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雙旗鎮客棧 (我何其不幸,竟敢思考。——阿爾貝·加繆)
紀元:初級職稱二十六年,中級職稱元年。
走馬燈一樣的教師同行,我很想利用一點空閑時間為他們中的一些做一個側記:只記錄事實,沒有什么可以議論的地方,因為這些人就是我們改變不了而必須接受的人生中的萬分之一。
你們知道特崗教師這個詞語嗎?反正,據我了解,我們這里的特崗教師來自于教師面向社會招考之后。
在教師面向社會招考的過程中,特崗教師作為教師群體序列中的職位,其要求表面上來看比較寬松,容易入門,但它的前提條件是:通過特崗教師招聘的人員,必須無條件到偏遠農村地方的學校去任教。在服務滿一定年限之前,這些特崗教師們并沒有返回城市的機會。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或許類似于很多年前你們都知道的“廣闊天地,大有可為”。
可是,據我所知,特崗教師群體最為講究我們沒有受害時候熱衷于談論的情商和人脈。
如果你有情商和人脈,那么,你可以在特崗教師的職位上象征性教一小段時間學,然后就可以利用自己的女性身份,安然地在家生孩子:一個、兩個或三個——計劃生育政策沒有放寬的時候,這就是一種情商和人脈的可能;計劃生育政策放寬以后,這種操作更是堂而皇之。
然后,似乎是三年合約期一到,你就可以假借“考試”打通回城的關節,搖身一變就成了城市里的教師——而且,你還擁有了農村任教經歷,可以在職稱評審的時候派上大用場:你在艱苦的地方奮斗過!
我見過很多個這樣的特崗教師,她們背后都有著正能量的你我不能望其項背的政商資源,她們甚至在辦公室里面半是嘲諷地說起:“我原來所在那個學校的某某,看到我通過考試進城,還那么天真地說,明年,他自己也要通過考試進城,哈哈哈!”
我想說的是這么一個特崗教師:男性,三十歲剛剛出頭的時候進了城。
他給人的第一印象當然是與人為善和積極陽光。怎么說呢,這種氣質大概匹配他積極向上地談論起自己在特崗教師待的那所學校里面如何獨當一面:不但是教育教學方面的能手,次次都能讓學生的考試成績名列前茅,還是學校里面主管財務工作的行家里手:學校里面的每一分、每一毫都需要他通過旁人所不能及的復雜報表里面支出和收入。
沒有他,他所在的學校似乎就無法正常運行下去。
一定程度上,我理解他,他像極了當年年輕時的我:體力充沛,一腔熱血。或者說,他有比我更加一腔熱血的理由:他需要回城,鄉村里怎么留得住情商和人脈超群的人們呢?
但是,必須說明一點:時光可以消解掉一切,日漸衰朽之后,我承認無法跟上當下異變的學生和學生家長節奏。而今的我已經力不從心,只能保命要緊了,希望自己不要在做完棋子后成了棄子吧!
不過,很快,學校里面的好事者,也是這名特崗教師已經拆遷掉的村子里面的相熟教師說出了一個我以為是驚天秘密的秘密:這位特崗教師的父親,其某個親兄弟曾經在二十多年前的一次血色案件中成了亡人。
對于那個案件,我太清楚不過了,因為我那個時候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我的住所距離那一處兇宅只有一戶之隔。事發之后,中間那一戶在外經商賣當時非常罕見的電視的、后來成為當地一霸的人家立刻搬離,那處兇宅和隔壁這一戶也就空置了十幾年,甚是凄涼。
那個案件涉事的雙方其實都是那個年代的風云人物,并不怎么受老農民的本分,屬于符合八三嚴打的那一群人。
這位特崗教師父親的某個親兄弟去兇宅事主家里吃飯喝酒(兩人屬于一個生產大隊,但并不是一個自然村的人),據說,喝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這位特崗教師父親的某個親兄弟一時之間欲望升騰,說了或者做了一些對兇宅事主妻子大不敬的話或者事,兇宅事主一時暴起,將與他一起吃飯喝酒的這個人終結了生命。
那個時候是暑熱難消,蟬鳴聲聲的夏季。后半夜,兇宅事主竟然將各種食用油倒在了這名已經沒有生命體征的“兄弟”身上,妄圖讓其在煙火中永生,于是事發。
當年當時,我們整個村子都是沸騰狀態。
不過,當年走上法律程序之后,兇宅事主聰明地咬定誰也沒有目睹現場的一點:自己并不是無緣無故作惡,而是因為歿者首先輕薄自己妻子,自己屬于激情翻案,所以最終這個人不過在牢獄里面度過了二十年時光,目前已經走出了高墻,成為我們當地很多已經功成名就“仆人們”的座上賓,畢竟當年他們就是一群出生入死的兄弟——現實從來如此,不是嗎?
閑暇下來,有時候一個念頭會飄過我的腦海:如果還有當年的政審,恐怕我的這位教師同行就未必像今天這般風光了吧?教師隊伍,哪里允許有這樣的人存在呢?并且,這樣的人還極其擅長利用自己充沛的體力和精力,以及情商和人脈,在復雜的教育生態里面一步步上位。
本來,我以為這一名教師大概率也就在這一所學校里面一步一步向上爬:進入這所學校之后,他很快就進入了當下行政化傾向非常明顯的中層教育管理者圈層,甚至還一度染指學校之內最重要的財務管理。
可我錯了,當我在教師輪崗制度中成為誰都不愿意第一次試水輪崗教師的試驗品之后,聽當面和教育管理者相處甚歡,背后卻完全不恭順的這個時代司空見慣的教師們說起,這名特崗教師在我編制所在學校工作了大概兩年時間之后,馬上就完成了又一次華麗轉身:高升到了我們這里唯一一所掛著“實驗學校”牌子,新建的規模宏大而氣派的學校去做教師去了!
如果你不在教育業態里面工作,你不會知道“實驗學校”是什么意思,就像我不會知道QQ和布加迪威龍的區別一樣。
我不知道這所學校的內幕,但我清楚地知道一點:這一所學校里面的教師們在補課方面絕對是翹楚中的翹楚,每個月絕對可以輕松進賬十倍工資!——在遠離這所學校的我所居住的小區電梯轎廂里,我也遇到過在周末去教師家里補課的學生。
當然,對此,我并不吃驚:這個時代,就是一個講究情商和人脈的時代。人們在沒有受到輕賤之前,總是把“老實人”理直氣壯地踩在腳下,直言這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叢林禽獸現實,奈何奈何?!
不過,有一點我很震驚:聽這些“當面是人,背后是鬼”的教師們議論,這名華麗實現兩級跳的特崗教師在進入實驗學校之后,某一次學生的營養午餐時間,他任教班級內的一名學生竟然因為食道里面卡了飯粒,搶救不及時,進而及早結束了卿卿性命!
這當然不是由教師直接原因導致。何況,這一所學校不是一所泛泛之輩的學校(每個節日里,我們教師內部都清楚,這樣學校里面的教師,她們收到的紅色小紙包里面都是以5k起步),教師們也不是泛泛之輩的教師,事件好像沒有在公眾層面引起轟動,也不知道后續如何處理了,但我心里始終好奇:涉事教師的心里,會不會有一生的陰影呢?
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名教師,我用自己的禿筆,融化了夏季的瑣碎時光記錄,不想說明什么,只是感慨一句:人啊,還是要積極而正能量,趕緊在能夠往上爬的年紀里奮力向上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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