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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地埂大約十米開外的高粱林里,我爹丑子來回走了幾步,用镢頭刨出一個長三米寬一米多的長方界線,然后兩腿一叉,站穩了,將汗衫從頭上脫下來,光著還算結實的膀子,掄起镢頭左砍右刨,只幾下,界內的百十棵高粱就被放倒。
陷阱,正式動工了。
正是初秋的“老虎”天氣,正午灼燙的陽光,從刨盡了高粱的一方天地里直直流淌下來,澆在我爹丑子不時晃動著的光脊梁上。我爹丑子手里的镢頭無比鋒利,在陽光里閃爍出一道道弧線。他的身影在鐵鍬揚起的黃土中時隱時現。
日斜頭頂,這口陷阱就基本落成了,差不多跟我爹丑子齊肩深。雖說我爹丑子身材短小,跟他齊肩的深度,吞沒一頭豬早已綽綽有余,但他仍不放心,掄起镢頭繼續加深,以做到萬無一失,一舉殲滅。
正當我爹丑子投入到二次加深工序中揮汗大干的時候,一種刺激令他欣喜若狂、激動不已的“哼哼”聲,從高粱林的深處隱約傳來。我爹丑子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兒。他急忙扔掉手里的镢頭,屏住呼吸,全身心地用目光掃視林區深處。林子里靜悄悄的,只有股股熱風從高粱頭上輕輕掠過,掀起陣陣的“沙沙”聲。我爹丑子憑直覺斷定,那頭黑豬離他并不遙遠,就在他一手制造的高粱林里。這種在平日里司空見慣的“哼哼”聲,令我爹丑子精神大振。他手攀阱邊,兩腳輕輕一點,一個猛躥就坐在了阱沿上。阱沿上堆積著潮濕的黃土,在陽光下散出縷縷新鮮的土腥味兒。我爹丑子愜意地點起一鍋旱煙,剛抽兩口,那個時時牽動著他每根神經的“哼哼”聲又很逍遙地從綠色深處穿淌過來。他撥開密密的高粱稈輕手輕腳地向前走了十多米,就見那頭黑豬正翻動著肥胖的身體,在林子里酣暢地打著滾兒。那些嫩綠的高粱在它的翻滾中隨著“叭叭”的脆響,一棵棵地倒伏。只一會兒功夫,就滾出了一片開闊地。
可見,對這頭黑豬的破壞手段,還不能簡單地歸之于尖利的嘴巴。
攻擊目標的重新出現,極大地鼓舞了我爹丑子的斗志。斗志,來自于信心和力量,有時看起來是不理智的,但卻是必要的,它是促成戰事順利推進的基本保證。
我爹丑子的情緒十分高漲,像初升的太陽扶搖直上,大有勢如破竹、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豪邁氣魄。他感到他正在干著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他想要主宰著全村命運的四平村長明白:丑子也是個鐵骨錚錚的大丈夫,決不是個任人想捏的軟蛋。重新投入搶挖陷阱的我爹丑子,精神飽滿,意氣風發。他的精力如此旺盛,殺氣如此厚重,使人感到有點后怕。
加深后的陷阱,與我爹丑子齊頭高。從真正意義上來說,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土坑而已,要使之成為陷阱,豐富和發揮最大的殺傷力,還需要在坑的底部安置尖銳的木矛,在坑的上面鋪設一些隱蔽物。現在只能說是初具規模。我爹丑子用粗糙的手,撫摸著那些尖利的木矛,心里升騰起一種從未有過的快感。這種快感來自于他那長久以來被壓抑著的、見不到陽光的、幾乎干枯的心底。但幾乎就在此同時,他的心底又滋生出了一種悲氣。他的思緒被那些尖銳的木矛,帶到了林區以外的地方。他想到了楚楚動人的我娘,想到了與我娘有關的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三個男人,不由落下兩行濁淚。
我爹丑子這種很純粹的心理,導致了他反應的遲鈍,使他沒有洞察到此時此刻正有一雙眼睛從地埂上向他投放過來。那人踮起腳尖,伸長脖子往林子里望了一會兒,喊了聲“丑子”,就跳下地埂,向林子里直鉆過來。我爹丑子聽到喊聲,慌忙抹了把眼淚,定睛細看,原來是村長四平的老婆。他操起鐵鍬,幾鍬土鏟過去,剛將木矛埋掉,村長四平的老婆就站到了阱沿上。
“丑子,你挖坑做什么?”她打量著我爹丑子。
“不做什么。”
“挖得像個墓坑一樣,還不做什么?”
“不做什么。”
我爹丑子用眼睛的余光掃視著林子深處。
“丑子,你莫非要做什么壞事哩?”
“我是做好事哩。”
“不像,我得說給四平哩。”
“你提個包,跑我家地里做什么?”
“我這是趕集回來路過,你可別亂栽贓。”
“你走吧。”
“哎,你看見我家大黑沒有?”
“沒見。”
“我怎么聽見豬哼哼?”村長四平的老婆用一雙賊眼向林子深處搜尋。
“我還干活哩,你走。”
“哎,丑子,嫂子給你說正經事。以后你可得把你媳婦看緊點,別盡跟野男人打混。上次那事可得吸點教訓哩。”
“你少給我打咧咧,你滾。”
“丑子,嫂子這可是為了你好。話又說回來,我家四平也不是個好東西,你可得防著點。”
“滾,給我滾!”
我爹丑子的一腔血氣,被眼前這個女人的一番話,很輕易地調動起來。他鏟起滿滿一鍬土,朝著這個女人的腦袋狠狠地揚了過去。女人抱起頭,發出殺豬似的尖叫,憤怒地逃出了林子。她站在地埂上又伸長脖子,向著我爹丑子的方向吐了一陣口水,說:“你個挨千刀的,你等著,我告四平去。”就罵罵咧咧地走了。
“告就告,怕你?”我爹丑子一邊說著,一邊又狠勁地揚了兩鍬土。密集的黃土像雨點一樣,在高粱的頭上敲出“噼里啪啦”的響聲。
田野,即刻又恢復了平靜。
我爹丑子的視線像六月的草蛇一樣很靈性地穿進林子深處,將攻擊目標又偵察了一遍。他見那頭黑豬還在貪婪地做著圈地運動,就折回身對著那些木矛,實施他的既定計劃。
在中外陷阱史上,木矛的設置、布點、間距以及它們的下端置于土中的深度,都很有講究。它對有效發揮其殺傷力至關重要。在較為古老的陷阱中,除了設置尖銳的竹矛,還設有鹿角槍、羅網、鐵夾等器具。獵人們認為,這樣做可將殺傷力發揮到極致,目標一旦落阱,就難逃一死。與這種古式的陷阱相比,我爹丑子制造的陷阱就顯得過于簡潔和粗糙。當然,那時的人們設置陷阱,其目的除了防御外,主要是狩獵。著名的古典篇章《彈歌》,僅用“斷竹,續竹,飛土,逐肉”八字,就樸實、生動地敘述了原始人類狩獵的全過程。獵人們初期采用的棍棒、石矛等十分簡易和粗制的投擲及打擊動作。到了“中國猿人”時期,經過弓箭、羅網等獵具射、刺、砍等動作的推陳和修飾,對獵物的殺傷力大大增加,并使之逐漸成為謀生的主要手段和封建帝王、王孫貴族們游山玩水的一種時尚。從某種意義上講,生活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我爹丑子,與幾萬年前的原始人類狩獵的目的及方式并無二致,都是為了解決生存。我爹丑子雖無任何獵殺經驗,但他,作為人類進化到現階段的終極產物,畢竟富有當代人的聰明特質。木矛在他的手里幾經掂量,很快就像栽植樹木一樣輕松地植進了坑里。他努力地爬上土坑,兩手插在短小的腰間,長長地吐了口氣,以一個即將勝利者的姿態,觀賞著他制作的這個半成品。陷阱中的木矛,清一色呈現出白凈的帶有棱角的斧痕,像一支支被削尖了頭的鉛筆,又像一個個捍衛這塊土地的忠魂,挺拔而剛勁地植立于坑底。
我想,我爹丑子倘若還健在于世的話,倘若還有機會隨我一塊觀光秦兵馬俑這一世界勝跡的話,他一定會聯想到他眼下的創造是何等的瑰麗和不朽。
我爹丑子的豪情,像藍天一樣廣闊。他一鼓作氣,砍下許多高粱覆蓋在陷阱的上面,至此,這口陷阱就算真正落成了。他繞著這口阱跑前跑后地轉了幾圈,又奔到地埂上砍來一抱蒿草,鋪蓋在阱口不太嚴實的地方,扯起鐵鍬,就鉆進了林子深處,他不能等待目標自投羅網。
8
那頭黑豬還在。它由于疲于奔命地開拓林區,大概有些疲頓了,正在它滾出的開拓地不遠處,將潮潤的土地拱出一個深深的臨時居穴,微閉著眼睛懶洋洋地躺在那里“呼哧呼哧”地喘著粗重的鼻息。顯然,它對于我爹丑子這個動作較為愚笨的對手的出現,并未予以理睬,或者說未引起足夠的重視。當然,它這樣做也許還有另外的目的,除了因為它的汗腺不發達而需要靠潮濕的地氣幫它散發體熱外,更重要的還在于養精蓄銳,恢復強健的體力。這似乎可以說,它已看穿了我爹丑子的陰謀,正欲擒故縱地做著有備無患的出擊。我爹丑子必須以過人的智慧和膽識,將它準確無誤地引誘或者威逼到那個為它設計的墓穴里去。
在我爹丑子揮動著亮晃晃的鐵鍬向它步步逼近的這段極有限的時間里,它顯得異常平靜和無動于衷。只是那雙原本微閉著的眼睛,進入了一種半啟動的盯視狀態,且泛著幽幽的陰森之光。它的舉止使人強烈地感受到居高臨下和目空一切的優越感及自豪感。在心理上,極易給人構成無聲的威脅和壓力,以顯示它的強大和氣勢。也許,這僅僅是出于動物的一種本能,但它卻明顯地暴露出了人的某些劣根性。它的一招一式無不滲透著“四平式”的狂妄和自大,其逼真程度令我爹丑子暗暗吃驚。對于這樣一頭在品行上可謂人畜混雜的動物,我爹丑子務必付出雙倍的努力,方有置其于死地的可能。
它終于在我爹丑子手中那把鋒利的鐵鍬向它逼近中站了起來,漫不經心地撒開四蹄,盡量將整個脊梁伏下一條曲線伸了個懶腰,“嘩嘩嘩”地抖動起身上的土,用短胖的尾巴,很有節奏地劃著弧線。當我爹丑子向前一步,試探性地將鐵鍬伸向它的時候,它既不后退,也不進攻,只用邪惡的目光全神貫注地盯視。這種直瞪瞪的盯視,是動物最兇暴的面部表情之一,是最富挑釁性姿態的伴生物。
在地中海周圍的一些國家,人們至今仍堅信不移地認為,邪惡的目光會給人帶來厄運。在我們這個泱泱大國的窮山僻壤之地,也有著同樣的禁忌。未出滿月的孩子和老弱病殘者遭遇這樣的目光,就會大病一場甚至送命,飼養的牲畜也會突然死亡。人們為了躲避這種災難,抵御潛在的危險,常常會用桃木制作成精巧的避邪物,比如弓箭、小刀等等,懸掛在家門上方或是佩戴在身上。
面對這頭動物的目光,我爹丑子心里頓時掠過一股寒氣。他握著鍬柄的手不由得抖動起來。他閉上眼睛,做了個長長的深呼吸,以穩定情緒和斗志。也許是這頭黑豬過于狂妄的表現刺痛了我爹丑子本來受傷的心,他幾乎不再做任何試探,就將鋒利的鍬頭,猛地向它刺了過去。它先是一驚,隨即機靈地一閃,撒開四肢,將尖利的嘴巴高昂起來,“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原本溫順地倒伏在脊梁上的粗硬的鬃毛,“嘩啦”一抖,全都直立起來,在陽光下格外引人注目。它的姿態,很明顯已對我爹丑子構成威脅和恫嚇。我爹丑子揮著鐵鍬,小心地直立于它的對面與它對峙,尋找著恰當的攻擊機遇。
從外觀上看,這是頭典型的豬科動物,體格強健,四肢胖而短小,具有過人的爆發力和沖殺力。其生齡大約在五年左右,倘能逃脫我爹丑子的陷阱而不遭他殺,它至少還應該有十五年左右的生齡。十五年,對我爹丑子來說,實在過于漫長和遙遠,他不想讓它等到自然死亡的那一天。
與這頭黑豬相比,我爹丑子除了在四肢和自帶武器上略占優勢外,諸如體力、沖擊力、反應力、靈敏度等等,均處劣勢。可以說,雙方都將面臨著一場力量和智能的較量。
有些時候,我們不能僅憑雙方形體的偉岸或低矮來斷定其較量的成敗。古今中外,兩敗俱傷或獵手暴尸于荒野的慘象比比皆是。即使在以人為主體的戰爭史上,以少勝多、以弱克強的戰例也不勝枚舉。
黑豬在與我爹丑子的對峙中,表情由威脅逐漸轉向傲慢,意想不到地做出了一個出格的、頗具嘲弄意味的侮辱性動作。它抬起后爪放肆地搔動它的陰毛,射出了一股極度騷情、極為響亮的尿水,并將一張“豬”嘴不停地昂起,沖著我爹丑子做出愜意的深呼吸。
這是一次嚴重的挑釁行為。如果說我爹丑子在遭遇它那邪惡的眼光之后,其斗志和情緒略有挫傷的話,那么,這個侮辱性動作的產生,則很直接地將他的自信和怒火在眨眼間推到了極致。因為這個動作頗具強烈的刺激性和豐富的聯想性,它使我爹丑子并不發達的大腦很清晰地勾出了村長四平那張洋溢著騷味的嘴臉。
我爹丑子趁其不備,揮鍬向前,一個猛沖,對著黑豬那個非常致命的生殖器具奮力鏟去。黑豬咧開大嘴嗥啕大叫,一個高難的彈跳,向他直撲而來,一頭將我爹丑子沖了個四腳朝天,然后在距它的對手約有五米的地方停了下來,回頭用仇視而興奮的目光張望著仰躺在地上一點一點呻吟著的對手。
這個結果,我爹丑子是有備而不足的。他不該低估了它。他光著的胸膛上,被它堅利的前爪,劃開了一道口子,正緩緩地往外滲血。這一爪,雖不致命,卻足以夠他痛苦不堪。因為他的一根肋骨已嚴重挫傷。我不能斷定,這個結果對我爹丑子來說會不會是個兇兆,但至少可以肯定,謀殺黑豬這件事,已有敗露。當村長四平兩口子那種多疑的目光在他腦子里回閃而來的時候,當那頭黑豬在受到他致命的出擊發出撕心裂肺的嗥叫時,他就強烈地感到了這一點。無論在體力上還是在精神上,我爹丑子已大傷元氣。如果說,他已完全輸給了這頭豬,也不準確。因為他那鋒利光亮的鍬刃上,分明帶有絲絲血跡,這至少可以說明,足以使對方平日顯威的要害部位已受到損傷,致使它高傲的頭顱一度耷拉下來,再無法做出應戰的姿態。但這并不等于說,它已完全喪失了招架之功。以我爹丑子現有的體力和恢復體力所需的時間來看,可以說,他已敗給了這頭豬。
我不想對我爹丑子的精神品質作過多的描繪,我要說的只有一句話:如果我爹丑子仍然把一個人的種種過錯強加于一頭豬的頭上而就此大開殺戒,那么,決勝者一定是他而不是豬。以眼下的情形看,他已失去了再戰的勇氣。這種心理消耗來自于他對一頭豬的全部理解。當他側過身去尋望那頭還愣愣地站在那里張望著他的獵殺對象時,他的心底忽然升騰起了一股悲涼之氣:它畢竟是一頭供人食肉的畜牲啊。我爹丑子的意志力和自信力,就在這種原始的理念中,自我瓦解。
這是隴東山區初秋的天氣,山風將厚密的高粱林掀起陣陣濤聲,燥熱的天空噼里啪啦地落起了雨,濃濃的土腥味像流水一樣從山頭向山腰清澈地彌漫而來。
我爹丑子抬頭望天,云頭低垂,壓得人胸口發悶。他雙手撐地,幾經努力,咬牙從地上爬起來,用手將額頭的雨水狠勁一抹,拄著鐵鍬搖搖晃晃地往地埂上走。這時候,一陣極其慘烈的豬叫聲,從高粱林里直穿過來。那頭在五米開外張望著他的黑豬,早已沒有了蹤跡。
也許,這頭豬是在替它的主人贖罪,也許,它本來命該如此。總之,它已非常徹底地從村人的視線中消失了。但它是不是最好的結局呢?我不能斷言。因為我爹丑子已被陣陣慘烈而尖利的豬叫聲捅得心窩子發疼,臉色慘白,一屁股癱在了地上。
這就是說,我爹丑子在精神上已徹底敗給了一頭即將命歸黃泉的豬。他錯就錯在不該將這頭豬與它的主人做任何聯想。是的,它只是一頭供人食肉的畜牲啊。
總之,這場善良與邪惡的較量、人與豬的戰爭,從戰備到結束,前后不到十個小時,沒有彌漫的硝煙,沒有壯觀的場面,但自始至終卻充滿了血腥和殘酷,它與當代的信息戰爭相比,其目的、對象和任務都是一致的,那就是消滅對方。
這,也許就是苦命的我娘在這個初秋的雨天,從天黑直到天亮也沒等到我爹丑子回來的原因。
【作者簡介】
程莫深(本名程正才),甘肅慶城人,生于臨洮,祖籍重慶,現居西安。中國作家協會會員、中國小說學會會員。曾獲“人民文學·貝塔斯曼”杯文學新秀特等獎、黃河文學獎等獎項。
在多種刊物發表中、短篇小說等作品百萬多字。著有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集等6部。主要作包括中篇小說《20世紀末世界戰事縮寫》《雨季》,長篇懸疑小說《夜迷離》及早期網絡文學代表作品《夜西都》。
作品入選人民文學出版社、中國工人出版社等多個權威選本。長篇小說《夜迷離》開創“新聞懸疑”新類型,被公安大學列為課外必讀書目,并進入警官俱樂部暢銷書。作品被《人民日報》《文藝報》《中國青年報》《青年作家》《文藝人才》、新華網、中國作家網、美洲文化之聲國際傳媒網、《紐約商務傳媒》等國內外80多家媒體報道和專題評論。
歷任《長慶石油報》總編輯、《中國石油報》駐長慶記者站站長。曾擔任全國微信平臺文學大賽等賽事評委、中國石油作家協會理事、長慶油田作家協會副主席,現為西安市新城區作家協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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