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濤駭浪襲神州,錦繡河山淪逆流。破釜沉舟乘鐵馬,請纓抗日復(fù)金甌。憂時應(yīng)效范文正,生子當(dāng)如孫仲謀。天下興亡皆有責(zé),豈圖富貴著春秋。”
決定參軍之時,他的父親為他寫下一首詩作為激勵。后來,他不負(fù)父親的期望,在阻擊日軍的時候立下奇功。他就是黃士偉。
1942年5月27日,營部的傳令兵踩著泥漿跑過來,手里的命令紙都被雨泡軟了:“黃副營長,緊急任務(wù)!蘭溪城北三岔路口,連夜布雷,擋住第15師團!”
黃士偉心里“咯噔”一下。第15師團,那是日軍里的“京都師團”,師團長酒井直次是個出了名的狠角色,淞滬會戰(zhàn)就帶著爆破隊炸過蘇州河防線,手里還有德國進口的探雷器。更要命的是,這支部隊離蘭溪就剩一天路程,天亮前必須把雷區(qū)布好。
他點了30多個弟兄,背著地雷和工具,借著暮色往三岔路口摸。路上小李喘著氣問:“副營長,咱埋多少雷能擋住?”黃士偉頭也沒回地說:“不是擋,是拖。拖到后面的大部隊上來,就算贏。”
三岔路口在兩座矮山中間,三條路像張開的手指頭,一條通蘭溪城,一條繞向機場,一條連著金華。黃士偉趴在路邊的土坡上觀察,月光把路面照得發(fā)白,車轍印深得能崴腳。
“常規(guī)操作,路面埋梅花雷,三步一顆,引信藏草皮下。”他低聲布置任務(wù),弟兄們立刻散開,鐵鍬挖土的聲音壓得非常低,聽起來就像老鼠打洞。雨還在下,每個人的衣服都濕透了,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
埋到一半,黃士偉蹲在路邊抽煙,火柴劃了好幾根才點著。煙霧里,他瞅見路口西邊那個小山包,也就兩人來高,長滿了半人深的茅草。他突然想起老班長的話:“當(dāng)官的指揮打仗,就像莊稼人看天,總得找個高地方瞅清楚。”
他掐滅煙,往山包爬。坡不陡,但草深,絆得他差點摔跤。到了頂上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真是個好視角,三條路全收在眼底,連遠處日軍可能來的方向都看得一清二楚。
“小李,過來。”他朝下面喊,“你說,酒井直次要是到了這兒,會不會上來瞅瞅?”小李愣了:“副營長,咱埋雷不都在道上嗎?哪有往山上埋的?”
“道上的雷,是給小兵踩的。”黃士偉摸著下巴,“酒井這種官,騎馬走在中間,路面的雷炸不著他。但他要想指揮,就得找這種地方看地形。”
他蹲下來,撿起塊石頭比劃:“鬼子軍官騎馬,連人帶馬怎么也過百公斤。咱把雷的觸發(fā)重量調(diào)到一百公斤,小兵踩不響,當(dāng)官的一上來,就有好戲看。”
弟兄們面面相覷。這想法太大膽了,畢竟,山包并不是必經(jīng)之路,萬一酒井不上來,這雷不就白埋了?而且調(diào)觸發(fā)重量是技術(shù)活,差一點就會出岔子。
黃士偉拍了拍小李的肩膀:“打仗哪有準(zhǔn)的?咱多留個心眼,總比眼睜睜看著鬼子過去強。”
他親自帶著3個老兵上山包。鎬頭刨土不敢用力,怕聲音傳出去。坑挖得淺,剛好埋下地雷,上面蓋層薄土,再鋪回原來的草皮,連草根朝向都沒動。3個雷呈三角形排開,正好是騎馬爬坡時最可能踩的路線。
忙到后半夜,山風(fēng)裹著雨絲吹過來,冷得人打哆嗦。黃士偉最后檢查一遍,踩了踩雷區(qū)旁邊的土,硬邦邦的,跟別處沒兩樣。他朝弟兄們擺擺手:“撤。”
一行人貓著腰往回撤,路過路邊剛埋好的雷區(qū)時,小李忍不住回頭看:“副營長,這雷能成不?”黃士偉望著黑暗中山包的輪廓,低聲說:“成不成,看老天爺幫不幫咱了。”
5月28日天剛亮,遠處就傳來了馬蹄聲和軍靴踏地的“咚咚”聲。黃士偉帶著弟兄們躲在江對岸的竹林里,透過竹葉縫盯著三岔路口。
日軍先頭部隊來了。尖兵排扛著步槍,刺刀在晨光里閃著冷光,一步步往前挪。走在最前面的兩個兵,手里拿著像網(wǎng)球拍似的東西,那是德國探雷器,在路面上掃來掃去。
“轟隆!”最前面的尖兵踩中了路面地雷,當(dāng)場倒在血泊里。日軍隊伍瞬間停住,工兵立刻涌上來,趴在地上用探針排雷,小紅旗插了一路。爆炸聲斷斷續(xù)續(xù)響著,多是路面的雷被引爆,但威力不大,頂多炸飛點泥沙,傷幾個士兵。
黃士偉捏著拳頭,心里急:“酒井怎么還不到?”快到上午10點,日軍大部隊終于露頭了。中間簇?fù)碇鴰讉€騎在馬上的軍官,其中一個穿黃色呢子軍服的,腰桿挺得筆直,正是酒井直次。他似乎對路面的雷區(qū)很不耐煩,時不時揮著馬鞭呵斥工兵。
路面的雷被排得差不多了,日軍開始分批通過路口。酒井直次沒跟著走,反而勒住馬,朝西邊的山包望了望。黃士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對了!
酒井跟身邊的參謀說了幾句,然后撥轉(zhuǎn)馬頭,帶著兩個衛(wèi)兵朝山包走來。他的馬是匹栗色戰(zhàn)馬,蹄子踏在草地上,發(fā)出“噠噠”的輕響。
“來了!”竹林里的弟兄們屏住呼吸。
酒井的馬剛踏上山包頂部,還沒站穩(wěn),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猛地炸開!黃士偉看得清楚,那匹馬猛地騰空,又重重摔在地上,酒井直次被甩出去兩米多遠,一動不動。兩個衛(wèi)兵慌忙下馬,剛跑兩步,又踩中了旁邊的地雷,“轟隆”兩聲,草皮被炸得翻飛。
江對岸的竹林里,沒人敢出聲,只有粗重的呼吸聲。黃士偉死死盯著山包,直到看見日軍亂成一團,才緩緩?fù)鲁鲆豢跉猓蟊车囊路缇鸵呀?jīng)被冷汗浸透。
那天上午,日軍的推進徹底停了。工兵發(fā)瘋似的在山包和路口排雷,爆炸聲一直持續(xù)到下午。黃士偉帶著弟兄們悄悄撤了,沒人知道他們干成了多大的事,只知道炸翻了幾個鬼子軍官,具體是誰,說不清。
戰(zhàn)后的戰(zhàn)報里,也只是模糊地寫著“蘭溪城北斃敵高級軍官”。黃士偉沒多問,繼續(xù)跟著部隊轉(zhuǎn)戰(zhàn),腿上又添了新傷,身上的傷疤像地圖似的。
1945年鬼子投降,他解甲歸田,回了四川老家。種地、當(dāng)倉庫保管員,誰也不知道這個沉默寡言的老漢,當(dāng)年在蘭溪城外干過這么驚天動地的事。
直到1985年,已經(jīng)64歲的黃士偉收到一封來自南京的信。寄信人是軍區(qū)的研究員,說日本防衛(wèi)廳公開了二戰(zhàn)檔案,里面寫著:1942年5月28日,第十五師團師團長酒井直次中將,在蘭溪城北高地觸雷身亡,埋雷者為中國軍隊工兵第八營黃士偉部。
那天,黃士偉揣著信,在村口的老槐樹下坐了一下午。風(fēng)一吹,樹葉沙沙響,像極了當(dāng)年山包上的草聲。他想起那30個跟著他埋雷的弟兄,想起老娘廟犧牲的戰(zhàn)友,眼眶慢慢紅了。
后來有人問他,當(dāng)時就不怕賭輸了?
他說:“那會兒沒想輸贏,就想讓鬼子少往前挪一步。咱沒好槍好炮,就這點能耐,不用白不用。”
2014年,黃士偉在老家去世,享年93歲。雖然黃士偉一輩子都沒當(dāng)過什么“大官”,但正是有了像他這樣的千千萬萬個勇敢的戰(zhàn)士,才會有如今這樣的美好生活,他們永遠值得我們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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