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棋的恣意人生

《棋壇徐霞客：圍棋帶來更多的是情緒價值》中的主人公一斤常被讀者們津津樂道，畢竟他年輕之時的人生是對一個浪子過著瀟灑自如生活的完美詮釋，滿足了大家對于棋壇徐霞客的所有幻想。所以詩云：三尺楸枰寄此身，江湖浪跡一孤臣。云生海嶠催征棹，月落蠻煙照客巾。已慣輸贏同蟻夢，偶將肝膽付龍鱗。樽前莫問封侯事，且向紋枰認劫塵。

一斤在年輕之時有著無限的精力可以四處瀟灑，拋開身體層面的代謝、內分泌和細胞等因素，主要是他自由自在沒有任何約束，而且是對于這個世界有著無限的好奇需要去探索。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很多粗淺而又重復性的東西對他來說祛魅了。

我路過H市和他相聚時，他帶我來到了當地著名的牡丹園。但是對于兩個懶得拍照的大直男來說，其實再多的牡丹芍藥在我們眼中也就是和天上的浮云一般。我們邊走邊聊起最近的境況，他把這些年走南闖北的奇葩棋譜挨個給我分享了出來，若要把這些相關的棋人棋事寫出來，估計三天三夜不合眼都寫不完。而這無數的奇異經歷，讓他的棋臻入化境。本身是一件比較值得炫耀的事情，但是一斤卻有些惆悵，因為他各方面協調之下的工作編制穩定在本市，相當于已經扎根在此。但是他的棋早已經在H市遙遙領先，第二名恐怕難望其項背，這樣就會讓其他挑戰者望而卻步，他已經許久未約到合適的對手了。如果圍棋不能下面棋，那么就相當于一具軀體沒有靈魂，所以一斤只能被迫去鄰市交流。長此以往，一斤在圍棋上面的積極性大受打擊，隱隱有了躺平之感。

不過一斤也是好事將近，緣城浪子喜獲佳人陪伴，浪蕩許久的他即將步入婚姻的殿堂。在說到他要去國外度婚假之時，我開始調侃他說要繼續給他當圍棋向導，為他在國外尋找下棋的場所。一斤無意間看了一眼夫人，搖著頭跟我說可能顧不上。我略帶遺憾地表示棋壇徐霞客要從江湖隱退了。

在某日我突然收到了一斤的消息，上面正是他在某地下棋。

不知道在座的各位花多長時間能判斷出歸屬地，但是我僅僅花了一秒鐘就知道他去霓虹國紋枰論道去了。（第一幅圖可能還不好猜，但是影視作品看多了總感覺那位老者的打扮不是國內而是霓虹國。第二幅圖就好猜多了，有日本的圍棋雜志，而且這位老者的打扮也是和國內大相徑庭，讓人一瞬間就想往霓虹國上靠。）這讓我不禁感嘆，徐霞客就是徐霞客，他可能會遲到但他不會缺席，哪怕身在千里之外，他依然是棋壇的徐霞客。

我開始調侃一斤說不是說出國不下棋了，怎么又跑到棋盤跟前了，難不成黑白色真的這么有吸引力？一斤嘴硬地說那是旅途間歇期，休息之余有些無聊就打算四處尋摸一下。他的夫人通過小某書在附近發現了一所活動中心有圍棋，他就動身前往。

抱著名為學習實則砸場的目的，一斤在下棋之時便力求屠龍。這邊級別為專業四（估測為野狐7-8段）的大爺們自然不是他的敵手。鑒于京都這所活動中心無法與霓虹國的東京和關西兩座大棋院相提并論，所以一斤只能點到為止。但是棋是一方面，他更佩服的是兩位下棋的大爺一位年逾古稀，一位更是處在耄耋之年。能在如此高齡情況下駕馭很多復雜的圍棋局面，不得不說杉內壽子的傳說確實有著廣泛的群眾基礎。本想繼續探索這些老者們的更多詳情，才知一斤已經知難而退，且不說他早就還給小學老師的蹩腳英語，但就霓虹語來說他估摸著也只會八格牙路這一個詞，讓他深入交流的難度比他吃光絕藝的難度系數還要高。

霓虹國雖然人文風景與國內大同小異，但是物價確實貴得驚人。拋開昂貴的打車費用不談，單就一碗稀薄的拉面就要八十軟妹幣確實難以讓人接受，直接堪比機場物價，更不提簡陋的大阪燒與強制點飲料的規則，所以向往溫泉清酒小日子的一斤確實要下血本了。

雖然在H市一斤對于下棋已經索然無味，但是東方不亮西方亮，他的教棋生活卻變得豐富多彩起來。他作為本市的頭牌人物，慕名而來的家長和學生數不勝數。在棋界閱歷豐富而又善于分析的他，總是能夠犀利地找到家長的需求點，并總結出一套獨特的教學方法。隨著他帶出的5段越來越多并達到全市第一，升段金字招牌的光環已經無聲地豎到了他的頭頂，個人IP已成業內頂流。

有時不得不感嘆人與人之間的磁場是相互吸引的。在一斤與我談起他曾經在棋校校長與家長交談之中，生硬地打斷他們的談話批評校長措辭不當之時，我以為他在說天方夜譚，誰知道后面的情節更是讓我目瞪口呆。被打斷的校長不僅沒有生氣，反而和學生家長說這位老師是權威，他說得對。接著校長竟然還任命他作為校區主管負責改進老師們的授課內容，并且監督課堂秩序。就在我還沒有對他發出贊嘆的時候，更詭異的一幕出現了。

一斤表示在他教學幾年之后發覺還是自己出來拉攤子更加自主，畢竟他時常會遇到各種往他班級里面塞學生的情況，而且他終歸還是想自己有所作為。加上他已經談妥了自己的據點，就和校長直接攤牌了。校長見挽留不成，就大方地表示，如果那些中高段學生中有愿意跟他走的，她全部不會阻攔，而且以后如果一斤的據點辦得風生水起的話，也可以把她的低段學生介紹過去。

等一斤全部形容完畢之后，我的嘴巴可能已經能放下一張桌子了，畢竟從未見過如此為人處世的校長，可以說是符合汪曾祺先生寫的那段：壘起七星灶，銅壺煮三江，擺開八仙桌，招待十六方。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瀟灑自如卻又精明強干的一斤遇到了謙虛低調、善解人意的老板，那么只能活該他們兩個大有作為。

褪去鋒芒更加成熟的一斤正在走著和之前鋒芒畢露時所不同的道路，雖然沒有主觀上的那么瀟灑自如，但是卻是一條恣意暢快的人生，古人云：七十隨心所欲不逾矩，但是一斤卻能提前很多年在圍棋界達到此標準。年輕時曰：“一棋一人走江湖，千古情愁酒一壺。兩腳踏翻塵世路，以天為蓋地為廬。”成家后曰：“紋枰收卻倚朱欄，稚子牽衣問暖寒。忽憶當年屠龍譜，笑拈棋子教承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