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浩，我媽說了，咱這婚啊，彩禮得三十萬。”小慧低著頭，聲音像蚊子一樣細。

周浩正在洗碗，聽到這句話，手里一個碗差點滑進水槽。他沒回頭，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

小慧看他沒反應，心里一陣發慌：“你別誤會啊，不是我非得要，是我媽她……”

“我知道。”周浩放下碗，轉過身來，手還濕著，擦也沒擦，“是你媽要的，不是你。”

小慧頓了頓，想牽住他的手，卻被他輕輕躲開。

“我不是說了嘛，我根本不在乎這些錢，三十萬我媽就隨口一說，她那人你也知道，打小就愛擺譜。”小慧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說啥你別往心里去……”

“可是小慧，”周浩輕嘆了一口氣，望著她的眼睛，“她不是隨口說說，她是認真的。你爸媽那天在飯桌上講得明明白白，說我要是連三十萬都拿不出來，就是不拿你當回事。”

“我當時不也幫你說話了嘛？”小慧眼圈紅了，“我說我們現在都年輕，沒什么積蓄，一起慢慢來。”

“慢慢來？”周浩苦笑，“我畢業才兩年，家里農村的，爸媽身體都不好，我自己還欠了助學貸款。你知道我銀行卡里有多少錢嗎？”

小慧低著頭不說話。

“不到兩萬。”周浩攤了攤手，“你媽要的不是彩禮，是把我壓死的三十萬。”

“我不要啊！”小慧突然大聲喊出來，“我跟你在一塊兒，是因為你這個人，不是因為你有多少錢！”

“可你媽不這么想。”周浩聲音低了下去，“你爸也不這么想。上次我去你家，他們一口一個‘不能便宜了男方’，我連話都插不進去。”

“我知道他們說話難聽，我早跟你道過歉了。”小慧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胳膊，“阿浩，別這樣好不好？我們不是說好一起奮斗的嗎？”

“奮斗能值多少錢？”周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爸媽要的不是奮斗，是現金。”

小慧紅著眼睛搖頭：“不，不是的，阿浩，你別信他們說的那些。我可以跟你去租房子，吃泡面，我真的不在乎。我愛的是你，不是三十萬。”

“可是我在乎。”周浩終于抬高了聲音，“我在乎你以后是不是會后悔，會被你媽罵沒眼光，會被你爸說‘嫁給窮小子白搭了青春’。我不想你哪天吵架了，一句‘我嫁給你連彩禮都沒要’就成了砸我心口的錘子。”

小慧一下就哭了，眼淚嘩啦啦地往下掉：“你別這樣說我，我不是那種人……”

“你不是。”周浩輕聲說，“但你的家庭是。”

“我真的可以不要彩禮的！我可以去跟我媽鬧、跟她吵，甚至翻臉。”小慧哭著說，“你別放棄我們行不行？”

“你翻臉能翻一輩子嗎？”周浩望著她的臉，眼神里滿是無奈，“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我不能讓你跟你家人對著干一輩子。你今天為了我吵一架，明天為了我落淚，那我成啥了？我成了你跟家里永遠解不開的結。”

屋子里沉默了一會兒，只有水槽里的水滴“滴答滴答”地響著，像是故意在提醒兩人這場談話有多沉重。

小慧擦著眼淚，哽咽地說：“你真打算就這樣分手了？”

“我不想。”周浩低頭，“可我必須。”

“你不愛我了？”

“不是不愛。”他笑得比哭還難看，“就是太愛了，才不想你以后受委屈。”

“我寧愿跟你吃苦，也不要一屋子金子！”小慧帶著哭腔，“你知不知道我寧愿嫁給你現在這樣，也不要什么三十萬的彩禮！”

“可你爸媽不會愿意。”周浩輕輕推開她，“慧子，別哭了，咱們就到這吧。”

小慧哭著搖頭，像個孩子一樣：“不要……我不要分手……我不要你放棄我……”

周浩吸了口氣，強迫自己別看她：“慧子，你知道我不是不愛你，是現實不愛我。”

“你別說了，別說了……”小慧哭得眼睛通紅，捶著他胸口，“你說我們什么都可以扛，可你連最基本的堅持都沒有……你就這樣松手，我算什么？”

“你是我最對不起的人。”周浩紅了眼睛，“但你該有更好的。”

小慧蹲下身去，抱著自己的腿哭得像個孩子：“我就要你，我不要什么更好的……我就想跟你過日子。”

周浩背過身，不敢看她，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良久，他說了最后一句：“慧子，我走了，咱倆好好散。”

然后轉身出了門。

門外陽光很亮，周浩走下樓梯時，眼淚還是掉了下來。他不是不想堅持，也不是怕吃苦，他就是怕——怕那個他愛的女孩，被現實一寸一寸拉走，拉得遠了，再也回不來。

而他，始終沒能拿出那三十萬。

可他更怕，哪一天小慧回頭看自己，會后悔當初沒聽爸媽的話。

所以，他走了。

而屋子里，小慧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手里還捏著那張寫有彩禮金額的便條，淚水一滴滴砸在紙上，把“三十萬”這三個字，暈成了一團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