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今天正在研究一個問題,進入新世紀以來,人類科技飛速進步,生產力大為提升,也出現了如中國這樣飛速崛起的后發國家,可為什么全球GDP增速基本在3%左右?這不能僅僅用金融危機重創美國以外發達國家、廣大發展中國家陷入戰亂和治理能力不足來解釋,肯定有更深入的原因。
小鎮猜想:這或許跟自1990年以來,全球虛擬經濟占比持續提升有關。
馬克思《資本論》第三卷提出“虛擬資本”,指通過股票、抵押或債券等方式在金融市場中運行并獲得利潤的貨幣資本,這些資本并不直接參與實際商品生產過程,而是直接割取利潤,屬于資本主義的高級形態。
按照這一定義,虛擬經濟最狹義的范圍就是金融業,但隨著金融行業快速發展,金融衍生工具越來越多,產生了許多新的虛擬行業如數字藏品、虛擬貨幣等,一些本屬于實體經濟的行業也越來越帶有金融屬性,也開始呈現虛擬化的趨勢,最典型的就是房地產業。
因此,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將房地產與金融業一同歸入虛擬經濟,但實際上虛擬經濟的范疇還要更大。
人類一切財富終究來自實際生產,當然要想從農田、工廠將最終產品輸送到消費終端,還需要包括運輸、儲存、批發零售、設計、研發、通訊等生產性服務業的支持,那么一二產和生產性服務業都可以視為直接產生實際價值的實體經濟。
那么問題就出現了。
幾十年來,虛擬經濟的增速遠快于全球經濟增速。這也是美國之所以去工業化,全面轉入金融主導的原因。目前僅最狹義的虛擬經濟,也就是金融業及其衍生、房地產相關兩項合并,占比已經在三分之一左右;而全球虛擬資產,也就是股票、債券及其衍生品較GDP的比值也大幅提升,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統計,2019年至2023年,場內衍生品平均名義本金為89萬億美元,場外衍生品平均名義本金則高達623萬億美元,而1990年才不過3萬億美元而已,衍生品增速遠超GDP增速。
還有幾個間接證據。
一是SWIFT的支付占比。
2025年6月,人民幣支付占比下降到2.89%,跌至全球第六。這跟人民幣跨境支付去SWIFT化有關,但另一個關鍵在于,SWIFT虛擬化程度極高,SWIFT體系中,商品貿易占比不足20%,大多數來自金融衍生品交易。
不過金融服務占大頭,也是國際貨幣應有的狀態,SWIFT本就對接金融機構,而非對接企業,企業通過金融機構參與到國際結算中,因此金融衍生品交易占比高也很正常。反而中國的CIPS,貨物貿易占比極高,說明CIPS針對的用戶,金融基礎建設并不健全。
二是全球債務余額和每年債務付息支出。
根據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報告,2024年全球公共債務從2023年的97萬億美元增至2024年的102萬億美元;而根據國際金融協會報告,2023年全球社會債務總額達到313萬億美元,僅2023年就激增15萬億美元,超過55%增長來自發達國家。
這也不難理解,美國等西方國家這幾年大規模增發債務,社會債務余額也在激增。以房貸為例,2024年,美國個人房貸余額達12.6萬億美元,按照7.12的平均匯率中間價,相當于人均26.4萬元人民幣,對應的中國人均個人住房貸款余額為2.68萬元,美國人均房貸余額是中國的10倍。
還要注意,美國房貸利率目前也是中國的2倍以上。根據房利美數據,2025年4月美國30年期抵押貸款平均利率為6.83%,中國同期為3.6%,未來還將持續下調。
同樣貸款30年,按等額本息償還,美國人貸款100萬,中國人貸款10萬,最終美國人本息共需償還235.4萬元,中國人共需償還16.4萬元,美國支付的房貸本息是中國的14倍,而美國人的平均收入可達不到這么高。
在這里需要簡單辟個謠。
網上有謠言說,美國人均可支配收入GDP占比遠高于中國,這純屬胡說八道。這一謠言混淆了可支配收入統計的兩個指標,也就是住戶部門可支配收入和住戶抽樣調查可支配收入,前者出自國民經濟核算的資金流量表,是宏觀統計,后者則來自針對微觀的調研。顯然前者要遠大于后者。
網上謠言,就用美國的住戶部門可支配收入,去對比中國的住戶抽樣調查可支配收入,自然就得出了美國占比72%,遠高于中國40%的錯誤結論。
實際上對個體而言,住戶抽樣調查可支配收入才有價值。2022年,美國這一指標相當于人均GDP的34%,而中國是40%。
類似的還有消費占比,目前以美元計價,中國GDP是美國的不到70%,但中國人實物商品和餐飲服務消費相當于美國的90%以上,顯然,是美國相對消費不足。
因此,只要統計口徑一致,即使不考慮物價、匯率、分配等等因素,中國人均可支配收入和消費,相較GDP,也要強于美國。當然,在絕對值和人均上,我們仍然要繼續提高。
回歸正文:
一方面是實體經濟占比持續萎縮;另一方面是虛擬經濟持續增長,債務和付息壓力與日俱增。
做一個極端假設:一切債務最終都要依靠實體經濟支付,那么什么時候,債務付息支出會超過實體經濟年度增量?
這是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也是小鎮非常想量化分析的,只是很可惜,一、二產業數據還好統計,但生產性服務業就難了,這涉及如何確定實體與虛擬界限的問題,畢竟房地產雖然被美國劃入虛擬經濟,但也有實體部分,而且服務業中,教育有多少比重算實體呢?各國統計口徑和統計能力也不同,基本無法量化。
這也是小鎮今晚一直嘗試解決的問題,想試著找幾個間接體現的數據,也查閱了知網等專業平臺,沒有找到可行的思路,至于扎實的數據就更沒有了。
所以這篇文章也就只能定性分析了。
但可以做一個極端的假設:一切財富的源頭終究來自一二產業,如果沒有一二產業,生產性服務業的價值也無從體現。
那么全球2023年社會債務總額313萬億美元,公共債務97萬億美元,平均利率不好匯總,但大致在中國和美國之間,更接近美國。因為全球很多國家陷入通貨膨脹,社會債務利率很高,比如俄羅斯銀行貸款利率普遍超過20%,土耳其今年4月將基準利率上調到46%等等。
參考美國目前的社會債務利率,國債加權平均為3.28%,社會平均肯定更高,就簡單按照4%計算。
那么313萬億美元,每年需要支付12.52萬億美元。
然而全球第一、第二產業增加值,僅占全球GDP的25%左右,2023年大致為26萬億美元。
也就是說,一二產業的增加值,有一半需要支付債務利息。
這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而且如果剔除中國這一全球最大的農業國、工業國,全球其他國家實體經濟承擔的付息壓力必然大增,這顯然不是一個健康可持續的經濟結構。
虛擬經濟對實體經濟的持續掠奪,也是當前以美國為首的霸權對全球的剝削本質。如果再不進行根本改革,當前的全球分配機制能夠維持的時間很有限。
而美國目前面臨的債務危機,本質也是因為當前分配機制不可持續。
今年以來,金融、學界與官方智囊機構圍繞“中國消費”展開論戰,具體小鎮在星球已經談了。參見《中國經濟實際面臨的困難和挑戰,要低于紙面統計》
以余永定為首的官方智囊認為“消費促進增長”是偽命題,論證中國消費沒有統計數據顯示的那么低;而以金融機構、經濟學界部分學者為代表,認為中國消費嚴重不足,體現在消費最終占比只有墨西哥的一半,如大摩中國團隊的邢自強。
其實從虛擬經濟角度出發,就可以將消費分為兩大類:獲得感提升的真實消費升級與價格上漲的虛假消費升級。前者是真實的獲得感提升,后者則應該視為痛苦支出。正如各國最低工資標準,其實不代表生活水平高低,而是一個人能夠維持生存的最低標準,反映的是成活成本。
畢竟接受同樣甚至更優質的醫療、教育服務,不應該以支付的金額作為消費計算的標準,應該不會有人,明明1萬就能買到的,非得花10萬證明自己有錢吧?
在中國的公立體系下,如醫療、教育、治安等個人支出金額還不到美國人的十分之一,至少中國人很難想象,學生貸款竟然采取復利計算,而根據美國銀率網公司公布的2025年2月數據,美國聯邦學生貸款年利率高達6.53%到9.08%,這已經是優惠了,因為私人機構提供的學生貸款年利率最高近18%,所以美國人還幾十年學生貸款一點都不奇怪。
也正因為利益如此巨大,所以拜登哪怕僅僅想減免很小的一部分學生貸款,也遭到了堅決抵制,最終失敗。
在全世界被霸權國主導的虛擬經濟吸血的同時,美國中下層被吸血更為嚴重。
這一篇不是批評美國,沒有必要,美國如何與我們沒什么關系,只好美國別來阻撓中國的崛起。
美國廣大中低層人民,是被壓迫者,也是霸權的獲益者。美國之所以能夠在去工業化、虛擬經濟迅猛增長、服務消費價格暴增的情況下,普通美國人的生活還過得去,就是建立在對中國等后發國家實體經濟的系統性壓迫之上。
這一壓迫本質就是虛擬經濟的高速增長。
談這一點,是希望認清當前全球以及中國經濟增長和改革面臨的最大挑戰,那就是要逆轉不可持續的全球經濟虛擬化,核心主張是發展實體經濟、金融服務實體,這一主張自然不符合美西方金融資本以及國內部分群體的利益。
于是就出現了,在中國經濟和未來發展方向上,持續不斷地論戰,同樣的數據,不同立場就是能夠得出截然不同的結果。這也談不上對錯,無非“勝王敗寇”,只不過每一個人需要搞清楚,自己的利益在哪里,別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
畢竟對既得利益者而言,絕不可能承認,目前人類、美國乃至中國經濟等等面臨的危機,其源頭就是自己所在虛擬經濟的無序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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