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江大發編輯| 優優
脆弱是中產的底色
金融圈近期最沸沸揚揚的事,莫過于6月初一則關于“部分公募基金人士證實,行業內300萬以上年薪或被追溯退還”。消息一出,霎時激起輿論千層浪,有人怨聲載道,有人拍手叫好,有人義憤填膺,有人期待著“賣房退錢”的好戲。直到最近的中金事件,把所有一切都蒙上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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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事后多方出面辟謠該消息,但是當下金融業的“苦日子”卻無所遁形。坊間甚至調侃:“2024年,家住聯洋,降薪后還追薪被審計的金融民工”已成功超越“2022年,剛在杭州買房,重倉中概互聯,慘遭畢業的大廠碼農”成為新一批的最倒霉高收入者。
在上海浦東,下跌中的聯洋房價,寒冬下的金融業態,被雙重壓力卡脖子的金融精英們的遭遇,似乎正印證著這一說法。
落魄的聯洋
2007年,上證指數猛漲至6124點,A股迎來史上最大牛市。
彼時,黃浦江岸高樓上的精英們,通宵達旦夜以繼日,各個賺得盆滿缽滿,獎金拿到手軟,一躍而成為滬上最高收入群體。當年,中信證券整個公司的平均薪酬超過150萬。
宿命般從天而降的巨額財富,迫不及待地尋找著流動的出口,嗅覺敏銳的金融人士們,在精密地計算過后,將房產列為了最佳選擇。毗鄰世紀公園的聯洋,幸運地被這群新中產相中,順利地乘上了這一波牛市的春風。
意氣風發的陸家嘴精英們,齊刷刷地購入聯洋,進駐這個上海的第二代國際社區。
早年間的聯洋,在浦東并不打眼。從2000年啟動建設,到2005年陸續落成,即便是基礎定位很高,賣出的價格也不過幾千塊每平米,而那時的古北二期剛面世就能直逼20000元/平方米,差距不言而喻,個中原由脫不開當時的時代環境。
1995年到2005年,正值外資企業在上海的黃金十年,古北恰好就在當時的外企大本營虹橋開發區附近,那里聚集著動輒年薪百萬的高管們,購買力自然是強勁非凡。而浦東的外資企業大都分布在陸家嘴、金橋,很少有人想著去聯洋買房。
局面的扭轉,要從聯洋抱上金融人的大腿開始,從2006年股市大漲130%,到2007年上證指數到達高位,再到2009年的四萬億大激蕩,股市三連跳讓聯洋的房價不到五年時間就追平了住滿外籍人士的古北,此后一路高歌。
而在聯洋板塊中,最具代表性的要數仁恒河濱城,這個被業內人士譽為“中國基金經理的密度最高“的小區,不僅讓聯洋穩坐“陸家嘴后花園”的名號,還在2020年領漲上海樓市,成交價一度高達18萬/平方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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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撐起這波暴漲的,不僅學區房的勢頭,還有那年史無前例的貨幣大放水。眼見A股的融資規模站上全球榜首,395家企業,4707億元融資額,創下10年來的新高,再加上魔都的蓄水能力,中產加杠桿的實力,上海樓市行情再上一個階梯,包括聯洋在內的一系列豪宅齊齊暴漲。
然而,誰也沒想到兩年后聯洋再次成為上海樓市中的熱門話題,竟是因為房價暴跌30%,作為聯洋板塊標桿的仁恒河濱城,甚至出現了低于10萬單價的成交,巔峰到低谷不過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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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大家以為這不過是短暫性的波動,盡管有媒體不斷拿低價成交的個例說事兒,聯洋業主們大多還是穩坐如山,時不時跳出來為為自家小區做“保價”辯護,想著等形勢暫緩或許還能重新往上走。然而,如今擺在業主們面前的現實是:聯洋曾經擁有過的天時、地利、人和,似乎都在盡數失去。
失意的精英
聯洋最大的靠山,本是奔走在世紀大道和嘉里城沿線的券商和基金公司,靠著這群離錢最近的“new money”們對第一梯隊學區房的喜愛,房價向來高枕無憂。
直至2022年,中金某
交易員的嬌妻在網上曬出“93年老公月薪8.25萬的收入證明”。這波高調炫富的操作將券商推上了風口浪尖,金融業的寒氣似乎從那時其彌散,聯洋和業主們集體進入一段“苦日子”。
先是普遍性的裁員和降薪,銀行、證券、基金無一幸免。
券商人均百萬收入的輝煌已成為過去式,Wind數據品牌統計顯示,從2021年到2023年,九成以上券商的薪酬下降,兩年間中金、華泰、廣發、海通、招商等券商公司的降幅均達到30%以上,前者的平均薪酬已從2021年的116.42萬元降至2023年的70.04萬元。
銀行業亦是哀鴻遍野,根據2023年各銀行年報,民生、招商、平安等銀行的高管薪酬,同比降幅分別為36.65%、36.83%和42.07%,最慘的收入已經快縮水了一半。更為糟心的是多家銀行在年報中強調“已建立績效薪酬延期支付及追索扣回機制”,銀行民工還要被“反向討薪”。
基金公司的日子更是難過,舊基金虧損嚴重,新基金發行無人問津,在“降傭”大潮下,各大機構都開始節衣縮食,除了直接降薪和降績效的基本操作之外,降本增效已經擴展到考勤打卡、差旅標準,報銷標準等各個細節層面。
有關公募基金經理的限薪和退薪的傳聞頻頻登上熱搜,流傳的封頂數字一路下跌,最新版本已經傳到“薪酬超290萬部分需要退還”、“基金經理的年薪要控制在120萬之內”,無論結局如何,行業整體降薪是不爭的事實。
從表面上看,造成這個局面的直接原因是總體業績下滑:凈利息差收窄和房地產下滑,讓銀行資產端縮水,不良貸款率上升,在業績上一籌莫展;IPO 收緊后,券商的證券承銷收入急轉而下,中金去年的投行業務直接下滑40%,精英們開啟大逃亡;公募基金費率改革進入深水區,監管日趨嚴格,市場持續震蕩。
從更深層次去看,本質上是金融業的地位正在發生改變,吃盡時代和政策紅利的受益者們。在吸納社會財富的道路上超速狂飆,某種程度上阻礙了社會的均衡發展,終有被按下限速鍵的時刻。家住聯洋在陸家嘴上班的精英們,是這群受益者的典型代表,那時的他們意氣風發,眼瞅著蹭蹭上漲的房價,在疫情期間還有心思參與“團購大比拼”,普通小區在絞盡腦汁搶菜時,豪宅的團購從Shake Shack、阿嬤手作奶茶、B&C黃油面包、擇本家銅鑼燒,到烏魯木齊空運來的烤包子,變著戲法地展示實力。
疫情期間各大豪宅搶著團的Shake Shack(圖源網絡)
自詡不凡的仁恒河濱城業主們,更是因為一份4700字的防疫指南在網上爆火,一舉一動無顯露出精英的優越感,鋪天蓋地都是諸如《一個社區的十四天自救》、《上海仁恒河濱城的民間防疫指南“太卷了”,人類的理性之光被點亮》、《“抱歉我家有人陽d了!”仁恒河濱城的居們這樣“硬核”回應……》等系列高級夸夸貼。如今,金融業大幅降薪,聯洋房價暴跌,盤旋在他們頭頂的是一場山雨欲來。
崛起的攔路虎
527新政后,上海樓市迅速反應,二手房成交量上漲迅猛。
作為中產風向標的聯洋,從去年9月開始哐哐出貨,近兩個月的交易量更是飛升,標桿仁恒的成交單價在11W上下浮動。顯然,繁茂的成交量是以價格持續下探為代價換來的。聯洋的二手房,彷佛一塊燙手山芋般被業主們急忙出售,這似乎也預示著它難以重返價格高地。
圖源 魔都財觀
過去,浦東聯洋是中產們心中的住宅“白月光”,不僅是學區優質,交通便利,商業配套齊全,房子品質好,社區環境還上佳,完全符合需要“雞娃+內卷”的高薪打工人的需求。僅有的硬傷是醫療資源和車位稀缺,但那時無傷大雅。
而今的聯洋,歷經了二十多年的歲月變遷,多次攀上房價的巔峰,后發力明顯不足:一是房齡老化,不再是當打之年;二是周邊的人和物都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內外受困的業主們紛紛跳船轉戰他處,不遠處的新房在強勢崛起,蠶食著聯洋的主力購買群體。
過去聯洋的堅挺,大部分背靠著陸家嘴和世紀大道上的高薪群體,浦東有學區房和改善房需求的家庭,小部分依靠張江的碼農。
然而前者的購買力被大幅削減,注意力又被楊浦、洋涇等地的新房供應吸走,譬如,離陸家嘴不到4公里的中海海上和集,對外公布的一期業主畫像,40%在陸家嘴工作,35歲以上人群超7成。
后者則被唐鎮分流,海量新房上市,核心地段的浦發唐城、安高申宸院等紅盤都頗具熱度,聯洋的忠實支持者們大大流失。
在崛起的攔路虎面前,聯洋的頹勢可以預見,低價買入的業主們尚且還能安枕,高位上車的業主們則遭受著收入和房產的雙重縮水困境,讓“家住聯洋,在陸家嘴上班,被追薪和被審計的金融人士“成為了今年最典型的“倒霉高收入群體“。
圖源騰訊財經
然而在聽過2024年夏季達沃斯論壇上,北大博雅特聘教授、國發院經濟學教授、中國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姚洋在和騰訊新聞《一線》的對話中提到的:“現在看金融業的薪資,已經降低到和高科技行業差不多的水平了。”并且,他進一步指出,不能期望金融行業的薪水繼續下降,拉到制造業水平。這種種事情又不免讓人唏噓。
又或者應該說,聯洋正從與自身并不匹配的神壇上走下來,回歸到它應該在的價值區域,正如其業主們的命運。
結語
昔日中信建投首席經濟學家周金濤曾言:人生發財靠康波。
他的濤動周期論指出,人的財富命運是由經濟周期決定的,每個人一生中理論上有三次財富機會,不以你的意志為轉移,如果你能夠抓住其中一個機會,你就能夠至少是個中產。反之,則沒有勝算。
如果純粹地認為自己的財富積累是因為自己的本事,那與周期相悖的投資也能快速消滅中產階級財富。
從某種程度而言,以“金融精英”和“大廠碼農”為代表的中產們,正是經濟周期下的產物,他們站在時代大潮下,認準周期趨勢,把握拐點帶來的機會,乘風而上。與此同時,這也注定了中產們的底色是脆弱,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當周期之輪轉動過后,他們能否握緊手中的方向盤,能否再次順勢而動,則是一重新的考驗。
寒冬下的精英們,還有機會抓住下一個春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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