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象·中國當代詩歌巡展(第17期)
本期登場詩人:趙雪松、李點、梁積林
本來
文/趙雪松
一個人勞動一生
然后死去
這是土地偉大的本意
親戚們來了
支起帳篷,筑灶生火
再卑微的死
也不能剝奪那份從容不迫
雜草、葦席鋪地,就像在田間
這也是谷子的本意
是一棵桑樹的本意
是青草——牛糞的本意
也是社戲里鬼神的本意
對于死,我只是一個晚輩
但我愿意追隨它的意義:
死像太陽,從田壟的東頭升起
在西頭落下
(趙雪松,現居山東濱州。曾獲柔剛詩歌獎、泰山文藝獎文學創作獎(詩歌獎)、齊魯散文獎、《詩歌月刊》探索詩獎、《山東文學》獎等多種獎項。著有詩集《雪松詩選》《前方,就是前面的一個地方》《我參與了那片葉子的飄落》《劃亮火柴》,散文隨筆集《穿堂風》《我的徒駭河》《大地書寫》及多種書法集。)
大海之上
文/李點
船行大海之上
東經111°40.4′,北緯16°34.5′
大海足夠遼闊,卻找不到一所郵局
可以把浪花、波濤
和寬無邊際的孤獨郵寄
遠眺是最好的選擇
我有足夠的耐心,在深不可測的黑暗中
尋找遠處的一粒微光
海浪拍打郵輪的聲音
淹沒在發動機低沉的轟鳴中
甲板上倚桿而立
無論一個人,還是幾個人
都是被大海忽略的孤立無援的人
(李點,作品見于《詩刊》《星星》《詩潮》《詩選刊》等,入選多種選本,著有合著詩集《草色·番茄·雪》《三色李》,現居北京。)
坐一列綠皮火車穿過河西大地
文/梁積林
一列火車,一列綠皮火車,咣咣當當,咣咣當當
像我的上次,像我的上一輩子
有那么幾次,它幾乎
與我腦子里的另一列火車,相向
擦出點奇遇
但我,立馬剎住了天空
剎住了那只鷹的俯沖
過了河西堡,就是花草灘,就是夏日塔拉
沙梁上的幾頭駱駝
依然向四處張望
依然是那么蒼茫
有一頭,揚著脖子,出著嘯聲
完全像是風在吹著一只陶塤
我搖了搖身子——
搖晃著一個盛滿啥的容器
突然就淚流滿面
好像有多大的委屈
(梁積林,甘肅山丹縣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甘肅詩歌八駿。獲納吉·阿曼國際文學獎、敦煌文藝獎、黃河文學獎、春泥詩歌獎、《飛天》十年文學獎、《綠風》詩歌獎等多種獎項。著有《老月亮的歌》《河西大地》《西圣地》《西北偏北》《梁積林的詩》等作品。)
主持人語:
《詩象》已經選到第十七期,每周一期,總共用了四個多月的時間,雖然還算不上太多,但也已經選了五十首詩。有朋友問過我,在這十幾期的選詩中,為什么有些詩人的詩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接連選入?中國這么多詩人,好詩人也不少,不是應該選入更多不同詩人的詩嗎?
我當然很清楚這件事情,比如朱劍的詩,到目前我選了四次,軒轅軾軻選了三次,還有一些詩人已經選了兩次。這個事情,一方面當然和我的閱讀視野有關,我們每個人的閱讀都是有限的,無法否認。但更重要的地方在于,我希望我的選詩,既不是論資排輩,也不是按需分配或按人頭分配。我只想選我覺得值得推薦給更多人去讀的詩,我只想選我覺得觸動了我,讓我覺得有話要說的詩。
正是因為這樣,這個事情就是一個非常個體化,也非常具有偶然性的行為。就是說,《詩象》推薦詩這件事只是我個人的判斷,同時又只是我在某一個很具體的時空點的判斷,如此而已。
這次推薦的詩人趙雪松,也是第二次入選。這首《本來》并不是我新讀到的詩,我之前在微信公眾號推薦詩歌的時候就選過,并且從那之后我就一直記得這首詩。這次也一樣,在選完李點的《大海之上》和梁積林的《坐一列綠皮火車穿過河西大地》之后,我又想到了這首詩。這樣的詩,大概都是人與這個世界在某個偶然的瞬間相遇、交鋒,又拿著一些淡淡的回味回到了自身的詩。
有時候,詩只是我們在這世上的一次失神。
張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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