不時有人叫“他娘的快上菜”！“他娘的拿點醋"！難不成是有人在借機發酒瘋罵娘？邊吃人家的還邊“他娘的”“他娘的"罵人家這也太不講究了吧！

其實這完全是個誤會。而是“就一個"的媳婦給兒子起的名太奇葩了！大名就叫“太釀”！這下街坊鄰居倒是樂意叫大名：“他娘”了，后來索性就叫“他娘的”。這也叫創意吧？但這又能怪誰呢？

至于為啥起了這個稀奇古怪的名字，外界有各種各樣的猜測，但其中比較沾邊的一種是可能他外公是開酒坊釀土鍋酒的，出于行業習慣，至于確切的動機除了他自家人誰也不得而知了。

前年“他娘”要自費出國留學需要一筆保證金。前賬未還，這會胖玻璃球也覺得自己不好再向姑媽開口了，就讓“他娘"自己找他姑婆。從不往來的他特意去商場挑了塊絲巾，專門托人捎去送給李老太。前事不忘后事之師。有了幾十年前的那次教訓，李老太這會變得謹慎多了。立馬回贈了三倍價值的禮物送回去。意即禮尚往來可以，至于其他的就免開尊口，直接給他們堵半路上了。

后來也不知道胖玻璃球他們有沒有借到這筆錢，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樣沒有契約精神的人大抵是再也借不到了。

如今，大家的生活水平都有了很大的提高，都已奔著小康生活去了。但聽說他們一家子雖然三間老房子還在，但生活還是停留在胖頭魚煮豆腐的水平上，沒怎么變化。

作者簡介

羅昌杰，浙江省仙居縣人，退休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