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主人公是一位難以定奪的魏國將官，程昱程仲德。

有人說他是謀臣，有人說他是武將，那歷史上的程昱，到底是什么形象呢？

程昱是東郡東阿人（今山東東阿縣），身高8尺3寸，留著帥氣的胡須。《三國志》記載中最高的身高就是8尺3寸，程昱比起趙云、許褚、太史慈這些大漢都還高，可是不能只看身高下結論。

懲罰叛徒副縣長

我們再看看程昱的事跡。黃巾亂起，東阿縣的縣丞王度，響應亂軍造反，燒掉縣中的倉庫，縣令自己棄城逃跑。

城中官吏跟老百姓紛紛向東逃難。程昱是東阿縣人，當時的情況等同是副縣長王度帶頭造反，縣長則是溜之大吉，不知道跑哪去了，搞的人心惶惶。

但程昱沒有跟著盲目逃難，他偵查王度的行動，發現王度軍隊物資不足，于是程昱向縣中幾個有權力的大戶喊話：我們不該逃跑，應該回縣城防守，東阿城墻厚實，糧食充足，我們找回縣令守城，一定能打敗王度。

這話非常有道理，可惜只有少數人聽從，其他百姓都嚇壞了，一心想著要逃難。人人都說西邊有賊軍，趕緊向東逃亡。

請不要想當然認為，黃巾軍就是雜魚，當你身邊有一群笨蛋，又不肯聽你使喚，雜魚也變魔王。程昱忍不住嘆氣說：世上蠢人真是多。

程昱想了個計策，他派人到東邊的山上舉起棋子，假裝是賊軍殺過來。逃亡的官吏跟百姓不敢向東逃，只好回到縣城中守城。

這時候，眾人在混亂中找回了縣令，共同防守縣城。王度果然率軍來攻，見攻不下來，王度決定撤退。

程昱早就想到這一步，他親自帶領縣民開城追擊，王度敗走。在程昱用計之下，保住了東阿縣。

這整件事情可以看出，程昱非常有潛力成為一個好將軍。后來兗州刺史劉岱，看重程昱的能力，他多次想要任用程昱，但都被程昱拒絕了。

劉岱可不是小角色，當初討伐董卓等十路軍隊，他就是其中之一。在中原的軍閥大亂斗中，他也有自己的勢力。

曹操來到兗州，程昱立刻決定為曹操效力。

臨危受命保護大后方

其他人都說，之前劉岱找你，你堅決不當官，現在怎么行為差這么遠？程昱笑而不答。答案很簡單，程昱知道，其他將軍、刺史沒什么前途，曹操才是有能力平定亂世的人。

不過跟隨曹操，就是選到正確答案嘛？倒也未必。程昱剛加入曹操陣營沒多久，就遇上一個大危機。

曹操出動大軍攻打徐州，讓荀彧和程昱留守兗州的大本營鄄城。然而張邈叛變，找來呂布聯手進攻，一時所有郡縣響應，曹操只剩下鄄城、范縣、東阿縣。

那時候情況非常危急，曹操后方只剩下三個城池，荀彧坐鎮鄄城，但范縣跟東阿縣怎么辦呢？于是，荀彧派程昱出馬。

程昱來到范縣，對范縣的縣令靳允說道：我聽聞呂布軍抓走了你的母親跟妻兒，但您如果是個孝子，就不該因此向呂布投降。曹公的智慧與謀略，才是應該跟隨的。您看看呂布的為人跟手段，如果向他屈服，那反而是害了自己又害了全家。

程昱這番演講很有力道，人家靳允一家老小都被抓走，這怎么看都是勸不動的，因為叫他反抗呂布，就是要他全家的性命啊。但程昱指出了重點，呂布狼子野心，你就算投降，那也不是好的選擇。

靳允流著眼淚，決定向曹操效忠。靳允去見呂布的部將汎疑，汎疑以為他要投降，想不到靳允的伏兵殺了出來，刺殺汎疑，靳允回頭繼續守城。

程昱很忙，勸說完范縣的靳允，程昱一邊派人占領渡口，一邊趕路回東阿縣。當時陳宮想要渡河進攻，但晚了一步被擋在渡口。

程昱回到他自己的家鄉，穩住了東阿縣城的防守。他們艱苦守城，終于支撐到曹操大軍回來。曹操回來后，握著程昱的手說：如果不是你，我差點就無家可歸了。

硬是把曹操勸回來

不過，危機還沒解除，曹操創業之初遇到的難關可多了。曹操跟呂布交戰不利，糧草又快吃完了，這時候袁紹向曹操拋了個媚眼，叫曹操搬家北上投靠他。

記載說，曹操差點就要答應了，這很難想象。那個霸王曹操、那個擁有鋼鐵意志力的曹操，竟然打算低頭！

可見當時曹操軍糧不足，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這時程昱跳出來說話了：“我聽說將軍要搬家到鄴城，去投靠袁紹，有這件事嗎？”

“是……是啊。”

“袁紹有吞并天下之心，卻沒有那樣的智謀，將軍難道能屈居袁紹之下嗎？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曹操被程昱說的抬不起頭，但程昱接下來語氣一轉，變成激勵模式。

他對曹操說：兗州雖殘，尚有三城，能戰之士，不下萬人。以將軍的英明神武，又有我和文若在，霸王之業可成。請將軍好好想想。

這番話真的值得鼓掌，在曹操最艱苦的時候，是程昱給了他勇氣和力量。后來袁紹跟曹操正式宣戰，負責留守鄄城的程昱，又立下功勞。

第二個郭嘉

袁紹準備揮軍南下，程昱只帶著700士兵守鄄城。曹操看情況危急，派人告訴程昱，將調派2000兵前往鄄城。

程昱卻不肯接受，說：袁紹擁兵十萬，自以為所向無敵，他看到我這邊兵少，必然輕視，不會進攻。但如果增加了鄄城的士兵，反而會引起袁紹注意。多2000兵還是打不過袁紹，所以增兵只有壞處沒有好處啊。

這話說起來好像很簡單，其實需要很大的勇氣。

如果袁紹打過來不就慘了？這包含了對戰局的觀察，對袁紹的了解，有點像郭嘉這種黑暗謀士的思路。

后來，袁紹果然因為程昱兵少，沒有選擇進攻。曹操大為贊賞，他向賈詡說：程昱的膽識，比起從前的勇士，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高超的預判能力

說到這邊，大概就可以理解，為什么程昱又像謀臣又像武將，因為他智勇兼備。當曹操破了袁家的勢力之后，程昱因功被拜為奮武將軍。

這個名號有點熟悉，當年討伐董卓，曹操就是漢朝的奮武將軍。這可不是雜牌將軍，程昱常常坐鎮后方，必要時也能自己帶兵，從以上事跡來看，他確實更像武將。

但說程昱是謀臣，我覺得也沒有什么問題。程昱預判情勢、看人看事的本領非常高明，他做出許多預言都是準確無誤。

先前程昱勸曹操應該直接除掉劉備，曹操沒有聽從，結果劉備找借口借兵攻打袁術，程昱跟郭嘉都說千萬不能放走劉備，曹操這才后悔，但已經來不及了。

后來又發生另一件事，曹操揮軍荊州，劉備落荒而逃。當時還不知道劉備跟孫權，會不會組成聯軍，許多人都說孫權會除掉劉備，程昱卻說孫權跟劉備一定會合作。

劉備得人心，又有萬人敵關羽和張飛，孫權必定會聯合他們，來跟我軍對抗。不止如此，程昱又預言說，孫權此次資助劉備，但劉備得到資本后，孫權就殺不了劉備了。

果然一切都如程昱預料。至于赤壁之戰，程昱有沒有勸曹操不要用兵，史書中并沒有提到，這是《三國演義》的加料。

演義中，曹操將戰船用鐵索連接起來，程昱先提醒曹操小心火計，又提醒曹操注意東南風，后來更看出黃蓋是詐降。

這些是小說情節，歷史上程昱確實擅長分析，所以小說加強描寫他的智謀，我覺得是可以理解的。

哪里得罪曹操了

綜合來看，程昱當過尚書，也當過將軍，其實沒有必要去爭論他的屬性，因為他就是全方位的人才。你要說他是曹操重要的謀臣，或是擅長防守的將領都說得通。

但接下來這個問題就比較有爭議的，程昱能力這么好，后期卻沒什么存在感，他是不是哪里得罪曹操了？

先說第1點，大家常常看到有人說，這都是因為人肉的關系。當初曹操缺乏糧食，程昱在家鄉東阿縣掠奪，獻上三日的糧食。

其中有些肉完全不像其他動物的肉，聽起來很可怕。但我對這個食人魔的傳說，保持保留態度。就算這件事是真的，《三國志》不敢寫，我也不認為，曹操會因為這樣疏遠程昱。

話說回來，最初程昱決定當官，曹操第一次跟他交談，曹操的反應很開心。大家知道嗎？當女朋友說沒關系，就是有關系；當曹操說很開心，就是不開心。

看看曹操怎么對待其他人就知道了。對荀彧：你就是我的張良啊！對郭嘉：使我成就大事的，就是你了；對賈詡：使我得到天下人信任的，就是你了。

這樣對比下來，我認為曹操跟程昱，本來就不是那么相合。程昱個性率直，脾氣比較沖，常常跟同事起沖突。

有人告程昱謀反，曹操完全不相信，反而給程昱更多賞賜。直到魏國建立，程昱又跟中尉有了爭執，于是，程昱被撤去衛尉的職務。

魏國初建，距離所謂的人肉事件已經很遠了，我認為不該放大那點來看待，重點在于程昱的脾氣太硬。

先前也說過，他對曹操進言說話時，非常直接。試想看看，一個員工有時得罪老板，有時動不動就跟同事吵架，曹操當然也會不知道該拿他怎么辦，不過這不代表曹操討厭他。

當曹操平定中原，他捂著程昱的背說道：當初兗州的危機，如果沒有你的計謀，我哪里有今天呢？原本看起來這是很浪漫的故事，但程昱卻說：知足不辱。人應該要知足，而如今是急流勇退的時候了。

因為這個轉折，讓很多人相信，曹操不肯重用程昱，逼程昱自己提出退休。然而我始終認為，說曹操不看重程昱、不重用程昱，根本是假議題。

小結

事實上，曹操最初對程昱并沒有特別喜愛，兩人個性也完全不同。但程昱一次一次建功，曹操也對他越來越重視。

程昱升官跟賞賜從來沒少過，晚年雖然因為跟別人起沖突，遭到罷官，但曹丕上位后，恢復了他的職位。其實曹操跟曹丕，并沒有忘記程昱的功勞。

《魏書》說程昱原名程立，因為他常常夢到他在泰山捧日，曹操知道后替他改名，立上加日變成了陳程昱，名字也成為他們兩人的一個羈絆。

為什么曹操重提兗州？畢竟當年呂布席卷兗州各州郡，數十座城池淪陷，是程昱幫曹操守住了最后三個據點，這對曹操來說太重要了。

至于程昱為何自己提出交還兵權，你可以想象成曹操話中有話，陰謀論是有可能的。但我認為，曹操沒有那個意思，并不是曹操逼退程昱，而是程昱自己想要慢慢退居幕后，這么想完全不奇怪。

還記得另一位駐守兗州的關鍵人物嗎？荀彧荀文若，后來他跟曹操立場不同，離開了權力中心，郁郁而死。

回頭看程昱，程昱當年選擇了曹操，替曹操安定中原，已經達成他的目標了。

如果程昱手握兵權，后來不小心跟曹操鬧翻，那可不是開玩笑的。所以說，程昱“自表歸兵，閉門不出”，走上跟賈詡一樣的道路，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

賈詡活到77歲，程昱活到80歲，兒子繼承其爵位，子孫平安，這就是他們的人生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