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
暮色漫過青石階時，她的銀簪正挑開最后一片云紗。竹簍里躺著祖父傳下的紫銅藥秤，秤星間還沾著父親采黃精時的山霧。百褶裙掃過崖柏的剎那，忽有幽光自苔隙涌出——那株赤芝如凝滯的霞，在腐葉層上流轉九重環紋。
山泉突然吟起李時珍的謠曲：
“芝生五岳巔，九莖連玉煙。
千年化玄霜，一啖駐朱顏。”
指尖觸到菌蓋的瞬間，整座森林開始溯流。她看見曾祖母裹著小腳攀援絕壁，背簍里熟睡的嬰啼震落松針上的露；父親在暴雪夜跪挖凍土，為救瘟疫里高燒的童子。而此刻掌中靈芝吐納的清氣，正順著血脈漫向腰間那串傳了三代的沉香藥鈴。
月光突然浸透她的骨節，林風把藥鋤聲譜成新調：
“赤芝生霍山，其味苦平甘。
安魂補五臟，通明見星垣。”
當竹簍盛滿流轉的辰光，山徑忽然變得柔軟。三代人的足印在苔衣下蘇醒，蜿蜒成發光的藥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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