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踏入網絡文學寫作領域,作家空留佳作頻出。她的小說以“俠”為底色,聚焦“女性江湖”中的時局智謀與快意恩仇。在最新連載的小說《逢燈紀》中,空留講述了一個有別于傳統敘事的“女性復仇”故事,雖是復仇,但核心卻是如何終結“仇恨”的循環,是女性之間的互助。在空留看來,“江湖”有什么不同,歸根結底是看這支筆握在誰的手里。
《逢燈紀》封面。
在《逢燈紀》之前,空留的不少作品擁有廣泛的讀者群。其中《惜花芷》,不僅獲得金鮫獎十佳IP,還參展了2020年戛納電視節,并榮登 2021 年度網絡文學影響力榜?海外傳播榜。另一代表作《惹金枝》,以其獨特的言情敘事,生動展現了女性的情義與擔當,榮登2024 年中國網絡文學影響力榜?網絡小說榜。她多部作品成功售出影視版權并出版發行,在影視和出版領域同樣成績斐然,實現了IP價值的多元開發與轉化。如今,她成為番茄小說殿堂作家,開啟個人文學創作的新篇章。
新作連載之際,我們線上采訪了空留,和她聊了聊她筆下的女性“江湖”與女性敘事,她也分享了對網文時代的諸多觀察,并給新人作者提出了實用的建議。
空留,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網絡作家協會理事,主席團成員,番茄小說殿堂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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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燈紀》:關于“復仇”,但核心是女性情誼
新京報:最新連載的小說《逢燈紀》是一部有關“女性復仇”的作品,但又不太像傳統的復仇故事。女主在完成自己的復仇同時,也在嘗試助人,建立“逢燈”這個“為世間女子行方便之事”的組織。最初為什么想寫這樣一個故事?
空留:想寫這樣一個故事其實和我們所處的整個大環境有關。以前,我們可能都希望會有一個“英雄”乘著七彩祥云出現,來救贖我們;慢慢地,我們又會希望只是在遇到困難時,能有人向我們搭把手;再后來,我們可能又希望自己是足夠厲害的,不依賴于任何人,就能解決生活中的所有問題。從這個角度來說,文藝作品是貼合著每個時代的變化而變化的。
回到這部小說,它雖然看起來是在講一個關于“復仇”的故事,但核心是女性之間的情誼,是女性與女性之間的互助。今天的讀者不太想看到“女性為難女性”的故事,更容易被女性之間的那種微小的互助所打動。至于“復仇”這個主題,可能更多是從故事架構出發,通過這樣一個架構來表達一個內核。我想這之中重要的是,故事中的女性沒有因為復仇而落入某種循環,多年后成為另一個無辜之人尋仇的對象。
新京報:目前這部作品仍在連載當中。相較于此前作品中的女性角色,你怎么看這部作品中的女主蘭燼的塑造?
空留:她的心性可能會更“狠”一些。我很喜歡的一句話是“善良要有鋒芒”。但以前我筆下的角色,可能大多都“善良”重過“鋒芒”,而這個角色則“鋒芒”比較重,有時候甚至會看起來蓋住她的“善良”。可是,因為女性之間的種種情誼,這樣的“鋒芒”又是有底線的。
《逢燈紀》手稿。(受訪者供圖)
新京報:在《逢燈紀》中,你有哪些寫作方面的新的思考與嘗試?
空留:的確,整體來看,這部作品中的女主其實也是目前我筆下最“復雜”的一位女性,這可能也是作為寫作者的我思想趨于成熟的一種表現?;叵肫鹬皠傞_始寫作時,經常想到哪里就寫到哪里,甚至有時候寫完自己最想寫的部分,后面的章節就不知道該怎么繼續了,有可能就會出現前面寫得還不錯,但到后面就幾乎“崩掉”的時候。這可能也是很多新人作者會面臨的困境。
后來慢慢寫得多了,會意識到不是所有的構思都足以成為一部小說。現在的我在處理一些文本時,會花更多精力思考我想通過這個故事表達什么,是不是能撫慰到看這個故事的人,讓他們從中得到一些正向的能量。一部小說的前提是要有一個骨架,然后要想清楚這個故事有沒有延展性,有沒有內核,確定這些后才能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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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寫“江湖”的這支筆,握在她手里
新京報:從《惜花芷》到《惹金枝》再到《逢燈紀》,其中一以貫之的是一個聚焦女性時局智謀與歷史智慧的“女性江湖”。一提到“江湖”,我們可能很容易忽略女性的存在,我很好奇,在構想這樣一個“女性江湖”的微觀宇宙時,這其中需要怎樣的視角上的轉換?它和傳統敘事中的“江湖”會有什么不同?
空留:“江湖”可能是“喝最烈的酒、騎最快的馬、遇見最美的女人,紅顏知己遍天下”。這是我們從小看的武俠小說,可能未必全對,但至少符合一種總體的概括。但女性的江湖其實出發點就不一樣,它是從“心”出發的,心在哪里、感情在哪里、江湖就在哪里。所以你說“江湖”有什么不同?歸根結底是看這支筆握在誰的手里。
《惹金枝》同時入圍“番茄巔峰榜”和“番茄高分榜”。
新京報:在這樣一個“女性江湖”中,它的中間一層可能無法避免地會涉及女性群像的刻畫。在你的作品中,我們能夠看到你在嘗試塑造有別于傳統的女性家族。而當涉及女性群像時,不少網文其實都很容易落入宮斗、宅斗的套路,對此你會怎么看?我們對女性群像還可以有哪些不同的想象?
空留:我的故事中一直避免出現這樣的套路,因為我本身不是很喜歡這種敘事。但我覺得,世界很大,只要互相斗爭的招數不要落于下乘,也不用過于聚焦其中去批判。有些斗爭其實是很好看的,你也很厲害,我也很厲害,我們的斗爭是斗在明面上,也有可能是事業上的競爭,這些也是存在的。
我想表達的是,當我們在塑造一些角色時,完全可以放開了去想象,不要局限于自己的身邊是群什么樣的人。所謂的“身邊即世界”,我覺得這種觀念其實不應該出現在作者思維中。我們創作一本書、一個故事,它本身就是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很大,我們在創造筆下的世界時,應該也盡可能讓那個世界足夠大。我們每個人能夠活出不一樣的人生,那么書中的每個角色也應該是一樣的。
新京報:在女性群像之中,具體的女性角色刻畫往往是小說的重中之重。你的作品中最常出現的是一種“女俠”形象。你怎么理解“女俠”的精神內核?
空留:我理解的“女俠”和所謂的“大俠”沒什么區別,忠誠、仁義、愛國、內心強大穩定、有濃厚的家國情懷,并且一定要有足夠聰明的腦子。我本身是個女作者,但我覺得關于“俠”的標準在男性和女性身上沒有區別。
新京報:除了女性角色,我注意到你的作品中也在有意打破傳統男性角色的敘事套路。不論是《簪花少年郎》中的“性別誤認”設置,還是《惹金枝》中貼身“丫鬟”的人物設定。可否談談在刻畫這些男性角色時,你有怎樣的思考或關注?
空留:首先我是一個女性作者,寫的也是女性的故事,那么我的視角一定也是從一個女性的角度打開的。至于其他的設定,都是為故事服務的,因為故事發展的某處需要,就寫了這樣一個角色。一切只需要圍繞故事展開,不需要想太多。比如《惹金枝》中的那個“丫鬟”,因為他的身份特殊,很小的時候就成了太監,他的各方面形象都不那么“男性化”。古代男女長期共處是不合時宜的,但劇情需要,這個角色又需要留在女主身邊。為了讓他合理合規地留在女主身邊,“丫鬟”的身份可能是最不讓人起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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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文時代的讀與寫
新京報:接下來聊聊你的閱讀和成長經歷吧。你在之前的采訪中曾提到過,自己是“看金庸、古龍小說長大的一代人”,可否再展開談談這些作品對你的寫作有哪些影響?
空留:通常我們更容易記住故事中的人物,通過這個人物就能大致還原出他/她的生平。我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看古龍、金庸,當時我的三觀還在一個塑造期,如今回想,后來我的三觀的形成也受到這些小說很大的影響。周圍人都說我的性格里有“俠”的那一面,很在意忠誠與信任,恩怨分明。至于寫作上的影響,我有本小說《幺女長樂》,其實是一個武俠小說,就是為了圓我的武俠夢寫的。
新京報:這些年,你的閱讀興趣有哪些新的變化嗎?
空留:我其實從2000年初就開始看網文,那時候網文剛剛出現,各個題材井噴。有段時間我喜歡看“玄幻”,就會把這個類別的“窮盡”,直到看到不想再看為止;下個階段我可能有對“軍事”感興趣,就重復這樣的閱讀模式。那個時候還是很在意類型。但現在不是了,現在幾乎隨手翻到什么都會看看。
新京報:通過網絡平臺,你和越來越多的讀者建立了聯結。你會怎么看在今天這樣一個大的寫作環境中,寫作者和讀者之間的關系?2023年左右,你成了番茄小說的簽約作者,當時為什么選擇這個平臺?這個身份的轉變對你而言又意味著什么?
空留:以前紙質書時代,讀者和作者之間的聯系其實是更緊密的。讀者喜歡某個作者的一本書,可能就會買回去這個作者所有的書;但網文時代,作者和讀者的黏性越往后越弱,很多讀者可能看完一本書也未必留意作者是誰。這是閱讀習慣的改變帶來的,因為今天的讀者可選擇的范圍實在是太廣了。曾經在接受一個采訪時,我曾說過對自己的期待是,以后有一天當讀者看到空留兩個字,就會點進來看這本書。
我不經常在平臺之間跳來跳去,轉換到番茄之后有種從頭開始的感覺。起初心里還是會有些慌,但后來在番茄的年會上認識了很多工作人員,他(她)們和我聊我以前的書,還會詳細聊內容,對作者而言,這樣的聯結是很讓人安心的。我的編輯對我也很支持,從來不會對我要寫的內容指手畫腳,安慰我按照自己的節奏來,這是讓我很舒服的狀態。作者大多時候都不太擅長處理人際關系,而編輯在很大程度上幫我減免了這些負擔,讓我處于一種相對安心的創作環境中。
新京報:結合你在番茄平臺的成長經驗,對于想要在創作道路上取得進步的新人作者、其他作者朋友,你會給出哪些實用的建議?
空留:其實現在很多的新人作者,他們的腦洞都非常厲害,想象力很豐富,創作力很蓬勃,這是新人作者的優勢。但是很容易寫“飛”,這也是我當初遇到的問題,就是這種熱情它可能很難持續。我的個人經驗是,在動筆前還是要有一個框架,哪怕寫完自己最喜歡的那部分之后,后面的情節如何繼續要提前考慮好,而不是任由它崩掉。
還有就是要盡量多看書,尤其是在寫作周期中。人在哪個環境,是很容易受到所處環境的影響的。當我們在創作時,要盡量讓自己被文字包裹住,保留和文字的那種最親密的關系,保持對文字的“感覺”。
新京報:最后一個問題,可否和讀者透露一下今后的創作方向,以及有沒有尚在構思中的你很想寫的故事雛形?
空留:有一個仙俠故事,我已經構想了好幾年了。甚至在寫《逢燈紀》之前,我有想過先把那個故事寫出來。但我總覺得,那個故事的內核還差點東西。仙俠的設定其實離現實生活有一段距離,如何讓讀者與它產生共鳴,以及我想通過這個故事來表達什么,這些我還沒有想得足夠明白。但我想,未來有一天還是會寫出來的。
采寫/申璐
編輯/劉亞光
校對/盧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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