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中午突然接到了一個戰(zhàn)友電話,里面說有一個同期的戰(zhàn)友黑馬走了。(人名為化名)
沒想到這個走了竟然是去世了。
我甚至沒有看到是誰打來的電話,熟悉的聲音響起,只剩下了錯愕。腦子里跟他的點滴閃過,竟然最后也不知道該說一句什么,趕緊想問一下后事,卻說不用我操心了,電話那頭,占有說他代表我們?nèi)グ桑f我們忙,也就別來了。
竟然不死心,打開了黑馬的微信,我一度懷疑他是不是偷偷出國玩去了,發(fā)了幾條微信,沒有人回,或許是真的去世了吧。
新兵的時候不讓抽煙,黑馬總是有辦法摸出來一盒,叫上我去沒人的地方偷偷的抽。黑馬家不富裕,農(nóng)村家庭,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他沒念完初中就出來打工了。一直打到十七歲,參軍入伍。
黑馬人長得黑,我們就叫他黑馬。
他說他在北京學(xué)過廚師,做的一手好菜。我說我不信,他說有機(jī)會給我做,過段時間他又講起來學(xué)廚師的事情,我便又不信。
可惜最后也沒有去炊事班,因為我們干的是裝甲。
大部分時候我們不是在馳騁沙場,沒有那么帥,天天的工作主要是洗車,裝電瓶,敲履帶,抱著訓(xùn)練彈模擬裝彈,裝甲人少,我們是去營里吃伙灶。黑馬到底也沒有給我展示過他的廚藝。
他總是笑呵呵的,說話很慢,說一句想一句,也不罵人,對所有人都很好,老兵讓他做什么,他不推辭,士官讓他干什么,他就去干。我常常說不要給他們干,他們就是仗著來得早欺負(fù)人,黑馬嘿嘿一笑,也不說話。
我在連里偶爾幫文書干干活,文書攝影,我就碼字,文書碼字,我就攝影,黑馬很羨慕我會用數(shù)碼相機(jī),他想學(xué)。
我想教他,文書不讓,文書說怕黑馬弄壞了。我就趁文書去送材料的時候,把相機(jī)偷偷拿出來教黑馬。
黑馬說也想當(dāng)文書,可能是覺得比較輕松吧,但是到了打字的活,黑馬就不學(xué)了,二年兵的時候,文書退伍了,黑馬最后也沒有學(xué)會打字,也沒有當(dāng)文書。
車庫里面總是有黑馬刷車的身影,水房里面總是有黑馬在給士官洗衣服。現(xiàn)在我們是老兵了,沒有老兵使喚我們了,黑馬說,要和士官搞好關(guān)系。我不屑一顧。
再后來我走人了,黑馬選擇了留隊,我走的時候云淡風(fēng)輕,甚至有點想趕緊走,黑馬抱著我哭的稀里嘩啦。但是沒出聲,只是抽泣。
再后來他一干就是八年,他還想再干一期,連里說現(xiàn)在合成化了,黑馬文化不高,操作不來高精尖裝備,不是很想要。
我說想留隊就去跑,不行我給你錢,黑馬說算了,國家不是很需要我這種沒文化的了,不給國家添麻煩了。在部隊的這幾年,他在老家結(jié)了婚,老婆是一家連鎖酒店的前臺,是城里人,兩人還生了個女兒。
黑馬說部隊工資高,要是能留隊,給家里多寄點錢,女兒成長有個保底,可惜自己沒文化。
他回了老家,我沒有去過他的老家,聽他說他開了一家修車鋪。戰(zhàn)友說新能源現(xiàn)在滿大街都是,建議他學(xué)學(xué)新能源維修,黑馬說老家還是燃油車多,做個保養(yǎng)什么的,他都會。
再后來也沒有聽說過多少他的消息,再后來聽說他老找戰(zhàn)友喝酒,再后來就聽說他昨天夜里走了。
我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一個冬天的晚上,天寒地凍,黑紫色的雪覆蓋著凍成黑色的冰,在枯草上閃光。夕陽把天邊也染成了暗藍(lán)色,除了最上面的一帶金黃,背對著太陽的地方,整片天空仿佛深邃的黑洞,要把人所有的精力吞噬,然后再吐出來一些星光。
黑馬拉著我到營房窗外蹲下,說這里沒人,然后從懷里摸出一包煙。他說,他一定要出人頭地,干出一個未來。然后畫面便模糊了下去,可能是我的眼睛模糊了吧。
我從懷里摸出來煙,默默給操辦后事的戰(zhàn)友轉(zhuǎn)了兩千塊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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